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闻声低下了头，以手抵唇咳了一声，轻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这座雕像笑了，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顾念想了想，道：“其实我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顾念从背包里取出一样东西，正是来之前唐月给她的拍立得，距离上次使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道：“不如我们拍张照吧？”
    陆衍思索片刻，“可以试试。”说着要接过顾念手里的相机。
    顾念摇了摇头，朝外面的村民看了一眼，道：“之前送消息的那个警员说这里的人认为拍照会摄取人的灵魂，这件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比较好。你比较高，给我挡着，我来拍吧。”
    最终在陆衍的遮挡下，顾念拍到了一张山神像的正面照。
    照片中，山神像竟真的是笑着的。
    顾念看着手里的照片皱了皱眉，果然有问题。唐月曾说过，这个拍立得能照出人最真实的样子，所以这个山神像，在高兴什么？
    高兴死了人吗？
    看得久了，顾念发现照片里那双石质的眼睛似乎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像在透过照片看着她一样。正要再看，照片上覆上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陆衍道：“村民那里似乎出了问题。”
    顾念眨了眨眼，将视线从照片上收回来，看了一眼陆衍，然后将照片收进背包里，道：“那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殿门口，发现外面的村民间似乎发生了争执，中间还夹杂着哭声，而干瘦老头则是一脸愤怒地看着众人。
    卫川和几个异能者发现外面的动静已经看一会儿了，主动朝两人说了刚才的情况：“刚才那老头想让他们村的人过来给那个被砸死的人收尸，但是其他人都不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人就想走了，但是那个老头不让，就吵起来了。”
    顾念往外面看，干瘦老头正挡在众人面前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时其他查看死者情况的异能者也过来了，一个人道：“死者就是被砸死的，那个铜像我们也看了，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是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那个铜像的底座看着就很稳，怎么可能会一阵风吹过来就倒了，再看看这些村民怕的不行的样子，显然这里面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顾念道：“事情的关键应该就在这个山阴村。”
    其他人纷纷点头，也是一样的想法。
    虽然老头说了一些不想死就别跟着他们的神神叨叨的话，但眼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山阴村，他们是必须要过去的。
    既然大家想法一致，事情就很好办了。
    商议之后，顾念刚才和干瘦老头的交流最多，外表攻击性也不强，最终作为代表，由两名异能者陪着朝村民们走了过去。
    看到他们过来，村民们顿时露出警惕的神色。
    顾念看向干瘦老头，没有直接说要跟着他们走的事，而是道：“我猜，如果殿里的那具尸体不收，或者你们就这么走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对不对？就像刚才那样。”
    听到这话，村民们面色都是一惊，看向干瘦老头，惊恐道：“冯伯，她说的是真的吗？我们会，会死吗？”
    正准备不管不顾离开的村民顿时停住了脚步。
    干瘦老头，也就是村民们口中的冯伯沉默良久，没有正面回答顾念和村民的问题，而是道：“田升坏了规矩，惹了山神爷生气，这次的娶亲不成了。”他的目光扫向众人，“想要回到村里，得每个人向山神爷上柱香，香不灭，才能下山。”
    必须上香才能离开？
    村民们表情恐惧，可、可是刚才，田升就是上香的时候死的啊。要是他们上香的时候也遇到了一样的事怎么办？
    尽管知道了离开的办法，可却没人敢动。
    顾念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她问道：“如果香灭了会怎样？”
    冯伯眼皮一掀，冷冷道：“香灭了，表示山神爷不受你的供奉，也不会保佑你，就离不开山下的那片迷雾。”
    顾念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亮出条件道：“殿里的那具尸体我们可以帮你们收，不过一会儿上完香离开的时候，我们想跟你们回村里。刚才我们的证件你们也看过了，我们确实没有恶意，是为了解决问题才来的。”
    顾念话落，很快有村民犹豫起来。
    他们村子虽然不喜欢外乡人，但那是以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现在眼看着人死在眼前，摆明了是有问题，如果能有人来帮忙其实也是好事。再说了，殿内的那具尸体，实在是没人敢去收啊。
    当即便有人道：“冯伯，我觉得人家说的有道理啊，咱们村子这几天都死，”那人一顿，岔开话题道：“反正我们是不敢去给田升收尸，不然就让他们去吧，这荒郊野岭的，他们就算离开也没去处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劝了起来。
    冯伯重重叹了口气，朝顾念道：“该劝的我已经劝过了，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到时候出了事不要怪我没提前说。”
    这就是答应了。
    顾念笑道：“当然，我们会为自己负责的。”
    很快几个异能者将大殿的尸首收了起来，按照冯伯的意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田升的尸体是要带回村里让其家人见最后一面的。
    顾念对此没有意见，异能者暂时将他的尸体放在了殿外。
    接下来，就该上香了。
    虽然经过了打扫，但山神像前的地面上还是有暗红色的血渍，村民们没一个敢动，生怕自己步上田升的后尘。
    铜像已经被远远搬到了一边，山神像前是一片空地，只放了一个蒲团，是新换上的。顾念正要过去，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异能者站了出来，粗声道：“既然没人来，那我就第一个吧。”
    顾念记得这是一个身体强化的异能者，能力和齐凯有些类似，外号就叫“刀疤”，在这次进来的异能者中能力排名靠前。
    刀疤径直取了香上前。
    之前田升上香的时候是经过冯伯指导的，大家都看到过，因此也不需要再次指点。点香，插香，跪拜，一气呵成。
    一直到刀疤退回来，中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这还不算完，所有人都看向香炉中正燃着的香。不知为什么，那香燃的极快，眨眼间，便燃尽了。并没有灭。
