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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哎哟,这日子过得可真讲究,只是这一身酒气再多干花也薰不香了吧。
“君上……君上……我、我……”蓦地,菲拉斯呓语起来,那表情很是痛苦。
“什么?你不会暗恋君上吧?”伊利亚一副淘到大八卦的表情,钱也不掏了,索性爬上床,趴在菲拉斯的身边,凑近去听。
“我对不起您……神女……神女她是真的有儿子……长老他……骗我……”菲拉斯的话像是踩着西瓜皮,滑到哪儿是哪儿,一点根据都没有。
伊利亚听了老半天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连死去许久的乌斯曼的母亲都冒出来了,这乱成一团了。
“什么玩意啊,浪费我时间。”伊利亚继续解菲拉斯那只缀在腰带上的精巧钱袋,忽然菲拉斯的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两眼通红地瞪着他。
“瞪我干什么?你把我的血汗钱都赔光了!”伊利亚没好气道。就算是相爷也不能不认账吧。
菲拉斯像是没听见伊利亚的话,直接把他一把扯过然后压在身下,又一低头,把他的嘴巴给堵了个严实。
“这……?!”伊利亚笑不出来了,浑身冷汗直冒。
菲拉斯从没有过恋人,少年时在祭司塔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长大后就跟着君上,过着吃的是草,挤的是奶的勤恳日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伊利亚这一时半刻的还真的难以回神,加上对方是头一回,那个乱无章法且毫无情调,只顾着自己舒畅的熊样,真把伊利亚给气哭了。
“这笔账我一定会算!连本带利的算!……菲拉斯!”伊利亚抱着枕头哀嚎,心里亦一笔一划地记下这笔大仇。
三日后,一份由菲拉斯和沈方宇通力合作下拟写的随行人员名单、物资配给以及七座古城的路线图等文件纤悉无遗地展露在炎的面前。
炎经过两日的仔细审核和反复修改,把文件上多达七十人的探险队精简为二十六人,分别是西凉向导兼翻译一人,金石学者一人,郎中一人,厨子一人,驮夫十人,护卫十人。
在加上炎自己和伊利亚,刚好二十六个人。
至于所需的骆驼、田马、水和干粮也依照人数的削减而相应减少。
沈方宇对此抱有疑虑,他认为这伺候的人马少了,王后在路上奔波一定不舒服。
“我就不是寻安逸去的,要什么舒服。”炎笑着说,“快人快马,早去早回才好。”
说完这话,还朝同样参与商议的乌斯曼瞄了一眼,他安静得就像一只孵蛋的老母鸡,连脸上都挂着老母亲式的微笑。
好像对于炎做出的任何决定,他都是鼎力支持。
不过不舍之情也是有的,乌斯曼亲自挑选炎出行时穿的衣服,说外边不比宫里,哪怕是一样的羊皮袄,宫里也是最上等的。看着乌斯曼从柜子里拿出衣衫一件件整理起来的样子,炎当真有种“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之感。
——差点就感动哭了。
可是这么“善解人意”的乌斯曼,让炎怪不适应的。因为他们连亲热都没了,乌斯曼说是让他保存体力,好应付即将到来的探险旅程。
炎想说自己也就躺着罢了。但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哪回完事后他不是腰酸腿软,像打了一场生死攸关,不,是丧权辱国的大败仗似的。
唯有乌斯曼笑得跟朵鲜花似的,往那一站,旁人立刻就明了君上的新婚生活是幸福美满得很。炎瞅着他那不知羞的样,就想给他一记钵大的拳头!
还有最可恶的地方,乌斯曼在上床前是一副娇娇滴滴、我见犹怜的小媳妇样,一上床就像十年没吃着肉的饿狼似的,是怎么“凶残”怎么来,炎上回在床里抗议,他还说自己是“器大活好”,炎想了又想才明白是何意思,乌斯曼当真是连最后一点脸皮子都不要了。
炎想到这里,不觉脸红到耳根,低头装作沉思似的看着人员名单,直到沈方宇察觉有异地问:“王后,可有不满意的地方?”
