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保佑，文卿一定要平安生产。”晚年信佛的赵大娘双手合什不断祈祷道。因为自家有孙子孙女要照料，而文卿身边有经验丰富的云三娘，这一次她便没有住进侯府照看文卿。
    “娘，文卿上一次不是就平安生产了吗？她这是第二胎，应该也不成问题。”和她一起过来的赵大嫂很乐观地说道，因为家中有一个丫鬟和一个仆妇，她便把女儿儿子都放在家中，自己和婆婆一起过来等待文卿的消息。
    展绯灵刚来时站在产房外等了一会儿，听到里面大姐痛苦的呻吟，吓得脸色苍白手指冰冷。生孩子好可怕，大姐这样冷静坚定的人都痛得喊出声音来，要是她岂不是痛得昏过去？
    肖文桦在翰林院做事，傍晚回府得知大姐早产，妻子已经过去探望，便匆匆换了衣服过来一起等待。
    刘翰林府的刘夫人傍晚时分接到消息，也过来了，现在坐在一直等待的睿王妃旁边。两人低声说着话，心里也是很着急。可以说，每一个孕妇的家眷，在孕妇生产的时候都心急如焚。
    鸿云院里突然忙碌起来，被赵奶娘想法子关在屋里的潇潇还是知道了。他跑到产房外望，听到里面娘痛苦的呻吟声，又看到丫鬟端着血水从里面出来，吓得不断喊娘，哭着不要弟弟妹妹，只要娘不痛。
    小孩子不适合太早知道这种事情，赵奶娘将他强行抱到堂屋，堂屋的众人便轮流哄他。他很懂事地和大家一起等待，歇一会就趁大家不注意跑到产房外喊娘，让娘知道他在外面等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降临，丫鬟们还在不断地往里面端热水，将血水端出来倒掉。别人问她们，她们都连紧张说不知道。下人已经将晚膳端了上来，只是坐在堂屋里等待的众人都没有心思用餐，只勉强吃了两口。
    “怎么还不生？”赵大娘坐立不安了，跑到产房门前等待。她这一跑，其他人也不好再坐着里，也都来到产房外等候。
    产房的呻吟声很弱，女太医和两位稳婆鼓励的声音不断传出来。站在外面的众人听了一会儿，隐隐觉得情况不妙。
    “太医，我干女儿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赵大娘询问站在产房门口的太医道。
    “太医，我娘很痛，你帮帮她好不好？”潇潇眼泪汪汪地说道，一双眼睛早就红通通的了。
    因为有女太医在里面，这位年过五旬的太医便没有进去。他听着里面的汇报，指点女太医给侯夫人刺穴助产，开催产汤药或者其他。听到赵大娘询问，太医叹气道：“侯夫人怀双胞，现在难产，稳婆们正在尝试将里面的胎儿调整姿势拉出来。”
    众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赵大娘要不是知道没有换干净衣服的人不能随意进产房，就要往里面冲了。
    “薛太医，候夫人平安生产的几率如何？”睿王妃担忧地问道。
    “目前还不好说。妇人生双胞胎本来就比生一胎危险。”薛太医沉声道。如果里面的女太医觉得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他会进去。
    “唉，这关键时候，宇轩居然不在家。”赵大娘搓着手道，心中焦急万分。
    “墨侯爷正在为国效力，希望他的妻儿都能平安。”睿王妃说道，语气里充满期盼。
    “春丽，夫人的汤药熬好了。”一名仆妇端来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走到产房门前朝里面叫。在里面帮忙的春丽立刻走出来，将太医新开的汤药端进去伺候肖文卿喝。她脸色苍白匆忙，站在外面等候的人都来不及和她说上一句话。
    众人只能听着产房里的各种声音，焦急得祈祷和等待。
    月上树梢，往常这时候墨府已经熄灯入眠了，此刻鸿云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产房里的人精疲力尽，肖文卿的呻吟声都没有了，在外等待的众人都快急疯了。
    一脸疲惫的女太医终于从产房中，沙哑着喉咙问道：“侯夫人难产，羊水已经流得差不多了，胎儿始终下不了。请问贵府，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众人顿时全都傻眼了？