    这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或许是出于谨慎，还想再观望一下，村民们还是没有动。接下来上香的都是异能者，等陆衍上完香，最后只剩下了顾念。
    准备过去的时候，陆衍忽然道：“我帮你拿着包吧。”
    顾念顿了一下，将身上的背包交给陆衍。
    如之前一般，香再次燃尽。如果冯伯说的是真的，这也就代表着山神接受了顾念等人的供奉，并给与庇护。他们可以顺利离开迷雾。
    有了异能者们的成功，村民们总算放下了大半的心，在冯伯的带领下，开始一个个上前。最终所有人都顺利上了香，并没有出现意外。
    一个村民迫不及待道：“既然山神爷答应了，那咱们就快点下山吧。”这地方他可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看到冯伯点头，那人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可刚走出殿外，便发出了一声惨叫，急忙又冲回了殿内。一脸惊恐地指着殿外道：“田、田升的尸体，他的尸体，被，被，”他说的语无伦次。
    等不及回答，顾念匆匆朝殿外走去，然后就看到了外面的一地血红。田升的尸体不见了，或者说，变成了一地肉泥。别说血肉，就连骨头都不见踪迹，是真真正正的肉泥，几乎铺满了整整一个院子。
    跟着来到门边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当即便有人干呕起来，可在意识到身处哪里之后，又拼命忍了回去。
    冯伯失神落魄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死不见尸，这是要死不见尸啊。”
    第62章 山阴村
    ◎“血，他的鞋子上有血！”◎
    “死不见尸, 这是要死不见尸啊。”
    冯伯的话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下山的路异常安静，尽管已经没有了之前鬼打墙的情况, 却也没有人敢开口说话, 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落得个和田升一样的下场。
    村民们被刚才满地肉泥的场景吓破了胆，只有冯伯提着一盏昏黄的灯走在前面，其他人都被异能者保护在中间。这场意外倒是让村民对异能者的排斥少了很多，没了之前的戒备。
    顾念往前面看了一眼，浓雾还在，冯伯的身影若隐若现, 从刚才那句话之后，对方就没再开口过。
    这地方明显有古怪, 不过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顾念压下心底的疑惑，只跟着队伍安静走着。
    下山的路比上山时顺利的多, 用的时间也短得多, 不一会儿，路变得平坦起来。又不知走了多久, 浓雾变得稀薄, 一条小路出现在眼前。
    晨光熹微，路的尽头, 是被群山环绕的村庄。
    直到这个时候, 所有人才松了口气。像是打破某种结界一样, 一个村民“哎呦”一声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腿软的瘫坐在地上, 一时间竟然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其他村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顾念回身看向身后, 他们来的方向仍是一片浓雾，尽管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也没有丝毫要消散的意思。不光如此，山脚下整个村庄都被这种浓雾所笼罩，无论哪个方向，都是白茫茫一片。
    这雾笼罩的范围，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好像是有意将整个村庄都困起来一样。这也意味着他们猜的没错，这次的污染核心多半就和这个村子有关，他们找对地方了。
    村民们没敢歇太久，缓过劲就准备赶紧回村。刀疤脸找到了顾念和陆衍，问：“顾治疗师，陆治疗师，我们还要不要进去找人了？”
    之前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们一路跟着村民，并没有擅自在浓雾中行动，本以为说不定能像之前那样，遇到迷失在雾中的同事。谁知道一路走过来，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十三名异能者进来，之后他们一进来又和队长四人走失，去掉后来从坑里救上来的一个，现在算起来还有十六名异能者困在迷雾中，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顾念和陆衍还未说话，前方传来冯伯的声音，冷冷道：“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功夫，没有经过山神爷的允许，他们出不来的。”说完径直带着村民朝村子走去，似乎并不关心他们会如何做。
    等人走了，卫川小声嘀咕：“这老头脾气可真怪，好歹咱们也护了他们一路，怎么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啊。”还神神叨叨的。
    不过后一句话他不敢说，刚才那一滩肉泥属实也吓到他了。
    顾念摇了摇头：“也许对方说的是真的。”
    卫川“啊”了一声，问道：“那咱们不找队长他们了吗？”
    其他几个异能者也看了过来。
    顾念能看出他们其实不太想轻易放弃，没有说自己的看法，而是指着被白雾笼罩的山村，指出现实存在的问题：“范围太大了，就算没有鬼打墙，短时间也很难找到人。其实更快的办法还是找到污染核心。”
    不过她也能理解，毕竟她是外来者，里面困着的却是这些人曾并肩战斗的伙伴。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
    想了想，顾念道：“眼下两个办法，污染核心是必须要找的，不能放弃。要么全部人都进村，尽快找到污染核心，要么我们就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回去找人，一部分人进村找线索。”
    不管怎么样，她自己肯定要去山阴村的，她这次进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那个能医治谢寒的道士。
    顾念虽然有自己的目的，但给出的办法都是根据实际情况来的，有理有据。刀疤脸作为剩下的人中的最强者，当机立断道：“我们全部进村，尽快找到污染核心。”
    他们进来除了要解决污染核心，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治疗师，本来剩下的人就不多，这时候分散开明显不是什么好决定。
    顾念点头：“好。我在山神庙那里留了信息，把下山的办法写上去了，如果有人能找过去，说不定能找到出路。”
    这对众人来说也算是个安慰，大家点了点头。
    顾念说完，留意到陆衍一直没有说话，便打算问问对方有没有什么不同看法。要说起来，对方不仅是s级净化者，而且还是经常进污染区，解决过a级污染核心的净化者，应该比她更有经验。
    一扭头，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似乎已经看了很久的样子。
    顾念拧了拧眉，“陆治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