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得万夫人忙哭着摆手道:“不是从我们家走漏出去的,真不是,我们家也就臣妾与外子,还有臣妾的长子知道这事儿而已,连其他儿子和长媳都不知道,就更不必说旁人了,而且我们哪敢走漏风声啊,兹事体大,一旦查出来,皇后娘娘与国公爷,还有阁老能饶了我们?我们没那么蠢的,求娘娘明鉴啊……”
三皇子妃如何不知道万家应该没有那个胆子走漏风声,三皇子是死了,宗皇后与成国公府却还屹立不倒,她祖父也仍是百官之首,要捏死万家上下一百多口人,虽不至于易如反掌,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万家哪敢这样自寻死路,又不是活够了,所以这事儿指不定又是东宫的阴谋,便不是东宫的阴谋,也定然与老二老四脱不了干系。
这般一想,三皇子妃哪里还坐得住,也不耐烦听万夫人哭诉了,喝命人先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便换起衣妆来,打算即刻进宫去请宗皇后的示下。
宗皇后连日来沉浸在丧子之痛的巨大打击里,虽情况仍不算好,架不住太医们的精心救治和下人们的悉心服侍,身子总算能动弹,话也总算能说利索了,据太医说来,照这样恢复下去,至多个把月,便有望痊愈了。
如今她也算看开了,她即便再伤心再痛不欲生,儿子也回不来了,反倒是害死儿子的仇人还活得好好儿的,将来指不定还要成为天下至尊,享尽世间无上的尊荣与富贵,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还有孙子还那么小,儿媳却是个鼠目寸光倒三不着两的,她不亲自教养孙子怎么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子白白被儿媳给毁了,她还等着儿子没来得及替她实现的太后梦,让孙子来实现呢!
所以瞧得这日阳光好,她难得起了兴致,让人将她扶到了廊下晒太阳。
只是才晒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小太监小跑进来禀道:“启禀娘娘,三皇子妃娘娘在外面求见。”
宗皇后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三皇子妃装病撂挑子,不亲自为儿子操办丧事的举动,更可恨的是,她还不让孙子为儿子守灵去,儿子为老子送终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不然生养儿子来干什么,她莫不是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有儿子为她送终那一日不成?
但想着儿子如今还尸骨未寒,不能再让人看他们母子的笑话儿了,她到底还是松了口:“传她进来罢!”
“是,娘娘。”小太监忙应声而去,不一时便带着三皇子妃进来了。
宗皇后恼着她,自然不可能对她和颜悦色,待她方一跪下,请安问好的话还不及说出口,已先冷哼道:“如今府里正大办丧事,你不好好儿待在府里支应着,进宫来做什么?万氏是能干,能者也的确该多劳,到底你才是稷儿的原配嫡妻,三皇子府真正的女主人,那应尽的责任,便得尽到了才是,否则,你这个女主人也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
三皇子妃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恼宗皇后,或是为自己辩白,不待宗皇后话音落下,已急声道:“母后,臣媳有十分要紧之事回禀,请母后将闲杂人等一律屏退了。”
宗皇后闻言,就越发不高兴了,她话还没说完,柯氏就打断她,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便是寻常人家,做儿媳的尚且不敢对婆婆这般不敬,何况她还是皇后……可见三皇子妃满眼的焦灼,怕她真有什么急事,只得冲吴贵喜一点头,吴贵喜便忙忙将众服侍之人都打发了,宗皇后方冷声道:“装神弄鬼的,这下你总可以说了罢?”
要是不是什么急事,看她怎么收拾她!