    硬撑睡意不肯回房睡觉的潇潇只听明白女太医问大家保护大人还是保护孩子，陡然喊叫道：“娘，我要娘，我不要弟弟妹妹！”
    事关墨府子嗣，别人不能随便瞎说。赵大娘颤声道：“太医，真的不能保全大人和孩子？”
    “侯夫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全凭意志在支撑。”女太医无奈地说道，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出来询问。
    “保大人！”站在众妇人后面的一个男子陡然道，“孩子可以再有，大人没了就没了。”
    众人转眼，就看到肖文桦那文雅俊秀的面容坚毅果断。
    薛太医摇头道：“肖编修，你姐弟情深大家能理解，可这是墨家的事情，轮不到你做主。”世人大多子嗣为重。
    墨府没有长辈，侯爷在外，小侯爷才两岁，现在府中根本没有做主的人呀！
    赵大娘急切地一把抓住薛太医的衣袖道：“文卿还年青，你们千万要保她呀。”
    刘夫人左右为难，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薛太医，我是侯爷的六姐，我最明白侯爷对夫人的看中，所以请尽量先保大人。”四弟对四弟妹的感情她看得最透彻，她认为四弟如果在这里肯定也是保大人。四弟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这一胎没了就没了，保住文卿最重要。
    薛太医沉默不语。墨侯爷是已故老丞相的养子，现在已认祖归宗，和你这个姐姐没有半点关系。
    又遇到保大保小的两难抉择了！
    睿王妃垂眸思忖了一下，毅然道：“薛太医、颜太医，你们医术高明，里面的稳婆们也都是宫里最好的稳婆，你们尽可能保住他们母子，实在不能，保大人。”睿王曾经有个侍妾，当时也是怀双胞胎难产，睿王那时候正巧也不在京城，太医问她，她的选择是太医觉得保哪一个更有把握就保哪一个，于是那侍妾死了，生下的双胞胎几天后夭折了一个。
    薛太医皱眉思索，犹豫不决。侯爷对夫人的宠爱别人是知道的，只是这次事关两个孩子，而且宫里某人的意思……希望侯夫人的位置能腾出来，更希望目前侯府存活的孩子越少越好。
    陡然，一个黑色身影从外面冲了进来，举着手中的一份信，气喘吁吁道：“侯爷有令，如果夫人难产，一定要保住夫人。”
    “丁伯！”赵大娘惊喜道，“侯爷在外面都知道文卿难产了？”宇轩真是文卿的贵人！
    外管事丁伯顾不得擦脸上的汗水，喘着气地说道：“诸位，我家侯爷一个多月前特地给了我他的亲笔信，说如果夫人生产遇到危险，而他又正巧不在府中，我就带他的亲笔信命令稳婆保夫人。”
    侯爷两岁的时候他就伺候他了。近三十年，侯爷对他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他三两天就要到夫人面前汇报一次外面事务，所以就把亲笔信交给他。夫人的原定预产期没到，他没担心。他今日在外面核账，和客人喝了酒之后才回来，回来侯府才知道夫人突然早产，便急忙取来侯爷亲笔信到后宅来。才踏进鸿云院大门就听到众人在说保大保小，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忙先叫起来。
    “我们明白了，一定尽量保住夫人。颜太医，你对侯夫人使用通天针脑清针，再在合谷、三阴交、缺盆、昆仑扎长针……”薛太医沉声吩咐道，和颜太医眼神交流。如果是在皇族，尤其是在宫里，除非皇上特别吩咐保大人，否则太医和稳婆总是优先保护胎儿，在胎儿危险的时候甚至破腹取胎。因为对皇族男人来说，妻妾随时可以替换，孩子却是继承他们血脉的人。
    颜太医颔首，迅速进去。
    ☆、第169章 一七二母子均安（加更）
    众人继续在外面焦急等待。展绯灵走到肖文桦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凝望他的眼中流露紧张和疑惑。她娘家展府就曾发生过两次妇人难产，一次是一尸两命，一次是母亲死了留下了孩子。
