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温斯特对她有性吸引这件事,还要从春心萌动的青少年时期开始说起。
多年前的某个盛夏,曾经有过这么一场战况激烈的比赛,不是班级之间的比赛,甚至没有奖品、没有裁判,就仅仅只是一场因为球场之争引发的意气之争。
——至少明曦是这么认为的。
夏天多雨又闷热,好在那时候刚下了一场午后雷阵雨,洗去了笼罩在天空之中过的闷,还有些清新的泥土芬芳。
球场上还有些湿漉漉的,但是因为已经结束了极度紧绷的考试周,好些人都想着要出去透透气打两圈,就连老师也对他们偶尔的迟到缺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泽丞早早就拿着新买的篮球,呼朋唤友地出去要打一场了。
出去之前还问了明曦一句,「要来给你泽丞哥加油打气吗?」
下雨天的午后特别适合睡觉,明曦那时候没什么兴致,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就自己班的人打球,有什么意思?那你要我给你加油还是给钟林加油?」
「这篮球是我的,当然是给我加油了。」
「什么好的都被你占去了,那我给钟林加油。」说完,她握拳,对着另一个大高个说道,「钟林加油!虐爆他!」
泽丞也没生气,对着她做了个鬼脸后就和同学们往球场去。
课后休息的钟声已经响起,但班上的人越来越少,明曦久没有听到噪音,有些不习惯地爬了起来,四周看了看,没见到半个人,恰好莫黎刚回到班上,她咬着牛奶的吸管,慢悠悠地跟她解释道。
「大家都出去看戏了,泽丞和你家温哥哥杠上了。」
明曦原本还半梦半醒,一听到温斯特的消息就吓醒了。
来到球场边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学校的球场有好几个,泽丞他们习惯的那个球场靠他们的教学楼附近,从班上外面的栏杆往外看能看见他们,班上的同学们也已经习惯了他们在那个位置,有时候懒,没下去,直接在班外头对着他们呐喊助威也很是方便。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高年级的某班也想用这个球场。
照理来说两个篮网,一人一边就好。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大家也就图个开心,规则什么的更加不用说。
但偏偏不知为何,泽丞就是坚持要用一整个球场,气势汹汹地跟学长说抱歉请滚。
泽丞的态度是有些嚣张没错,但其他人也没很紧张,泽丞本人向来温和,就是一个爱笑的阳光大男生,什么时候这么凶狠了,也只当作他只是开个玩笑,同时见对方领头的是那个向来温文儒雅的温斯特,也觉得这根本闹不出什么大事。
但谁知温斯特非但没有笑着化解,反而冷着脸回应,「凡事论个先来后到,你后到的,凭什么要我让?」
泽丞一仰头,指了指他们所在的班级,正巧见到明曦一脸朦胧地探出头来,泽丞对她遥遥的笑了笑,吊儿郎当地笑着说,「抱歉啊学长,我靠得比较近,近水楼台嘛。」
有人笑了出来,还当他在开玩笑,「这什么烂比喻,你中文没学好啊?」
「我没开玩笑啊,认真的。」
但温斯特却笑不出来,好像想到什么更令人厌恶的事情一样沉下脸,令人胆寒。
原本一旁在开玩笑的人也没人敢说话了。温斯特向来疏离温和,从来不会跟人闹起来,就连跟另一班的冤家明阎也从未那么剑拔弩张过——甚至在面对总是来挑衅,呲牙咧嘴的明阎,温斯特还能气定神闲地跟他笑着逗他,就好像逗小猫一样轻松惬意。
这还是第一次沉下脸给人脸色瞧。
泽丞看起来也不像在开玩笑,他垫了垫手中的篮球,也算是折中地地对他说,「不然我们来一场?你赢了,我就让你?」
场边的女生们惊呼一声,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温斯特很受欢迎不假,但人们对他的印象始终是天上的月,洁白无瑕,他就好像神祇一样无欲无求,总是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人们靠近他,却只是物理层面上的靠近,他们仿佛从未从他身上获得过更像是「一般人」的感觉。
神祇有了怒,自此便坠入人间了。
泽丞的球一抛,温斯特精准地接住,他手掌很大,一只手就能完美罩住整颗篮球。
温斯特依旧冷着张俊脸,「可以,但我不需要你让。」他顿了顿,眯着眼睛看向场边,明曦早已下了球场边,却还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们,见他看过来,她欲言又止,他扭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泽丞,「我跟你不同,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
泽丞一愣,似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回答,笑着回应道,「哎,说得好像我需要你让一样?」
「你不会有机会。」温斯特轻笑道,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毕竟对手是我,只能算你倒霉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却震得泽丞说不出话来。
温斯特手一松,球落地。
球赛开打。
温斯特很少会跟人一起下球场,却能精准指挥,他在球场上奔跑,一个手势就能让队友去到准确的位置上待命,他们与他本就有默契,也甘受他的指挥,一时之间打得气势汹涌,一连拿下好几分,将泽丞的脸压在地上摩擦。
但泽丞也不是吃素的,他本就是校队的成员,打起球来更不用说地快狠准,很快的就在温斯特的手下夺回了主动权。
球应声落网,泽丞已在篮下等着,准备下一轮的进攻,却被闪身而过的温斯特晃了视线,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温斯特已经带着球过了中场,他赶忙回防,温斯特却突然慢下脚步,慢悠悠地在三分线附近来回,等他进到眼前,才挑挑眉,轻轻一跃,三分球入网。