三皇子妃这才又急又快的说道:“母后,万氏她跑了,就在昨儿夜里,不知道买通了谁与她里应外合,带着自己的几个心腹和值钱的细软跑了,更可恨的是,因着她跑了,连带殿下那个……连带她至今仍是完璧之身的事也曝了光,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造的谣,说殿下是早前在外面鬼混时,把身体弄坏了的,万氏不愿独守空闺一辈子,想大归再嫁,万家又不同意,这才会跑了。”
说着说着,渐渐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母后,这可如何是好,好容易父皇不追究当初之事……还对母后和珏儿多有垂怜,封了珏儿做亲王,若这事儿传到父皇耳朵里,万一父皇一怒之下,便老账新账一块儿算了,母后,我们一定要尽快把流言压下去,便压不下去,也定要赶在父皇知道之前,将那居心叵测之人揪出来才是啊。臣媳进宫前已审过万夫人了,她说绝不会是他们家走漏了风声,臣媳身边服侍的人也口风极紧,不敢乱说,可见不是东宫做的,就是老二老四做的,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反正殿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们只要找到证据,证明不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做的,我们都可以化劣势为优势了,母后,您快拿主意啊……”
也没注意到宗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两眼发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是宗皇后贴身嬷嬷的声音忽然响起:“娘娘,娘娘,您醒醒,您别吓老奴,您别吓老奴啊……”
才让三皇子妃后知后觉的想起宗皇后病体未愈,受不得刺激,忙忙起身上前帮着贴身嬷嬷掐起她的虎口来,声音也带出了几分哭腔:“母后,母后,您醒醒,您可千万不能有事,殿下已经不在了,您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可叫臣媳和珏儿靠哪一个去……”
所幸片刻之后,宗皇后终于还是回过了神来,第一件事却是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啪”的一声,给了三皇子妃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得三皇子妃一个趔趄,摔到地上后,才怒声骂道:“万氏才进门多久,就算她有大笔的银子开道,连日来帮着你管家也有职务之便,也不至于那般轻而易举的就逃了出去,一直到今日才被人发现才是,可见你素日管家有多不得力,御下治下有多无方!本宫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挑了你做稷儿的正妃,人言‘妻贤夫祸少’,若本宫当初挑的不是你,指不定如今本宫的稷儿还活得好好儿的,本宫也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本宫原还当是万氏克死了稷儿,如今方知道,都是你克的他!”
喘了一回粗气,又捂着胸口,待心绞痛得不那么厉害了,方继续骂道:“蠢货,还有脸进宫来问本宫如何是好,你那脑子是摆设吗,一发现人不见了时,就该即刻下封口令封锁消息,再暗地里细查到底是与她里应外合,查到线索后,打发人顺藤摸瓜去把人追回来才是,你都做了什么?任事情传得人尽皆知,不然又怎么会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还吐血晕倒,起不来床,当本宫不知道你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吗,万氏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你如今凡事不管,她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部署一切,才敢一走了之的?若不是看在珏儿的份儿,本宫立时做主休了你这个蠢货!”
三皇子妃被骂得只恨地上不能立时裂开一道缝,好叫自己钻进去,心里更是对宗皇后怨怼至极,你还好意思骂我,万氏那贱人不是你招来的吗,若你当初没招她来,又怎么会有今日的祸事?
可这话三皇子妃不敢说出口,只得跪着哽声认错道:“千错万错,都是臣媳的错,母后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只是如今事情不发生也已发生了,总得尽快想出个解决的法子来才是,不然殿下被泼了这么一身脏水,连死后都不得安宁不说,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也免不得要受牵连,还求母后尽快拿个主意罢,臣媳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了。”
宗皇后闻言,剧烈喘息了好一阵,才闭上眼睛,满脸疲惫的说道:“吴贵喜,传话出去,让父亲即刻安排人捉拿万氏主仆,捉到之后,格杀勿论。”
又扯唇嘲讪一笑,向三皇子妃道:“若不是如今本宫只有珏儿这一个孙子,稷儿只剩下这一滴血脉,本宫真恨不能立刻将你这蠢货扫地出门才好!没听见本宫的话吗,出宫后也立刻传话给你娘家,让他们也安排了秘密捉拿万氏主仆去,同样的,捉拿到后,格杀勿论!另外,你回府后就宣称万氏病重不起了,她本就因稷儿之死伤心过度,连日来又强撑着帮你管家,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如今病倒也是人之常情,本宫自会安排太医去给她诊脉的,如果过上两三日,再给她办丧事,自然也就不会惹人动疑了,你都听明白了!”