“不,没有。”炎再抬起头时,神情已然恢复,点头道,“那就定在后日出发吧。”
“后日这么急?”菲拉斯说道。
“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就早去早回吧。”炎的食指轻点着案台上的宣纸,他怕自己在乌斯曼身边待久了,反而会消磨耐心,变得不想去了。
顺便再后悔当年不该对下属太过苛责,这果然新婚燕尔的就是分不开身啊。
“王后,知道您想早去早回,这都快成了您的口头禅啦。”插话的是伊利亚,他给大家端来沙枣做的又酸又甜的糕饼,菲拉斯看了他一眼,慌忙把头低下了。
伊利亚不以为意,那天的事情就是一个意外,而且在菲拉斯醒来前,他就拿钱跑了。
“那再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添置的。”乌斯曼说着朝炎莞尔一笑,这笑容直把炎勾得魂颤。
炎拿过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糕饼,大口吃着,分散注意力。
“王后最近的胃口可真好呢。”伊利亚看到炎三两下就解决一块挺重手的糕点,还伸手拿第二块,便笑道。
“大燕有句老话叫‘吃得是福,穿得是禄。’”炎狼吞虎咽了下去,“我这是福禄双全了。”
“可不是。”伊利亚笑盈盈应着,走上前为炎沏茶,菲拉斯的脑袋就埋得更低,这鼻尖都快贴上桌面了。
“炎炎,慢点吃,小心噎着。”乌斯曼满脸的宠溺,还让伊利亚再拿一份糕点来。
当大家又一次审议完出行的注意事项,并拍板出行的日子后,便散会了。
第104章 害相思
菲拉斯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伊利亚出去把糕点盘子送回厨房, 意外看到菲拉斯仍然在王后的宫门前徘徊。
“大人可是忘了什么东西?小的帮您去拿。”伊利亚上前问道。
“不, 不是……”菲拉斯像是身上有跳蚤咬一样,扭捏着站立不定,看得伊利亚都怪难受的。
“您是怎么了?”伊利亚忍不住盯着菲拉斯的脸瞧, 发现他面若猪肝,当真是身体不爽的样子。
“伊利亚。”没想菲拉斯突然就抬起眼帘, 对视上伊利亚充满疑惑的眼, 菲拉斯的眼窝颇深, 目光邃亮,就这么一直盯着伊利亚看, 仿佛要将他的脸上看出一个洞似的,直把伊利亚弄得浑身不自在。
“大人,您有事就请直说吧,不带这样用眼睛拷问人的。”伊利亚是忍无可忍, 只得发问了。
“伊利亚,这只红玉扳指是我在祭司塔学满出师时,老祭司赠给我的礼物,它价值连城……”菲拉斯说着就把自己拇指上红油发亮, 光润如羊脂的扳指摘了下来。
“您这是遇着什么困难了?”伊利亚飞快联想起菲拉斯喝得烂醉如泥那日, 便关心地问,“连这么贴身的宝贝都要我帮着变卖?”
“变卖?”菲拉斯一愣, 连忙解释,“不、不, 这是给你的定亲之物。”
“啊?”伊利亚更糊涂了,“您的定亲之物给我干什么?”
“这、这不是……”菲拉斯向来话多,君上说再冷的天都冻不住他这张嘴,可是如今他笨嘴拙舌,连为什么都说不利索。
“您……”伊利亚眨巴了两下眼,突然醍醐灌顶,“您不会是想娶我吧?就因为我们睡过一晚?”
“对对!”菲拉斯先点头,后摇头,“不,不只是那样,我以前就觉得你这人挺好的,聪明活泼、仗义,伺候王后也很用心,然后我也老大不小……三十岁了,是时候该成家了,便在这里向你提个亲。只是眼下还不合适成婚,要等‘那事’过去了……只是不知道‘那事’还能不能捱过去。不管如何,我现在找你定亲是想让你心里明白,我没跑更没有不认账,这玉扳指就交在你手里了。”
“哎?”伊利亚拿着菲拉斯硬塞过来的昂贵扳指,那表情跟活见鬼似的。还以为炎是天底下最正儿八经的人了,没想到菲拉斯更是厉害,把春风一度都当洞房花烛夜了,说白了,这不过一晚上而已就想赖上他了。
“这、这个……”伊利亚吞着唾沫,东西是好东西,卖了它能买房买地,还能再买几间商铺,可这意义是不是忒大了点。还有就是
菲拉斯说的‘那事’是指什么事?为何他的神情就跟要亡国了似的悲愁。
想必这就是他喝得烂醉的原因吧。
伊利亚想要问个清楚,但菲拉斯一句:“我先走了。”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跑了,留下满脑门刻着问号的伊利亚,手里抓着沉甸甸的红玉,进退两难。
是追上去还了,还是以后再说?
