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怀怀,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跟秦家是世交,秦老太太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孙媳妇,你就算跟秦征不能走到一起,也不能将大家的关系弄得太难看,毕竟,我们日后碰面的机会还多着呢。更重要的是,江家和秦家都是大家族,是是非非特别多。要是你不处理好跟他们的关系,都大家都没有好处。”徐益民的语气很严肃,一如往常跟病患下医嘱时的口吻。
徐依怀点头表示了解。这些年来,长辈们早已经把她和秦征当成一对来看待。秦征将她从江家度假屋带回秦宅那晚,秦家人基本上都认定了她和江誉行已经发生关系。她原以为他们会介意,不料他们还是如常地对自己关怀备至,就连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秦老奶奶也没有说自己半句不是。
对于他们这份体贴和包容,徐依怀很感动,同样也很珍惜。只是,她和秦征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他们无论在别人眼中有那般配,都掩盖不了这个事实。在感情上,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秦征那晚跟她求婚,她便干干脆脆地拒绝了。且不说两家日后还是很多碰面的机会,单单为了秦家对她的这份情谊,她也不可能将自己和秦征之间的感情推到风尖浪口的境地。
静默了片刻,徐依怀说:“爸,其实秦征跟我求过婚,但我拒绝了他。”
徐益民感到惊讶,秦征玩心未定,时常在外面沾花惹草,他也有听闻。只是,他没想到秦征会向女儿求婚,心甘情愿地走进婚姻的坟墓。他问徐依怀:“所以说,你去铜川也有秦征的原因?”
其实徐依怀去铜川的原因跟秦征的关系不大,不过父亲要这样想,她就无谓否认,这总比扯出江誉行要好。她和江誉行之间的关系,说复杂,也不复杂,但说简单,也算不上简单。她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她不说话,徐益民就当作她默认。他也不好评价什么,最后只说:“既然拒绝了,就要断得彻底一点,不要上演藕断丝连的戏码。对待感情要专一,绝不可以朝秦暮楚,三心两意。怀怀,人言虽然可畏,但我更在意的,是你的幸福。”
徐依怀用力地点头,过后她又忍不住问:“爸,今天您好像怪怪的,不仅去机场接机,还跟我讲了这么多道理,您该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
“你这孩子!”徐益民哭笑不得,继而问她,“你姐的婚期定下来了,你知道了吗?”
“真的吗?怎么没有人告诉我!”徐依怀还真的没有得到消息,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家父亲何故这么感慨。
“就在今年年底。”徐益民又说。
徐依怀点头,她开玩笑:“爸爸,姐姐嫁出去以后,您还舍不舍得把我嫁出去?”
“什么傻话……”徐益民倒回答得很认真,他语气无奈地说,“你总要嫁人的,我跟你妈都老了,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徐依怀转头看向父亲,一眼就看见他鬓间的白发,她突然有点伤感,继而便不再说话。
到家以后,徐益民走到车尾箱把行李箱拿出来,而徐依怀则打开后座的门,准备把猫带出来。只是,她打开后门,后座上只放着她的手袋。她急了,立即转过头扬声对徐益民说:“爸,我的猫呢?”
闻声后,徐益民停下脚步问她:“什么猫?”
“就是我的猫呀,白色的小猫,在机场的时候,您不是把猫笼和我的手袋一起放到后座吗?”徐依怀焦虑地说。
“没有猫,只有你的手袋。”徐益民回答。看见她一副要哭的样子,他便问,“哪儿来的猫,这么宝贝?”
“是我铜川的旧同学送我的。”徐依怀真觉得自己大意。回家的路上没有听见猫叫声,她只以为镇定剂的药效没过,不曾想到把猫给落下了。
徐益民摇了摇头,接着拉着她的行李箱进了家门。徐依怀关上车门,随后从手袋里拿出手机找江誉行。
江誉行的手机没有人接听,徐依怀紧紧地蹙着眉,她死心不息,继而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有人接听。她虽然知道猫应该在江誉行那里,但没有得到确认,她就放心不下来。
她进屋以后,徐益民便问:“找到猫了?”
“别说猫,人也没找到。”徐依怀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闷闷不乐地说。
知道女儿嗜宠如命,徐益民坐到她身旁:“江誉行一个大男人,你还担心他照顾不了你的猫吗?”