三皇子妃闻言,怔了一下,总算明白过来了宗皇后的意思:“母后是说,让太医来替咱们证明,万氏并没有逃走,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但随即她脸上的喜色便消失不见了,眉头又深锁起来:“可万氏不在人前露一次面,就直接‘病死’,也未免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照样堵不住悠悠众口啊。而且既摆明了知道有人在陷害咱们,咱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索性就以受害者的身份,哭着去求父皇下令腾骥卫将其揪出来呢,殿下已经不在了,万氏也逃了,其他知情的人都是我们自己人,不会乱说,只要腾骥卫查出那造谣之人是谁,他就休想脱得了干系……”
话没说完,宗皇后已冷冷道:“你方才不是说,以后什么都听本宫的吗,你就是这样听本宫的的?本宫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便是,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她当她不想趁机好生回敬东宫一番吗,便不是东宫做的,也可以栽到那个婢生子头上,可事情还牵涉到绿霓居那个贱人,万一腾骥卫最后就查出了当日稷儿遭那个贱人暗算的前情后因,那他们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越发要加倍了,叫她如何敢冒这个险?明摆着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再不想吃,也只能吃了!
“可是,”三皇子妃犹不甘心,“这事儿若是利用得好了,于我们来说反而是一个打击敌人,也让父皇越发怜惜我们的好机会啊,母后为什么要白白放弃呢?”
宗皇后都快被儿媳的愚蠢气得吐血了:“你忘了当初是谁伤了稷儿的吗,一旦让腾骥卫查出来,就算那贱人也得不着好,我们却只会更糟,这样你还以为此事于我们来说,利用得好了是机会吗?指不定那造谣之人,正等着我们跳坑呢!”
三皇子妃闻言,这才终于忆起了当初之事,脸色一下子也难看起来,让父皇知道殿下生前还曾试图对他的宠妃不轨,那父皇岂止会认为殿下私德有亏,他只怕恨不能此生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可他们就真要白白咽下这个哑巴亏吗,真是好不甘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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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今天回老家去了,也就是说,打今天起,我要自己接送孩子,自己做家务,什么都要靠自己了,以前倒也不是没自己带过孩子,可以前自己带孩子时,都没码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真怕自己手忙脚乱的应付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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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二回 徐良娣作死
顾蕴晚间便听说了宗皇后病势又加重之事,不由暗自冷笑,得亏你那个不是东西的儿子早死了,不然你气得吐血甚至活活被气死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等过了两日,她又辗转听说了万侧妃在悲伤过度和劳累过度的双重夹击下,小病酿成大病,终于“不治身亡”,尾随三皇子去了的消息后,就越发好笑了。
看来宇文承川还真将皇后等人的反应料了个十成十,果然他们不敢彻查此事,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可他们若以为咽下哑巴亏,再让万侧妃“病故”了,流言便能沉寂下来,事情便能了结,也未免太天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传得越多人知道,尤其是要传到皇上耳朵里才好呢。
于是万侧妃虽“病故”了,也有太医在她“病故”前,证明曾亲眼见过她,还亲自给她诊过脉,万夫人也出来辟了谣,她女儿明明就没逃跑,到底是哪个烂了心肝儿的在污蔑她,离间万家和三皇子府的关系,她女儿既做了三皇子的侧妃,那便生是三皇子府的人,死是三皇子府的鬼云云,流言照样传得满城尽知,且因有人信有人不信,言语间难免就此发生争执,倒弄得流言有愈演愈烈之势了。
如此一来,皇上纵是想不知道也难了,当即便皱起了眉头,思忖半晌,叫了腾骥卫的人去秘查流言的真实性。
没想到这一查,便查到了三皇子不能人道竟是真的,且是因为他在宫里对一位妃嫔图谋不轨弄的,流言也是自三皇子府蔓延出去的,可见与旁人无尤,只到底事情过了这么久,当初知道个中因由的人又有限,没能查出三皇子欲行不轨的那位妃嫔是谁罢了。
皇上就越发生气了,那个孽子竟敢把主意打到他妃嫔的头上,要知道他的妃嫔,不管有没有生育,都算得上是三皇子的庶母,可那个孽子竟连对庶母图谋不轨这样禽兽不如的事都做得出来,何况他们除了是父子,更是君臣,他连君父的女人都敢觊觎,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
对三皇子年轻轻便横死遭遇的痛惜之情,也一下子荡然无存了,本来那个孽子犯上作乱,就死不足惜不是吗,他还因此对皇后和他的妻儿怜惜有加,落到群臣眼里,不是在纵容犯上作乱吗?
