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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当全场热烈的掌声响起的时候,他看到雷修正轻快地走上舞台,在琴凳上坐下,开始弹琴。他弹奏的是《欢乐颂》,没有什么曲子比这首更适合现在的气氛了。
    他还记得这个男人还是孩子的时候,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冷漠与警惕。他独自一个人住在一座巨大又华丽的房子里,只有后面的花园与他们家的篱笆相邻。
    每次妹妹试图与他搭话的时候,他总是露出一副防备的表情,然后沉默地走开。
    “他不喜欢我,”高咏凉一脸沮丧地看着正在给花朵浇水的哥哥,“不,他讨厌我们。”
    高咏夏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头发:“给他唱支歌,也许他会觉得有趣。”
    高咏凉一脸害羞,跑回家里,拿了小提琴出来:“我不太会唱歌,但是我会拉小提琴,我给他拉一首吧。”
    只有十岁的高咏凉那时候抱着小提琴,爬到哥哥用来修剪花枝的木质高凳上,愉快地开始拉奏小提琴。她那时候拉奏的就是《欢乐颂》。即使只有十岁,高咏凉在小提琴上的造诣已经超越了大多数的成年人,显现出了更高超的技巧和表现力,作为哥哥,高咏夏一直十分支持妹妹的学习,为她请来著名的小提琴老师,并且亲自教授乐理方面的知识。
    同样,这首《欢乐颂》也吸引了雷修。自此经常会看到雷修在那里看他们弹琴,直到有一天,高咏夏微笑着问他,是不是想要来跟高咏凉一起学习小提琴。
    “不,我想要跟你学钢琴。”雷修这样说,“你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我本身就是钢琴老师,”高咏夏愉快地回答。
    雷修的乐理课和高咏凉一起,由高咏夏教授的,而钢琴课是由高咏夏独自教授。
    现在想想,他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总是被人冠以“天才”,而现在看来雷修更是如此,他的起点很低,在遇到他们之前对音乐一无所知,而现在,这个人已经成长成为世界有名的钢琴演奏家。他的技巧与知识都是由自己教授的,而之后的造诣也许早已超过了自己。
    费澜站在那里,看着雷修在愉快地弹奏着乐曲,这首由贝多芬创作的《第九交响曲》的终曲乐章《欢乐颂》在他的演奏下显得气势恢宏,给这个中式的圣诞节带来了一种庄严的感觉。
    他的演奏获得了全场学生的鼓掌,费澜也轻轻地拍手。
    这个时候,12点的钟声想起,圣诞节到了。
    派对上的人们相互拥抱,互相说着圣诞快乐。
    他记得小凉曾经用虔诚的语气说过“平安夜给人们带来希望,它的幸福与快乐并不在于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与爱的人在一起。”
    这个夜晚注定是幸福和充满回忆的,无论是提早离场回到宿舍的越冬羽与东小洛,或者是遇到挫折后由彦磊送回家的张月雁,以及正在台上谢幕的雷修与微笑着鼓掌的费澜,都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亲们的地雷和火箭炮~
    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火箭炮~尊鸡冻!转圈~
    好了,本文完结(假的。。。
    ☆、第三十一章
    人类的情绪总是容易受到感染,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但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阴霾的角落,不受这个圣诞夜愉快的气氛的影响。
    费澜就看到了一个。
    这个人他之前就看到过,而且印象深刻。这是他之前去给两“女孩”买饭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他的身体靠在篮球架上,眼神安静地看着这快乐却与他无关的一幕。之前费澜没有注意,但是这会儿就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是学校里学生自发的聚会,今年虽然有邀请校外的学生来联谊,但是这个人明显不是学生。
    现在仔细打量他一眼,就越看越不对劲。这个人虽然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但是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年轻人所不具备的沉稳。他的身体很瘦削,以致于黑色的风衣式呢大衣穿在身上有些空空荡荡的,他甚至手里还拿着一块白手帕,咳嗽的时候会捂着嘴,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费澜看了半天,却没把他看出一点端倪来。