“伊利亚,你在这呢。君上送了好多盆牡丹花给王后,我们搬不动,你快来帮忙。”一个小宫女跑来说道。
“来了。”
罢了。以后再还给菲拉斯吧。伊利亚把扳指塞进钱袋里就去帮忙搬花盆了。听说这些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是君上命人从大燕都城买回种子和花盆,再叫西凉花匠悉心栽培的。
因为西凉御花园里鲜少有牡丹,种的都是沙漠绿洲的花草。
“君上对我们的王后可真是方方面面的上心呀。”一个宫女摆弄着桌案上的牡丹花盆,笑吟吟地说。
“可不是。”伊利亚笑着回应,帮着宫女把那些华美如画的牡丹花盆在王后的宫殿里布置好了。
炎出发的那一天是一个晴空万里、微风徐徐的好日子。
以他为首的二十六人统统是行商装束:外罩褐灰色厚重斗篷、内里韧劲十足的老布衫,用皮绳绑腿的厚布长裤,裆部用针脚细密缝着耐磨的小牛皮,加上一双带铜马刺的低帮羊皮靴,这一身服饰粗犷豪迈,加上炎操着一口流利的西凉语,让他完全没有一点“异乡人”的影子了。
连年过五旬、见多识广的向导库尔旦都拊掌称许说,王后的西凉话讲得比他还地道。
诚然,这里面也有阿谀拍马的成分在。毕竟这库尔旦早年是盗墓贼出身,后被官府抓获,若不是菲拉斯看中他的本事,脑袋就不保了。再后来,他为老婆孩子能过安生日子就决定投靠官府,为国君效力,但这见高而拜、见低而踩的本事还是和以前一样。
菲拉斯和炎谈起库尔旦时,明确表示他是个老贼,但也是丹炀城里最厉害的向导,能在乌天黑地的暴风天里查找正确的出路,所以才举荐了他。
炎想着这人既然能为老婆孩子从良,本性应当不坏,便还是采用了他。
作为举荐人的菲拉斯眼下竟然不在送行的队伍当中,大约是宫中事务繁忙吧,为了王后可以尽早出宫探寻古城,他可是没日没夜的操劳,如今可算是功成身退。
伊利亚站在骏马边不住地东张西望,还对炎小声抱怨道:“相爷真是的,连君上都来了,他竟然都不来送一送,好大的架子呢。”
“谁的架子都没你的大。”炎手里拿着马鞭,轻轻一戳伊利亚的薄肩,“小样儿还想国君和相爷一起十八里相送不成?”