指不定还让多少人因此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来呢!
于是皇上虽碍于天家颜面,让腾骥卫暗地里散布了一些更耸动更香艳的流言,来转移百姓大众的注意力,却不再去景仁宫看望皇后了,在朝堂上成国公和柯阁老的门生故吏也是动辄得咎。
亦连柯阁老都未能幸免,被皇上斥责了好几次‘这样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你这个首辅是怎么当的’,言语行动间虽未明说,却大有柯阁老年纪大了,该致仕告老了的意思。
这下百官亲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果然皇上前阵子破例封三皇子独子为亲王一事,并不代表皇上是对皇后一系恩宠有加,反而是在变相的告诉所有人,皇后一支至此与太子之位,是彻底没有可能了。
想想也是,太子爷还活得好好儿的呢,又有能力有手腕,便说句不好听的,哪日太子殿下有个什么好歹了,也还有其他皇子,哪里就需要皇上将偌大的家业,越过儿子传给孙子了,主少国疑,皇上乃不世出的明君,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盛京的形式,因为万侧妃出逃这样一件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的事,竟于短短半个月不到,便又暗地里发生了一番不小的变化,只不过表面看着,仍一派的风平浪静而已。
顾蕴最关心的,却不是这些,反正这些事自有宇文承川操心,她如今的主要任务,便是养胎,兼闲来无事八卦一下而已,所以万侧妃如今的去向,反倒成了她最感兴趣的事。
这日宇文承川回来用了午膳后,她便又忍不住问起他来:“到底万侧妃如今去了哪里,你就告诉我嘛,我真的很好奇啊。”
想也知道,单凭万侧妃主仆几个的能力,是绝对逃不过成国公府和柯阁老府的双重追杀的,可至今也没传来万侧妃的死讯,可见她还活得好好儿的,若说这其中没有宇文承川的手笔,真是打死了顾蕴也不能相信。
宇文承川就笑起来:“以前没见你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过啊,难道如今有了身孕,性子也变得跟三姑六婆一样了……嘶,我说错了,不对,我什么都没说,行行行,告诉你罢,她如今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至今仍是安全的,你满意了吗?”