    肖文桦握住小妻子的手，柔声安慰道：“如果你发生这种事情，我也肯定是保你。”一命换一命的事情太残忍了。
    白净美丽的面容顿时展露笑容，如春花绽放，展绯灵的双眸陡然闪亮得如夜空中的璀璨星辰。她何其有幸，得到如此深情善良的夫婿？
    肖文桦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轻轻捏了妻子的小手一把。夫妻生活一年多，他看到了小妻子为自己做的各种努力，已经喜欢上她了。
    被他捏了捏手，展绯灵顿时双颊飞霞，娇羞欲语，环顾四周，便又觉得不适合。
    时间一点点过去，产房中依然忙碌着，产房外的人听不到产妇的声音，都侧耳倾听，希望听出里面的情况。
    “夫人醒了，我们继续。”
    “夫人，你再坚持一下，孩的半个头转过来了。”
    “流血太多，颜太医快些帮她止血。”
    “躺着生产不行，夫人必须采取立式生产。翠娘，春丽，三娘，你们三个一起把夫人抬下床扶着站起来。颜太医，帮我一下。
    “快，毛巾……出来了，出来了……剪刀，剪刀给我。”
    “糟了，颜太医，孩子憋气太久，打了屁股也哭不出来。”
    “夫人，快，孩子出来了一个，你一定要再坚持一下。”
    “这孩子我来急救，兰姐你继续接生。”
    ……
    “哇，哇……”当听到婴儿的哭声，外面的人知道至少有一个孩子平安出生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肖文卿情况，都高兴不起来。
    一会儿工夫，另一个孩子的哭声也传出来了。两个孩子都是活产，产妇情况又是怎样？
    里面的太医稳婆春丽孩丫鬟都没有空抱孩子出来，一刻钟之后，颜太医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宣布道：“侯夫人有些血崩，不过已经基本止住了；两个孩子目前都活着，后出生的有些羸弱，需要加倍照看。”
    肖文桦立刻低声道：“太好了，母亲没有再次失去大姐。”如果母亲得知大姐难产死去，肯定比十多年前失去年幼的大姐时更伤心。
    “菩萨保佑，谢天谢地。多谢两位太医，多谢里面的稳婆。”赵大娘惊喜地说道，双掌合十不断摇晃。
    已经非常疲倦的潇潇看到大家都面露高兴，便问身边的奶娘，“我娘是不是不痛了？”
    “是啊，小侯爷，你娘不仅不痛了，还给你生了弟弟妹妹。好了，你该回屋里睡了。”赵奶娘笑着回答道。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而往常小侯爷入夜之后便会上床歇息。真难为小小年纪的他了，担心母亲硬撑着不睡觉。
    “我要进去看我娘。”潇潇道。
    “不行，夫人现在肯定非常疲倦，已经睡着了，你不能打扰她的休息。我带你回屋去，明天早上过来，你就能见到夫人了。”赵奶娘道。
    潇潇依依不舍地望着产房的门，双脚就是不肯走。
    “潇潇，回房睡觉去。明日你就能见到你娘了。”赵大娘走过来怜爱地抚摸潇潇的小脑袋。平常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天真单纯，根本不懂得关心别人呢。
    赵奶娘弯腰把潇潇抱了起来，温柔地说道：“小侯爷，夫人一切安好，我们回屋去。”
    潇潇被抱起来后，便双手环住赵奶娘的脖子，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非常更困了，趴在熟悉的怀抱中便忍不住就此睡去，忘了给院中的众人道晚安。
    怜惜地望望被抱走的懂事孩子，刘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问道：“颜太医，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要是一儿一女那就太好了。
    颜太医道：“都是男孩。侯府人丁兴旺了。”里面的人还在替昏睡过去的侯夫人收拾。
    睿王妃顿时笑道：“我们要恭喜侯爷了。”随即她问道：“侯夫人怎么样了？”
    “侯夫人被喂了一碗红糖水后便昏睡了。”颜太医道，“她这次伤了身子，要休养很久才能恢复。”