徐依怀觉得有道理,于是这才露了露笑脸。
“对了,”徐益民问她,“医学院那边的学位,蒋院长还帮你留着,你要不要继续读,也应该约院长出来吃顿饭,好好地感谢人家。”
这位医学院的蒋院长是徐依怀爷爷其中一位得意门生,徐依怀跟他还算熟悉,继而爽快地答应下来。
徐益民看了看女儿,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来你真的不打算继续读医了。”
徐依怀将手肘撑在父亲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说:“还是您懂我。爸,其实您也知道我不适合做医生吧,我的心理素质不够好,手不够灵活,也没有姐那么聪明……”
“好了,不用再诋毁自己了,你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吗?”徐益民双手抱胸,身体坐得很直。
不得不承认,徐依怀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的心理素质确实不太过关。那场海啸让她患上了创伤后应激心理障碍,他就知道女儿不适合当医生。只是,徐家几代人都是行医的,他不相信徐依怀是个例外。而经过抹茶这件事,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重重地叹气:“你不喜欢学就别学了,你妈等下就回来,今晚你再跟她好好谈一谈。”
徐依怀顿时觉得心中的包袱被解了下来,那感觉舒畅得无与伦比。她抱住徐益民的脖子,笑得很开心:“说话算话哦,只要你站我这边,妈就不会说什么的。”
“你妈打算明年就退休了,你也别在外面瞎逛了,尽快搬回来住吧。”徐益民态度强硬地说。
徐依怀正要答话,放在茶几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起来。瞄了眼来电显示,她强作镇定地放在右耳接听:“喂?”
坐在徐依怀左边的徐益民识相地走开。走到楼梯口,他又回头说:“今晚想吃什么菜就告诉彩姐,让她提前准备。”
将手机挪开了一点,徐依怀应了声“好的”,随后才继续接听。
徐益民的话隐隐地落入江誉行耳里,他没能听完整,但大概能听见以及推断到这句话的含义。听见徐依怀又“喂”了一声,他便对她说:“刚才我把手机落在车上了。”
徐依怀知道他正跟自己解释没有接听的原因,她说:“没关系。我的猫是不是在你那里?”
“抱歉,我忘了把它还给你。”江誉行说。
这男人说得一本正经的,徐依怀也不好质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最后只能再次说:“没关系。”
那头的人似乎轻笑了声,继而说:“你什么时候过来接它回去,今晚吗?”
徐依怀总觉得他正给自己挖着陷阱,她想了想才回答:“今晚我没空,明天上午可以吗?”
江誉行“哦”了一声,接着漫不经心地说:“上午吗?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空,要不这样,你明天等我电话吧。”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尽管他们不能见面,但是徐依怀还是能够想象江誉行现时那欠扁的模样。她磨着牙,沉默了数秒才说:“江誉行,你真无聊!”
“有吗?”江誉行反问着,过后又说,“你不用担心,那颗鸵鸟蛋好着呢,我就算饿着自己,也不会饿着它的。”
徐依怀立即叮嘱他:“幼猫的肠胃很敏感的,你千万别给它喂肉。”
“嗯。”江誉行看了看还在笼子里呼呼大睡的猫咪,随口应了声。
徐依怀补充:“牛奶也不能是甜奶。”
“好。”江誉行干脆坐到沙发上,他有预感,徐依怀肯定能列举十来条注意事项。
江誉行刚应了声,徐依怀又说:“给它喂奶之前,记得用手背试试奶温;给它喂奶的时候,你得先把它抱起来,然后微微托起它的下巴,不然它很容易呛着。还有,喂奶一定要要耐心,不能……”
“够了。”江誉行忍无可忍,终于打断了她的话。
“我还没说完呢。”徐依怀仍然对江誉行的看护能力表示怀疑。
江誉行轻笑了声:“这么体贴入微的事情,我不是对谁也做得出来。”
徐依怀闷闷地拍打着腿上的抱枕:“那你还拐走我的猫!”
闻言,江誉行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不拐你的猫,你怎么会乖乖地被我拐过来呢?”
徐依怀再度磨牙,她说:“你还敢承认!”
“承认又怎样,”江誉行的声音放得很轻,“反正你又逃不掉。”
徐依怀捏着手机,没有说话。她脸蛋微微的烫,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被气着的。
那头倏地沉默,江誉行也不再逗她,他柔声诱哄她:“今晚过来,嗯?”