顾蕴这才松开了他腰间的软肉,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对了,再过两日便是宇文承稷出殡的日子了,你要去给他送殡吗?要我说,是一万个不想你去,那个混帐东西,也配你去送他?可不去罢,又难免给皇上和百官一个不悌薄情的印象,得亏我如今怀着身孕,胎像不好又人尽皆知,可以不必去四皇子府给庄敏县主送殡,不然哪怕只是去做面子情儿,也够怄我好几日了。”
宇文承川笑道:“去一趟又不会少块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别管了,只安心将养着便是,再过一阵子便是小年了,打小年起,就得日日忙碌起来了,不先养好了身体,养足了精神,届时如何应付得来?好了,我前殿还有事,抓福建那边成国公父子这些年那些见不得人勾当的证据之事,如今总算有眉目了,我得趁热打铁才是,便不能一举让成国公府覆灭,为义父报仇雪恨,至少也得让内阁腾一个位子出来,让大舅舅坐上去,内阁里某些人,除了年龄和资历,哪点及得上大舅舅了?就不陪你了,你歇会儿中觉,只别歇太久了,起来后也让人扶着四处逛逛,省得晚间又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不过就在回廊里走走也就罢了,可别去院子里,下了这么几日的雪,地上滑。”
顾蕴知道他忙,笑着应了:“行了行了,我都知道,这话你哪天不说三五遍的?只管忙你的去,我都有数的。”踮起脚尖亲自给他系好了披风,送了他出去,才打着哈欠去了卧室里。
再说宇文承川去了崇政殿后,稍稍烤了一下因一路走来,而冻得快要僵掉的双手,便投入到了自己的忙碌中,一国皇太子是荣耀,可也必须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和担子,这便是所谓的站得越高,担子越重了。
如此忙碌到申正,天已快要黑透了,雪也开始下得大了,事情却仍没做完,宇文承川想了想,叫了冬至来:“你进去一趟,让你们娘娘不必等我用晚膳了,她自己用完晚膳后,若等上半个时辰,我仍没回去,就让她早些歇下罢。我今儿必须把事情做完,若做完时太迟,就不进去了,只在崇政殿将就一晚即可。”
冬至看着他面前长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笑道:“只怕今晚殿下真得在外面将就一晚上了,奴才这就进去传话,殿下也歇歇,用了晚膳再忙罢,奴才吩咐他们做个热热的羊肉锅子来,殿下用了身上也能暖和些。”
宇文承川头也不抬,仍笔走游龙:“你自己看着办罢。”
冬至遂行礼却行退了出去。
这一去却大半个时辰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是不是顾蕴有什么事情吩咐他,好在宇文承川并不是连吃个饭都得贴身太监在一旁服侍着的人,对别人的服侍他就更不耐烦了,待羊肉锅子来了后,便让众服侍之人退到一边,自己用起来。
一时用完了晚膳,果然身上暖和了许多,只是肚子也吃得有些撑,宇文承川便再想早些把事情做完,少不得也只能先去廊下散一散,消消食了。
等他消完食复又进了殿中,仍没立刻坐下,而是去了后面的净房,人有三急,便是太子殿下也不能例外。
不多一会儿,总算什么都忙完了,可以安心的做事了,宇文承川满脸轻松的正要转身出净房,腰却被人自背后抱住了,随即响起一个娇柔的声音:“殿下,冬至公公不在,就让臣妾服侍您更衣罢。”
宇文承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自己的警觉性什么时候降得这么低了,竟连什么时候进来了人都没察觉到,若进来的是刺客,他纵是死了也活该!
还有冬至,他是怎么管教底下人的,竟让人神不知人不觉的摸到了他的净房里,果然差事是当得越发好了,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他!
念头闪过,宇文承川转过了身来,果见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徐良娣,想起顾蕴当初还曾想过将其收为己用,不由扯了扯唇角,他早说过,会咬人的狗不叫,可不就应在今日了,这下蕴蕴总该相信了罢?
想起顾蕴,他的身体忽然越发燥热起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屋里好像有一丝淡淡的暖香弥漫着,方才他一是想着在自己的地方,怎么也不可能出事,整个人便十分放松,二来才吃了羊肉锅子,羊肉本就燥热,他便以为身上传来的微微燥热是羊肉的功劳,如今方知道,原来是着了别人的道儿!