    赵大娘立刻道：“只要人没事就行，身子可以慢慢休养回来。”宇轩现在经常不在府中，文卿可以很安静地休养。
    睿王妃转脸对院中的人道：“侯夫人是早产，侯府还没有准备奶娘吧？两位小公子呢，侯府要找两到四名奶娘才是。只是现在是半夜，奶娘……”
    “王妃娘娘，府中有现成奶娘。”突然有人道。众人望去，就看到站在一边的两名年轻妇人。
    “水晶，玛瑙，你们呀。”赵大娘立刻笑了起来，“也对，你们也刚生了孩子两三月呢，有奶喂孩子。”
    水晶点头道：“我们早就跟夫人说过，要做小公子们的奶娘。小公子们先有我们喂奶，侯府明日再派人出去寻找两名奶娘。”她们两个在府中生养孩子，夫人经常让厨房给她们加强营养，她们奶水充足得很。
    奶娘的孩子就在身边，奶娘会专心照顾小主人吗？
    睿王妃心中狐疑，不过这是侯府的家事她不便插手。
    “薛太医，候夫人虽然止血了，但依然不能确定完全没事。我们最好在侯府看护夫人两天。”颜太医对一直在外面指点自己的薛太医道。
    “嗯。”薛太医颔首，两人一起回到主屋，开始讨论侯夫人这次的生产经过，目前状况。
    鸿云院的管事妈妈赵妈妈立刻吩咐下人给两位太医准备膳食，布置住宿。不多时，春丽和云三娘一人一个抱着襁褓出来了。
    “让我们瞧瞧，折腾文卿很久的两个小家伙。”赵大娘笑呵呵道，上前走到春丽面前。赵大嫂满脸笑容地跟在自己婆婆身后。
    抱着红色襁褓春丽道：“赵老夫人，赵夫人，这是三公子。”
    云三娘对走过来的睿王妃刘夫人道：“王妃娘娘，刘夫人，这是二公子。”她手中抱着蓝色襁褓，以此区分双胞胎中谁是兄谁是弟。
    赵大娘抱过春丽手中襁褓，面对着屋檐下悬挂的灯笼看孩子。这个孩子比潇潇刚出生时小一些，脸上红通通皱巴巴的，双眼闭着。双胞胎出生时都会比单胞胎小一些。
    展绯灵从下午等到半夜就是为了看大姑平安和新生儿。她拉着肖文桦走到赵干娘身边，就着赵大娘的手打量孩子。
    “这个孩子有些弱，一定要小心照顾。”赵大娘道，等肖氏夫妻和自己儿媳看过之后便赶紧还给春丽。
    刘夫人抱过云三娘手中的襁褓看了一会儿，笑着对睿王妃道：“这个小家伙看起来比较精神壮实，不愧是先出生的哥哥。娘娘，你是大富大贵之人，请抱抱这个孩子，给他一点庇护。”说着，她把襁褓递给睿王妃。刘翰林府和墨府走得很近，彼此交换消息，刘翰林和四弟墨宇轩对皇上的选择都很有数。只要不出意外，眼前睿王妃再过几年便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睿王妃闻言把襁褓接过来抱抱，赞道：“他五官看起来融合了宇轩和文卿的。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看着就知道他和他哥哥一样聪明机灵。”
    “娘娘，您也抱抱三公子吧。三公子更需要你的庇护。”春丽听了刘夫人的话，大胆走到睿王妃的面前，卑微地请求道。
    “好。”睿王妃腾出一只手将另一个襁褓也抱入怀中，笑眯眯道，“这是一对双生子，我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了。他们父亲文武全才，母亲温柔聪慧，他们将来也必定能成长为国之栋梁。”皇上突然对睿王重用和培养，朝中不少人看出了苗头，她也努力拉拢诰命夫人们的心，以后宅夫人们影响高官选择的方式给夫婿争取更多支持。
    “王妃娘娘，你在这里已经半夜了，一定非常疲倦了，请早些回王府吧。”刘夫人对睿王妃福了福身，“你的心意侯府上下满心感激，侯夫人出月子必定亲自上门道谢。”这次要不是睿王妃提前送来两个御用稳婆，最关键时刻带来两名擅长妇科的太医，文卿这一次说不定就香消玉殒一尸三命了。侯府欠了睿王妃一个大恩情，怕不是用普通礼物就能还上的。
    “春丽，三娘，外面夜风寒冷，你们快些把两个小公子抱进屋子去。”刘夫人吩咐春丽，然后环顾四周询问道，“你们侯府伺候小公子们的嬷嬷可准备好了？”文卿早产，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准备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