“那也不错啊。炎,你巴不得君上十八里,不,是八百里相送吧。”伊利亚笑得特别贼。
“你少贫嘴。”炎飞身上马,对着众人下令,“启程。”
“是。”众人纷纷上马,伊利亚也扶着马鞍蹬了上去,再回首一看,这王宫的马厩前就站着君上、雅尔塔、济纳雅莉、沈方宇等人,拢共不过十人。
因为炎说了既然是微服就不要大张旗鼓的出宫相送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炎昨晚上还是独自睡的,伊利亚觉得炎狠心起来真的比后娘还可怕,当真是一点甜头都不给君上留下。
大约是怕君上出言挽留吧,哪怕是现在,炎也都是刻意回避着君上的目光。君上也是,怕炎生气不敢多招惹,微垂着眼帘,他们就像是处了几十年的老夫妻一般,客客气气得很。
炎一声启程,队伍便有条不紊地沿着王宫的马道驰出。驮夫和满载着干粮、生活器物、帐篷等等物资的骆驼垫后。
他们就像一条小溪自然地汇入城中来来往往,富如大海的巨贾商队中,沿着主道往外走,进入位于地下的城门口,凭着君上亲笔的手谕顺利出城。
等探险队的马蹄踩上沙尘飞扬的戈壁滩时,伊利亚发现炎还真的没回头瞧过一眼,哪怕他知道君上会站在王宫的角楼上远眺,他也不肯回一个头。
“炎这心怕是玄铁造的吧?不,这是缺心眼才对。”伊利亚啧啧地想,“和那相爷一个样。”
一个月后——
这队探险人马不亏是炎和乌斯曼他们精心挑选的,一路上有惊无险,还算顺利的抵达了距离离第一处古城遗址库勒大约十五里地的地方。
要说为何停在这里而不是直接赶到古城跟前,那是因为向导库尔旦提醒说,迈过眼前这片大约三里地的土丘就是鸦灵坟场了。
他们不敢冒然打扰那些叼走亡灵送去往生世界的黑鸦,这会被鸦灵诅咒的,可以说一般商旅走到这里就会调头回去,知道是走错了一条路。可是他们不同,他们就是要往那个方向去,势必得穿越坟场。
对于此,众人都毫无异议,只是该有的祭祀也不能少。库尔旦做主,让厨子宰杀一头肥羊,放血在一口铁锅里,先在这里祭拜鸦灵,然后再是亡灵,最后他们会一边撒生血、生肉,一边走过这天然坟场。
只是待原地祭拜的仪式结束,这天色都黑了,这满锅、满盆的生羊血、羊肉的香气,引来不少乌鸦盘旋、落下,护卫不敢冒犯它们,都躲得远远的,看着它们低头肆意地啄食羊血羊肉。
“明日再过坟场吧,今晚大家就都休息。”炎见他们杀盗贼不手软却对乌鸦如此畏惧,便知道今晚是走不了了。
“好。”满脸惊惧的伊利亚也好,还是库尔旦都不约而同松口气。
深夜,寒意料峭,连吵嚷了一天的乌鸦都没声儿了,炎侧卧在羊毛毡搭建的帐篷内,背后是一只燃烧得极旺的石漆铜炉。
伊利亚的呼噜声和噼啪爆裂的燃烧声混成了一首不着调儿的曲子。
炎翻身起来,睡意全无,倒不是伊利亚鼾声所扰,而是对乌斯曼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
红彤彤的炉火将他的侧影刻画在帐篷壁上,那耷拉的脑袋,微驼的腰背,构成好一副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场面。
见自己如此之“孤寂”,炎的唇边漫着一道化不开的苦笑,喃喃自语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这首折桂令他少年时就学过,当时只道自己不是那多情公子,哪怕再喜欢皇兄也发之于情止乎于礼,但原来是这心里还没有那样一个人,一个让他牵肠挂肚、又爱又恨之人。
此时若有一壶热酒便好了,出门在外,炎极少喝酒,怕耽误事。
在白日里他忙东忙西,顾头顾尾,没有“顾影自怜”的时候,但一到夜深人静时,炎就特别想要见到乌斯曼,大约是多次在梦里见到他,一觉醒来发现不过是一场梦,他离乌斯曼可远着时,这心里的落差就特别大,堵得难受。
“我何时也成了多愁善感、黏黏糊糊的人。”炎甚至觉得眼下再来一曲悲凉二胡什么的,他都能哭成泪人儿。