徐良娣在宇文承川转过身,瞧得他冷若冰霜的脸后,便打了个寒颤,识趣的跪了下去,低着头将自己线条优美莹白如玉的后颈亮出来后,才柔声开了口:“殿下,臣妾进宫前,家中母亲曾有教导,定要尽心尽力的服侍殿下,为殿下开枝散叶,绵延皇孙,只是臣妾进宫一年多,殿下却从不近身,臣妾也不敢多言,只想着不能乱了东宫的嫡庶尊卑……如今眼见太子妃娘娘就要诞下皇太孙了,臣妾为殿下欢喜之余,也由不得为自己欢喜,终于臣妾可以为殿下做点事来一尽心力了……臣妾也知道,殿下与太子妃娘娘伉俪情深,臣妾不敢奢求殿下的怜爱,只求殿下能大发慈悲,给臣妾一个机会……”
宇文承川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一张俊脸虽平静无波,显得十分的高深莫测,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已快要x火焚身了,方才他一转过身来,便闻见徐良娣身上熏的香非常甜,显然不止他净房熏的香有问题,徐良娣身上熏的香,也有问题。
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还是个因媳妇儿怀孕,而禁欲了已快两个月的男人,身体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反应,叫他怎么好顶着这幅尊容出去?
索性一掸衣襟,坐到了净房靠窗而设的椅子上,淡声说道:“你的意思,孤明白了,孤原来以为你怎么着,也该比胡氏几个稍稍聪明一些才是,如今看来,也与她们几个一样的糊涂,一样的愚蠢哪,竟至今还没看明白孤的态度!”
徐良娣闻言,忙扬起了妆容精致的脸,含泪颤声说道:“殿下的态度臣妾都明白,不过是因臣妾乃皇后娘娘所赐而已,可臣妾娘家人的态度,并不能代表臣妾的态度,便彼此态度不一致,臣妾与他们总是骨肉至亲,只要殿下肯大发慈悲,给臣妾一个机会,臣妾相信臣妾的家人,一定很快就会与臣妾统一态度的……”
一面说,一面膝行几步上前,柔弱的将一双玉雪般的柔荑放到宇文承川的膝盖上后,方继续颤声道:“殿下,您今儿就赏了臣妾罢……臣妾本就是您的,本就可以任您为所欲为啊……”
徐良娣说完,见宇文承川这回连自己的话都不肯接了,就越发忐忑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成功便再没有下次机会,甚至还会落得去冷宫与胡氏作伴的下场了,她怎么能不拼死一搏?
遂壮着胆子,探手欲去解宇文承川的蟒袍绶带,太子殿下身体的反应一目了然,他又素了那么久,她就不信温香软玉在怀,他还能忍得住!
只可惜她的手还没挨上宇文承川的绶带,便被他重重一把推开,趔趄着摔到地上,冷冷开了口:“你以为孤看得上锦乡侯府那样的破落户墙头草?孤也不是因为你是皇后所赐,才正眼不看你的,而是因为你给太子妃拾鞋都不配,你说有太子妃珠玉在前,孤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看在你素日还算安分的份儿上,孤准你明日再去冷宫,你也可以带一个人,带适当的细软进去,滚!”
徐良娣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她虽名分上是宇文承川的妃嫔,到底至今仍是黄花闺女,这样不择手段不要脸的向男人求欢,却被无情的拒绝了,原已够令她羞愤难当,恨不能立时死过去了,谁知道还有更让她生不如死的事情在后面,太子殿下果然毫不犹豫就打了她入冷宫,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与未来可言?
念头闪过,徐良娣已是泪如雨下,磕头如捣蒜:“殿下,臣妾知道错了,求殿下饶过臣妾这一次,臣妾以后再不敢了,求殿下开恩……”
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对他不在乎的女人有多冷酷无情,她却犹抱着最后一次侥幸的希望,万一太子殿下待她就与别人终究有那么一丝不同呢,只要有那一丝不同,她就可以飞上枝头变真正的凤凰了……只可惜事实证明,她太过高估了自己!