透过电波,江誉行那极具磁性的声音直击心房,徐依怀恍惚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没有拒绝。
对于江誉行来说,徐依怀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他当她是默认,于是问:“等下过去接你?”
听了这句话,徐依怀才如梦初醒:“谁说要去了?”
江誉行语带笑意:“你也没有说不来。那你究竟来还是不来?”
徐依怀很有骨气地拒绝:“不来。”
江誉行也不着急,他只问:“那你的猫要还是不要?”
徐依怀的气势立即减半,她拉长声音说:“要……”
“所以说,结果还不是一样吗?”江誉行笑她。
徐依岚到家时,刚走进客厅就看见徐依怀坐在沙发上,一脸娇羞讲着手机。她好奇地看着自家妹妹,隐隐地听见手机那头传来陌生的男声。
徐依怀被他俩弄得局促又窘迫,最后“咔”地一下,毫无预兆地切断了通话,继而将手机扔到沙发上。
“跟谁发脾气呢?”徐依岚问她。
徐依怀又将手机捡回来,接着调成静音。她生硬地转移着话题:“爸说,你跟姐夫的婚期已经订下来了。”
“对啊。”徐依岚托起她的下巴,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你被晒黑了很多,眼袋有点重,脸色有点憔悴,总的来说,好像没有以前水灵了。最近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吧,那天我虽然是新娘,但还是希望你比我更美。”
“你是担心我嫁不出去吗?”徐依怀笑眯眯地问。
“这倒不会。”徐依岚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接着又看了看被反盖在沙发上的手机。
到底是两姐妹,徐依怀自然知道徐依岚这种眼神的意思,她虚咳了声,再度转移话题:“妈什么时候回来?”
徐依岚没有咬住不放,她回答:“妈跟我一起回来的,应该去院子浇花了吧。”
话音刚落,连婉琪便拿着钥匙进屋。听着徐依怀喊了声“妈”,她便走到客厅,仔细地打量女儿一番,她皱起眉头:“怎么黑了那么多?”
“那边的阳光充足嘛。”徐依怀说。
“你就是心野,没事跑那么远做什么,净是让人担心。”虽然话是这样说,但连婉琪的语气也带着几分心疼的味道。
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徐依怀才回房间收拾行李。
将衣服等物都整理完毕,徐依怀进浴室洗澡。浴室里的热气蒸得身上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她舒服地吐了口气,突然想起父亲让自己搬回家的提议。
平时父母和大姐都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若非节假日亦鲜少回家,徐依怀确实不太愿意搬回来。只是,想到母亲即将退休,她又不得不郑重考虑。
他们一家四口很久没有一起不慌不赶地吃过一顿晚饭,今晚徐依怀的胃口非常好,无论父母夹来什么菜肉,她都全数接收。
徐益民还开玩笑:“怀怀,你在铜川都没有饱饭吃吗,怎么看起来那么饿?”
连婉琪立即说:“在家千日好,谁出门谁知道。”
“没呢,何妈家的饭菜很好吃。”话毕,徐依怀乖乖巧巧地补充,“不过当然比不上家里好。”
徐益民拿着筷子的手稍稍顿住,他往徐依怀那方看了看,唇角微乎其微地翘起。
连婉琪和徐依岚都没有在意这点小细节,只有徐依怀默默地低下头,红着脸不敢与父亲对视。
晚饭吃到一半,徐依怀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看了眼,是来自江誉行的短信。她打开阅读,里面只有三个字:猫在叫。
晚饭过后,徐益民歇了片刻就准备回医院,徐依怀也跟了过去,低声对父亲说:“爸爸,带上我。”
“这么晚还出门?”徐益民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徐依怀也俯身换鞋,她说:“刚才江誉行给我发短信,他说我的猫在叫。您也知道,小动物在陌生环境总是没有安全感。我的猫虽然不是一直在叫,但始终会影响到别人休息……”
徐益民站直身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儿:“为什么要你去娶呢?江誉行很忙吗?他怎么不帮你把猫送回来?”
被父亲问得哑口无言,徐依怀咬着下唇,右脚一下一下地踢着鞋柜底部。
徐益民幽幽地叹气,他举步朝大门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跟上吧。”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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