“淳于炎,我命令你振作点!”炎对自己下着军令。说也奇了,这段时间他的心绪澎湃起伏,跟少女怀春似的。
“明日就要穿过鸦灵牧场,此事可拖延不得,最好是一口气穿过去,不然那些人……会害怕的。”探险队里没有胆小之徒,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胆子大就能放心做的,该有的风俗忌讳自己还是得遵从,不然会动摇大家的信心。
这去古城探险的事,宫内一些重臣也是知晓的,他们有人同意,有人犹豫,毕竟炎挖掘的是他们老祖宗的家。
“既然那些古城已经埋了就算了,何必再挖出来,反倒惊扰了先人。”有的老臣是这个意思。
炎也理解,可是他非挖不可,这探险队的人虽然都抱着听从“王后安排”的忠心,却也他们自己的考量,不会失敬先祖。
而他如果哪里做得不到位,冒犯了西凉的先人,不但有失他这个西凉王后的身份,也会丢了在探险队的人心,这下去的探险之路就很难走下去了。
“明天会是很重要的一‘战’,得保存体力才行。”炎心想,收了收泛滥的情思,重新躺下来,闭眼入睡。
第105章 重逢
翌日清晨, 天空灰蒙蒙的, 像是要刮一场沙尘。
这大漠里的天就是那样, 风暴说来就来,炎想赶在风沙来之前,赶紧穿过鸦灵坟场。
他穿戴整齐准备拔营时, 库尔旦慌里慌张地跑来说有三个驮夫生病了,上吐下泻, 浑身直冒冷汗, 大约是昨晚吃坏肚子了。
炎急忙赶去探望。这三人虽然年轻力壮但已经病得虚脱, 面色煞白,捂着肚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炎立刻让随行的队医即宫中御医卡什觅来诊察, 卡什觅今年三十二岁,是太医院里最年轻的御医。比起保守一派他的医术也较为先进,他仔细察看了这三位驮夫,比对他们的症状,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中暑。
可是昨晚寒凉,怎么就中暑了?
卡什觅说大约是他们帐篷里的炉子烧得太旺,他们又喝了些烈酒,歇会儿便会好转。
炎自己不喝酒但没有禁止队中的人喝, 他觉得有必要再加一条规矩了。
不过知道三位驮夫都无大碍, 他也是暗暗松口气,只是在他和卡什觅交谈的时候, 边上的护卫小声道:“不会被鸦灵诅咒了吧?”
“是啊,我们昨晚还有说有笑的呢, 怎么早上就这样了。”另外一个帮忙照看的驮夫也嘟哝着。
炎目光似箭从他们脸面上扫过,二人立刻噤声,垂手而立。
“从今日起,队中禁酒。”炎下令道,众人俯首应道:“是,王后。”
看来今天是走不成了,但是炎想要先行去探探路。一来是想看看鸦灵坟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是否需要另辟新径。二来也是给这些心存疑虑的家伙吃一颗定心丸,他淳于炎一人去都没事,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炎把看管营地的事情交代给伊利亚和库尔旦,伊利亚很不赞同,说太危险了,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一伙盗墓贼呢?
库尔旦就笑笑说:“这地方盗墓贼是不敢久留的,搞不好会被拖进冥界。”
“大白天的哪会闹鬼,你们放心,我去去就回,你们只要守好营地,别乱跑就行了。”最后一句“别乱跑”,炎是针对伊利亚说的。
“这种地方你叫我跑,我也不敢瞎跑。”伊利亚嘀咕着,再次确认道,“炎,你当真不要我陪?”
“不用,我走了你就是二当家,醒目着点。”
“我是二当家的?”伊利亚看了一眼库尔旦,那表情很是嘚瑟。
“对。还有你,大掌柜的,也留心照看全队。”炎嘱咐完库尔旦也划分完责任,便披上斗篷出门了。
“……嘎嘎!嘎嘎嘎!”