“殿下,奴才……”冬至忽然自外面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只是话才起了个头,便戛然而止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承川见他终于出现了,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了:“你还有脸问是怎么一回事,你差事当得越发好了,调教得底下的人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孤面前放,孤只让你当个区区的东宫大总管,可不是太大材小用,太委屈你了!”
冬至一听这话不对,再一看他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和地上跪着仍磕头不迭,穿着打扮则一看就很费了一番心思的徐良娣,他本就是聪明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单膝跪了下去:“奴才该死,没能管教好底下的人,平白惹殿下生气,请殿下降罪。”
宇文承川冷冷道:“孤自不会轻饶了你,但当务之急,却是把这个女人给孤带走,明日一早便打入冷宫,省得孤看了烦心,再就是那些拿了她好处的人,一律处置了,换一批新的、真正可靠的来,今日之事,孤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否则,你也可以滚出东宫了!”
冬至忙一叠声的应了,上前毫不客气的便抓起徐良娣往外拖,贱人,既那么想男人,回头他送她十个八个啊,就怕她消受不起!
徐良娣却大力挣扎起来:“殿下,求您饶了臣妾这一次罢,臣妾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啊,求您就饶了臣妾这一次……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太子妃想啊,她才嫁进东宫一年,东宫便折了两名良娣了,传了出去,这名声很好听吗?尤其太子妃方方面面都好,只这一点不好,那这点不好便会被人们无限放大,放大得越发的显眼越发的引人注目,殿下,求您看在太子妃的份儿上,看在太子妃腹中小皇孙的份儿上,就饶过臣妾这一次罢,臣妾以后真的再不敢了……”
“等一下!”许是被徐良娣有关顾蕴的那一番话给说动了,宇文承川总算如徐良娣如愿,叫住了冬至,她立时留下了喜幸交加的泪来,总算她不用去冷宫与胡氏为伴,后半辈子都得活在生不如死当中了。
只可惜她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已听得宇文承川冷冷吩咐冬至:“徐氏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因为她自己作死,便白坏了太子妃的名声。你明儿一早便亲自拿了她,去景仁宫见皇后,把事情回了皇后,再说我的话‘孤与三皇弟乃骨肉至亲,三皇弟尸骨未寒,孤虽与他君臣有别,依然尚在齐衰之期,岂料不是别人,偏是母后所赐之良娣做出此等有伤风化体统之事,母后自是一番慈心,奈何被徐氏蒙蔽,着实可恼,若不将事情回明母后,岂非白给有心人以此离间孤与母后母子之情的可乘之机?所以孤的意思,最好即日将徐氏打入冷宫,以儆效尤,请母后示下’。”
他就不信,皇后这么快便忘了丧子之痛,自己儿子才死不到百日呢,便巴不得东宫春色满园了,他在弟丧期内理当洁身自好,所以回宫后连秦良娣这个“宠妾”的房门都不曾踏入过半步,蕴蕴与他夫妻一体,亦该与他同心同德,如此一来,自然也就坏不着蕴蕴的名声了。
徐良娣方知道,太子殿下不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打算饶了她,而是要借皇后娘娘之手,将她罚得更重,谁不知道如今死了的三皇子殿下,是皇后娘娘心里最碰不得的逆鳞?还能丝毫不损自己和太子妃的名声……这下她才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顾蕴用了晚膳,因外面冷得很,便只在屋里来回走动以消食,走了十来圈,总算觉得肚子舒服了些,正想让人打热水来服侍自己泡脚,——这也是王坦教给她的偏方之一,每晚睡觉前用加了药材的热水泡一盏茶时间的脚,既可促进血液循环,又能缓解疲劳,于孕妇是再好不过的。
不想还未及吩咐下去呢,宇文承川便裹着一身的寒气进来了,将满殿服侍的人都屏退了,又草草在熏笼上烤了几下手,便拉了顾蕴直奔卧室。
弄得顾蕴大是惊讶与不解:“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说今晚要做事到很晚,就不进来了吗?”
第1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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