泽丞气笑。
这一番操作太过嚣张,就连明曦也被感染,捂着嘴巴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她的声音,明曦可以感觉到温斯特的眼神扫了过来,他就那样站在场上,淌着汗,半眯起眼睛,眼尾细长,浅棕色的眼珠子像在太阳底下的蜜,指尖朝她的方向轻轻一点,明曦心一缩,往莫黎身边靠了过去。
两人之间随即有人出现,他大概是以为温斯特要他补防,生生挡住了两人对视的目光。
温斯特一顿,再看了看明曦一眼,转身就往前场跑,他流汗流得厉害,只得撩起衣摆随意擦了擦,衣服底下清晰可见的腹肌被汗水浸湿,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格外诱人。
向来循规蹈矩的温斯特突然变得那么大胆,已经有人因为他的举动而起哄,好几个女生也因此笑着叫了出来。
明曦却感觉到心中一击,好像被巨大的开城石重重地砸中一般,她几乎喘不过气。外界的喧哗仿佛再与她无关,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缓慢,她怔怔地看着他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神情认真地指挥着进攻的攻势,仿佛这不是一场休闲性质的比赛,而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决战。
她记起来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男人。
从前他初来乍到,会的中文不过几句你好谢谢再见,是她锲而不舍,每天缠着他叽里呱啦地说话,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因为喜欢他,所以就算语言不同也没关系。
直到那一天,温斯特用拇指抵住她的唇,温温柔柔地笑着说,「慢慢,你就别欺负我了。」
她那时候没意识到,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作为一个非母语使用为了学会一个新的语言,付出了多少心力,才能在一个新的环境游刃有余地存活下来。
温斯特的眼神瞥了过来,很快速地掠过她,仿佛只是轻飘飘地扫过去。他明明应该什么都看不清才是,但明曦却觉得他的视线有钩子,把她的注意力都吸在他的身上,片刻不离。
她心脏砰砰地跳,情不自禁地想要为他加油打气。
战况越来越激烈,泽丞连追了几分,好不容易将分数追平,早已经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但泽丞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温斯特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一副「等你认输」的姿态。气焰实在嚣张,泽丞「啧」了一声,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接过球就要继续。
场边围观的人都站了起来,沉默地看着两人对峙着。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莫黎在明曦的耳边说着,「看起来是来真的。」
「逼——逼逼!」
「先生小姐们,上课铃已经响了很久了!」
如果不是老师吹着哨子叫停这场比赛,明曦毫不怀疑泽丞会继续和温斯特杠下去。
好一些人总算松了一口气,互相笑着散掉。
只有在场上的双方还分坐在两边气喘吁吁地擦汗。
温斯特垂着头,额前的发已经被润湿,一缕一缕地崔在额前,汗水顺着他的鼻尖落下,滴在地上晕开了一个深色的印子。同班的同学递来了毛巾和矿泉水,他接了,转手扔给同伴,然后看向球场另一头。
班上的女生也早已给泽丞和队员送去了矿泉水。泽丞没扭捏,接过后就扭开往自己身上洒水,他瞥了一眼明曦,对她挑了挑眉,像是在说,「怎么不过来?」。
明曦拍了拍裙子,有些鬼使神差地朝他走去。
莫黎见状,递给她一条毛巾让她去送。
见她就要给泽丞递毛巾,温斯特叫了一声。
「慢慢。」
明曦停住脚步,有些讶异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她的小名。
他招了招手,叫她过来。明曦顿了顿,她看了一眼泽丞,最后还是提步往温斯特的方向走过去——她怎么会拒绝温斯特?他们本就青梅竹马,就算面前横着的是「篮球场之仇」,也磨灭不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泽丞不满,喊了她一声,「明曦!」
「干嘛?」
「我要喝水!」
「你不是才刚喝水吗?」明曦将毛巾扔到他脸上,却还是拿来了一瓶水给他,「慢点喝,刚运动完就别那么激动了,小心中风。」
泽丞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明曦就往温斯特的方向走过去。见叫不回,泽丞低声骂了两句「叛徒」。
「我嘴巴好干。」温斯特低声说,舔了舔唇,垂下眼睛,「你可以帮我拿瓶水吗?」
明曦心都软了,她问,「他们不是给你了吗?」
「我给了林幼安。」他说。
明曦没有说不的理由。
她拿了瓶水,就要转身给他送过去,却见他再次掀起衣摆擦汗。
他身上还带着青少年的稚嫩和逐渐转变成男人的锐利,明曦的心漏了一拍,一直到她将水递给他,眼看着他一饮而尽,也迟迟没有缓下来。
他的手还有些汗,搭在她的肩上还带着点点湿气。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谢谢你,慢慢。」
他的掌很快就收回,明曦却好像被钉在原地般无法动弹。
她第一次意识到,温斯特这个男人,原来也可以用性感来形容。
18她没有说不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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