乌鸦嚎哭似的啼叫声在这广袤的天地间显得特别瘆人,就像这悲声上达人间下至地府,反复冲击着人的耳朵。
炎真想捂起双耳前行但又怕错过什么动静,只得生生忍着磨耳的乌鸦叫,沿着杂草丛生的坡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说也玄奇,在他们扎营的地方也有这样凹凸不平的土坡,可是寸草不生,土里裹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砂石。
但在这里有从尸骨堆里冒出的一丛丛色泽艳丽,像带着丑角脸谱似的小花,也有暗沉沉疯长的菌类,还有数不清的毒蛇、蝎子盘踞在一个个黑咕隆咚的泥洞里。
它们都不怕人,还会主动攻击。
炎刚才一脚踩塌过一个土坑,要不是他身手敏捷,这右脚就要废了,这里的蛇又壮又毒,连蛇信子都是黑的。
起初炎还觉得这里不过是一处“乱葬岗”,但大燕的乱葬岗起码是埋起来的,这里的尸骨不论男女老幼,全都直接曝尸荒野。有些只剩下森森白骨,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有的尸体被太阳曝晒风干了,三五成群的脸皮干皱,眼窝深陷的“人”就这么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土里,不管你打哪儿过,都能看到他们正“注视”着你。
有时炎甚至觉得他们是故意盯着自己瞧的,不然怎么会都走过去了,还有一种脑后被人“盯梢”的感觉。
炎浑身不自在得很,而且这种打脚底心泛起的寒意随着风沙渐起、视野混沌之后,就越发料峭了。
炎已经巡查了有十一、二里路,他脚程快,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罢了。乌鸦们逐渐聚集在他的周围,大概是他是这里唯一新鲜的人肉了。
“喂喂~走开、走开!我可不是来喂你们的。”炎抬头,冲着乌鸦呵斥着。对这些乌鸦源源不绝的“杀气”感到头疼。
不,是真的有点头疼。
大约是这里的气味不怎么好闻,久了之后,脑仁里像有一把小榔头在东敲一下西敲一下,很快整个脑壳都闹翻天似的疼起来。
“要不先回去吧。”炎想着若是在这里倒下了,还要劳烦他们来寻,这样就更没人愿意穿越这里了。
他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这里除了尸骨和乌鸦、毒蛇毒虫,确实没别的了。
炎往回走着,猛地驻足,豆大的冷汗滑下他额前,落入眼里,“路呢?”
炎再次眨巴着眼,惊骇欲绝地发现,他来时的路不见了!
眼前堆满着灰蒙蒙的尸骸,就像他们一直跟在他身后爬行着走,待他一回头就都又倒下了,把这唯一的一条土路都给掩埋住了。
炎的冷汗登时出了一身,其实这一路走来他都是故作镇定,原本他就害怕魑祟之说,而且是从小就怕,这和他是否练就一身无双剑诀毫无关系。
有些东西正因为虚无才显得可怕。要知道谣言也能杀死人,何况眼下这尸骸遍地、白骨交错的光景,和他小时候看过的地府话本如出一辙。
“咯咯……”炎的牙齿开始打颤,额前冷汗直冒,但他很快用力一咬,绷住了惶恐的情绪。
“大白天的,别自己吓唬自己!”炎沉沉吐息,敛了敛神,暗想许是自己记错了,或者只是他转错了方向而已,只要往回走总是对的。
炎开始往回走,既然眼前的路没有了,那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只有踩在那些铺叠起来的尸骸上,想着那可能是某人的丈夫、妻女,炎就有种说不出的歉意,可还得顶住压力往前走。
这时乌鸦群不知为何爆发出兴高采烈一样的叫声,此起彼伏,如雷轰顶!炎的右手拇指不觉顶上剑耳,随时都能飞剑屠鸦。
“不,乌鸦是西凉圣鸟,我不能杀……”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吵炸了,脑袋又在刺疼,正觉得气都透不过来,想要拔腿奔跑时,一声呼唤从后方传来。
“炎炎,你要是再往前走,可就要掉下去了。”
炎浑身一震,不敢相信似的愣着,连乌鸦的叫声都突然消失了一般,炎的耳朵里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那如擂鼓的猛烈心跳声。
他竟然幻听了?
“炎炎?”那人又叫道。听着一点都不像是从脑袋里传出来的声音。
炎难以置信的慢慢转身过去,天地间依旧蒙着一层风沙,但这风不大,他可以看清十步开外站着的——赫连乌罗。
“乌、乌斯曼?”因为那是赫连乌罗的脸,炎想自己是不是晕过去了,所以才会“看见”赫连乌罗站在尸骨之上。
“是我。”乌斯曼抬手取下脸上的假面皮,冲着炎讨好的微笑着,“炎炎,别害怕,有我在呢。”
炎恍若未闻,呆呆的站着,下一刻他的拇指一顶剑耳,剑刃便铛的出鞘,露出一抹寒光。炎的指腹往那一捺,血珠子立刻冒出,疼得炎眉心微皱,但他心里激动得很,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乌鸦的叫声也回来了,眼前站着的人就是乌斯曼,他的媳妇。
“乌斯曼……你怎么在这里?!是什么时候来的?”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乌斯曼,一迭声的质问。
“我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你……所以炎炎,你、你你别生气……”看到炎气势汹汹而来,乌斯曼怂得想要往后退。
但是炎凌厉的眼神告诉他,你敢退一步试试?