    费澜,不,高咏夏去世的时候三十多岁,要说他阅历有限,那是假的。他虽然颇有家产,又不用为生计发愁,但是他的生活也算的上坎坷。他的父亲在高咏凉没出生多久就去世了,母亲患上了忧郁症,过了没几年也去世了。他一个人只身闯荡音乐界这片天地,那时候高咏凉还小,他能雇得起保姆,但是也不放心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呆在意大利乡下的别墅,那段时间几乎是拉着妹妹和保姆满世界地跑,到哪都带着。之后妹妹长大了一些,要上学了,托了一个母亲这边的远房亲戚和保姆一起照顾。再后来,他干脆不再闯荡了,回到家里专心练琴和陪伴妹妹。其中的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音乐界是一个讲辈分的地方,不像现在的娱乐圈,红了就有份,但是高咏夏就是这样闯出了一片天地。
    他一向不动声色,但是看人很准。现在,他看着那个人,有那么一会儿视线移不开去。其实音乐界又是一个讲品味的地方,从衣着到气质全部都要符合一个艺术家的形象,你别看许多音乐家平时一副散漫邋遢的样子,但是一到舞台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丝不苟,严肃认真,因为音乐就是这样的,你是一个演奏者,并非创造者,你地一个音符不差地演奏出来,演奏出创造者的精髓来。
    而这个人,他就是看不出来。看人看外表,他的衣服看起来很平价,好像就是一个中产阶级,但是他的身上却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和大多数庸庸碌碌的人不一样,又没有那种上流社会的人该有的散漫和傲慢,他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但是却又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危险动物。他把自己的气息隐匿起来,但是在费澜看来,他却像一把锐利的刀,随时准备出鞘一样。他看起来虚弱地不停咳嗽,但是整个人却仿佛有一股精气支撑着一样,那种示弱般的外表就像是假象。
    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人,让费澜的视线离不开,这样的人无疑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派对上。
    但是自己转念一想,这个人跟自己又没有什么关系,那么费心猜人家干嘛,他正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却在半空中跟那个人的视线碰触了一下。
    和之前问路的时候不一样,那种眼神透着森冷的寒气,就像一把纤薄却锋利的刀刃,就这么递了过来,让费澜下意识地规避开去。
    真可怕,费澜想,他一辈子里,不,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明明表面上那么虚弱,但是眼睛又黑的像看不见的深渊,光是刚才那样的眼神,就能把人给吓住。
    不过对方察觉到是刚才问路的那少年,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眼睛里淡的一片模糊。
    “看什么呢?”
    把他注意力拉回来的是雷修,对方愉快的声音也感染了他。费澜回过神,示意雷修看那边:“那个人……怪怪的。”
    “哪呢?”雷修扫了一眼,没觉得哪怪,现在他的心情无比雀跃,估计一伙强盗入室打劫他也会看成那是来参加派对的。
    费澜重新看向那边,那个黑衣长发的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看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了,就好像那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他刚打算放弃的时候,却看到那人的背影正到了门口,看起来像是要离开。
    “那儿!”费澜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人那么在意,也许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危险气息,也许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回雷修总算看到了,他接上费澜的话:“那不是我哥吗?”