乌斯曼当然是不敢的,借他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所以老老实实地原地站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炎炎……”
就在乌斯曼闭起眼,以为炎要狠狠教训他一顿时,炎却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将他拥个满怀!
论个头,还是乌斯曼高出炎半颗脑袋,所以这个满怀还略带喜感,因为乌斯曼不得不蹲身一丢丢,像小媳妇似的依偎在炎的怀里,一脸的欣喜和满足。
“炎炎……我好想你啊。”乌斯曼垂目低语,炎这个炽热的拥抱让他心头温暖如春、雀鸟纷飞,仿若徜徉在鲜花海洋里,这形势是一片大好。
“乌斯曼——你这混账!!”炎一声低叱惊醒了乌斯曼的美梦,这心中花园瞬间进入隆冬季节,刮起白毛风来。
果然,炎炎还是炎炎,即使拥抱再热情,该训的话也不会少。
乌斯曼捏着指尖,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规规矩矩的站着。说真的,炎要是勃然大怒地赶他回去,他也没辙。
“乌斯曼!”炎拧眉绷脸,瞪着乌斯曼道,“你既然跟来了,为何不早早现身?”
“咦?”乌斯曼愣了愣,“你……不教训我唐突离宫吗?”
“你都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办?”炎抱起胳膊,“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你,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原来是因为你就在后边跟着,难怪了……”
“炎炎,你一直想着我?”乌斯曼眼里忽闪着狂喜的光,“真的吗?是无时不刻地想着我吗?”
“假的!”炎方才嘴快,现在脸上有点搁不住了,便拉下脸道,“我想狠狠揍你一顿才是真的。”
“呜……”乌斯曼轻轻拉扯着炎的斗篷一角,“炎炎,我是来帮你的呀。你看,要不是我提醒,你险些掉下去了。”
“对了,”炎想起来道,“什么掉下去?”
“你来。”乌斯曼一牵炎的手,毫不介意地踩过那些尸首,来到炎方才要去的地方。
“什么?!”炎脸色一变,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天然坑洞,就像是一只大碗嵌在地里,边缘陡直,
都是风沙割裂出来的痕迹。坑底全是横七竖八的尸首,不,不全是尸首,还有没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
炎清楚见到一个干瘦黝黑的老汉趴在那儿,他的胳膊还在挣扎、蠕动。
炎想冲下去救人,被乌斯曼一把拽住:“来这里的人都是自愿等死的,鸦灵会挑选去地府的人,带他们去往新世界。”
炎愣在那儿,这场面实在太震撼了。群鸦“哇——哇——”的盘旋之上,俯视着那些或腐烂或新鲜的尸骸。
“这里才是真正的鸦灵坟场。”乌斯曼望着仿若地府一样的大坑道,“有的送葬人贪图省事,有的送葬人单纯是害怕惊扰鸦灵,就把尸首随意地搁在外边,所以这一路上都是尸骸。”
“难怪我刚才靠近这里,乌鸦就叫得厉害,它们以为又有人送尸体来了吧。”炎忽然明白过来。
“嗯。”乌斯曼用力地握了握炎的手,“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放宽心便好。”
“可是……为何我刚才看不到眼前有这样的大坑,而且我来时的路都不见了。”炎着实不解,“可是你一来,我就又看见路了。”
他方才走来的路,明明白白的在地上搁着。
“这里生长着一种蓝蝶鬼面花,它们会散发腐尸臭气一样的味道。”乌斯曼道,“人闻了之后会产生幻觉,但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一点影响也没有的。”
“是这样……”炎明白过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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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和亲 完结+番外_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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