    费澜惊讶地看着他。
    高咏夏刚跟雷修接触那会儿,从来没有问过他们家的情况,就像雷修也没有对他们家为什么只有兄妹两人提出过质疑,他们都是相当尊重对方*的人,但是高咏凉不是。老实说,他们家属于双亲早亡的不幸家庭,早年到处“流浪”,稍微懂事一点就一个人跟着亲戚住乡下,不过时隔多年,高咏凉却是这样悲戚的土地上长出来的天真善良的花朵。雷修家里的事没让他们兄妹知道,他们家的事却让高咏凉给全抖落出来,连现金存折藏哪了,都让雷修给知道了。
    本身高咏夏也不是那种一定要把人家查清楚的性格,加上他早年经历复杂,所以雷修缄默不提,他也就不问了。
    这会儿,忽然对方忽然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那人就是他哥。
    他没有反应过来:“你哥?你有哥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雷修被称为雷家的二公子,自然就是上面还有兄长了,有哥哥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现在是费澜,从费家的角度来看雷家,雷家是个当地很神秘又很强大的家族,他们家历史悠久,跟他们一比,费家的“土豪”本质一览无余。
    不仅费家,连别的几大家族都是如此,对雷家的内部知之甚少,雷家的当家更是高深莫测,反正费樾辛热情地申请了几次会晤都没有成功,回到家里一脸“老娘下次见到你,非撕了你不可”的气势汹汹的架势。能一手经营起这样一个雷家,其中滋味,外人不足道也,手段,权势,威信全部都缺一不可。
    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家主。
    听说雷家一干众亲戚,上到雷若轻,下到保安门卫没有一个好惹的,费澜想,这么年轻就把家给挑起来了真不容易。可能在别人眼里,是个富二代,但是雷家的富二代不是好当的。要不然,雷修这样小的孩子,也不会一个人漂泊在那么陌生的国家。
    那一刻,费澜想了很多,雷家的情况外人都摸不清,看雷修的样子,估计也还没把自己家摸清楚呢。
    “他是来找你的吗?”费澜拉了拉他袖子,“不上去打个招呼吗?”
    雷修皱皱眉头,一脸不情愿,最后看到他哥的身影消失了,才松了一口气,对费澜咧嘴一笑:“他走了。”谁知道他来干嘛了。
    “你这孩子,”费澜一皱眉,伸手想去揉揉雷修的头发。
    可是手伸到一半,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了。
    雷修早就长得比他高了,不再是那个十多岁的孩子,任由他揉揉头发,而且现在的情况,他不但比他年长,还是他老师,周围一大批人虽然玩闹着,但是真有这样的动作,恐怕会让这些人都往这边集中注意力了。
    于是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把手缩回来。
    却没想到,对方倒是像占便宜一样的,像他当年一样,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雷修这一动作做的流畅无比,连揉带缩手,一气呵成,连费澜想要挡一下都给忘记了。
    一向淡定的费澜眼神古怪地看着雷修,之后又将视线移开了,心想这货才跟自己刚相认没多久,就开始占便宜了。
    雷修看到费澜的视线转开,嘴角扬起一丝笑容,高咏夏还是高咏夏,一点都没有变。他总是尽量为对方着想,连尴尬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没有死,他还活着,虽然外貌改变了,但他还是他。他原以为这一辈子可能就这样过下去了,一辈子活在这个人的阴影里,活着活在他自己的幻想里,可是他就这样忽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啊,我得打电话给小凉,她一定……”雷修忽然想了起来,连忙去拿电话。
    谁知道费澜像某种啮齿类动物一样被惊怵了一下,然后猛地按住他的手:“不行!”他说。
    雷修愣了愣,但是看对方的眼神,是认真的。
    雷修知道费澜的感情,他之于他妹妹,就像对待自己的生命,甚至比生命更重要,或者比音乐更重要。他活着,肯定也舍不得妹妹一个孤单在世上。
    “怎么了?”雷修费解,虽然过程惊世骇俗了一点,好歹是活着,尤其他妹妹还是天主教的信徒,对于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接受能力比他强多了,于是他顿了顿,开始想要向昔日的老师诉说,他妹妹就差没跟着一起去了……
    “不可以告诉小凉,只有她……”费澜的声音有些不稳,他自己知道,却不想让雷修知道,于是他停了停,放开雷修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我暂时没有让他知道的打算,帮我保守秘密吧。”
    雷修愣了愣,忽然想,是啊,如果不是故意要瞒着高咏凉,怎么还轮的到自己打电话,他自己早一个电话给打过去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知道高咏夏不想说,同时却又有种一种独享秘密的愉悦感。
    他妥协的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用一种几近宠溺的语气说:“好,你说不说就不说。”
    只是另一个人光顾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注意到雷修的口气,只当他是答应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日更的什么的对我来说,真虐gtlt
    ☆、第三十二章
    平安夜的气氛再怎么好,圣诞节的庆祝活动再怎么大,学校还是要照常上课的。国定假日不在圣诞,而是在元旦。
    但是学生就是血气方刚,平安夜玩的怎么晚,第二天就是能精神抖擞地来学校上课。平安夜的晚上,费澜好不容易拉开准备在他房间打地铺的雷修,睡觉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了,睡了大概就四个多小时,竟然也没觉得了,不由感叹,年轻尊好。
    到了圣诞节就没有平安夜的那种期盼了,就像人们对春节的年三十比年初一的热情大多了。班上的孩子开始互送圣诞礼物,女孩子对于送礼物和收礼物这种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不过想费澜这种没有女朋友的人,圣诞节过的还是跟平常一样。
    东小洛探头探脑地走进他们班级,竟然给他带了一份圣诞礼物。
    “真稀奇,”费澜一点也不打算掩饰他的惊讶,跟东小洛认识那么多年,无论生日节日只有蹭吃蹭喝的份,从来没见他送过东西给自己。
    东小洛一抬下巴:“干嘛,送你圣诞礼物就那么奇怪呀。”
    费澜忍不住失笑:“是挺奇怪的。”包装是挺一般的,他有点好奇东小洛会送什么样的东西,不过一般性来说,拆礼物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比较好,“我收下了,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东小洛特别豪气:“中午请我吃饭就行。”不改蹭饭的习惯。
    费澜说了声多谢就收下了,东小洛就开始东拉西扯,他有的是八卦,谁让他身处八卦的环境中呢。最后他八卦着,就把张月雁在小提琴上的事情给抖落出来了。
    费澜这才知道,那女孩为什么要那么难过了。本来好好地想拿新的小提琴来炫耀一下,结果被雷修不明就里地当场贬了一通,小姑娘好面子,当然就哭开了。
    这个其实得怪宏宇的经纪人,一门心思地将ting往偶像团体的这条路上拉,连小提琴也要做下手脚,没想到这次高价定制的小提琴被业内人士批的一文不值。不过幸好是事先被学校的老师批评了一下,要不然拿到现场去表演,但凡有一点小提琴常识的人,都会觉得是对小提琴演奏表演的侮辱。当然,张月雁是不知道,毕竟她开始学的时候就是一边读书一边业余地学,到了大学里也就是一门选修课,加上她对这种乐器知识不是很感兴趣,当时看到这把小提琴就没往那方面想,光顾着想去出风头了。
    费澜没想那么多,他一直觉得传统的古典音乐跟娱乐界确实扯不上边,张月雁她们就是偶像团体,跳跳舞,唱唱歌,拉拉小提琴什么的,就算多了把漂亮的小提琴玩具,也不会怎么样。当然,就某方面来说,他是又传统又古板的。
    东小洛扯了一通,又回到了昨天的圣诞趴上。事实上,他被拉着跟越冬羽跳了一会儿舞以后,就累的不行,很干脆地回寝室去了,越冬羽自然也跟着回去了,所以他们没有等到十二点。说起昨天的跳舞,东小洛一抬小脖子:“我们班男生没几个被约了跳舞的,反正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惩罚我。”顿了顿,他又有些长吁短叹,“越冬羽那货还被评了个‘花魁’,风头都被他出尽了。”
    费澜忍着内伤:“越冬羽同学真是各方面都不落人后啊。”
    东小洛同感地点点头:“我觉得他跟学霸情敌应该蛮多方面相似的,也许可以成为好盆友。”
    费澜笑着摇摇头,彦磊才没有越冬羽那么变态。
    “啊,对了,”东小洛从随身的小腰包里拿出一叠照片,“今天同学给我的,有我们的合照噢。”
    说着,他将照片摊在费澜的课桌上,是两个人跳舞的时候被人拍的照片。费澜不动声色从中挑出一张:“我拿一张可以吗?”
    东小洛天真烂漫,别说费澜要一张,就算全部拿走都没一点问题,愉快地点点头,然后扯了一通,就回去准备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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