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梁时终于从花圃前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有件事,我一直非常好奇。”
“什么?”吴薇的声音有些不易觉察的颤抖。
“你是一个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人。种花,烘焙,很多事,都不喜欢假手他人。”梁时终于转过身,面对吴薇站着,声音沉稳镇静,不辨喜怒。
“为什么……每次对付我的时候,都要委托别人呢?”
吴薇愣了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这种要紧事,派自己的人才更加稳妥,不是么?”
吴薇喟然而叹:“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梁时提着裙角,jsg缓缓走近。
木栈道上,伸展的草叶探出头,拂过她的裙摆,发出“沙沙”的声音。
“自己的手下起码能够准确执行命令。不会为了私怨,把人擅自拐到东南亚;也不会因为嫉妒,就威胁要别人的命。”
吴薇妆容精致的脸上升起一丝疑惑,又在梁时平静的目光里,沉寂下去。
“有些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的确从始至终,都不想真的伤害你。”她叹了一口气,“哪怕到现在,我还是很难对你下手。”
“我相信。”出乎意料的,梁时回答得很干脆。
她看着着花色缤纷的周遭,有些顾左右而言他道:“过去这些年,我时常会想起这片园子。”
“你记不记得,当年你在这里手把手地教我种花、上肥、剪枝……我后来还运营了一个账号,分享了很多做园艺的视频,吸引到不少同好。”
说起这个,梁时的声音里有一瞬间高兴的情绪。
吴薇似也陷入回忆:“你小时候太顽皮,没什么耐心,难得对花草还有些兴致。”
梁时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浅,也有些远。
“当年在机场,我曾经问你,恨不恨我。这个问题,我独自琢磨了很多年。”
吴薇的脸上漫过一抹嘲讽:“琢磨出答案了?”
“之前是没有。”梁时的表情带着温静的淡然,有一丝事不关己的陌生,“重新回到这里,我才想明白,你与其说是在恨我,不如说,是在恨那些年自己错付的爱。”
吴薇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当年我离开的时候,不清楚真相,以为自己就是个抱错的孩子,和梁家早已划清了界限。我拼尽全力考来帝都,想靠读书改变命运。可是你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我,亲手毁掉了我的前程。”
梁时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闭了闭眼,艰难地继续道:“你也许不知道,拜你所赐,我后来的人生……成了怎样一片荒凉的不毛之地。”
“如今,你又来针对我。”梁时的眼睛里泛起湿意,水盈盈地看向吴薇,“就这么不甘心吗?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的孩子踩死,才算出了这口气吗?”
吴薇昂着脖颈,咬住剧烈颤抖的唇,一滴热泪顺着微有纹路的眼角滑落。
“李丽莹那个蛇蝎女人,勾引我的丈夫,换了我的女儿。到头来,还想让你重回梁家,意欲架空我!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梁时的胳膊,“小时,我并不想针对你,我也没有办法!你为什么要回来?走得远远的不好吗?妈妈有钱,妈妈送你去美国好不好?或者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求求你,别再出现了,把一切还给昀昀,还给我们母女吧?嗯?”
梁时的胳膊冰凉,目光毫无温度,眼眶里满满的泪水却在打转,像碎钻一般。
“我不会走的。”她轻轻地说。
“这些本来也不是你的!”吴薇终于忍无可忍,将优雅和矜持的面具撕得粉碎,失声咆哮道:“你只是一个私生女!一个婚外情的产物!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妄想染指梁家的钱?”
吴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又重新攥住梁时的手臂,喃喃道:“你果然和那个狐狸精生母一样吗?寡廉鲜耻,贪得无厌,为了钱,什么都不顾了?”
有眼泪顺着梁时的脸颊滑落。
吴薇怒火中烧,脸上的线条都在狰狞地扭曲,“你以为陈琛喜欢你?他当年就对你不理不睬,如今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只是觉得新鲜罢了。男人啊,等过段时间玩腻了,厌倦了,没有了家族的支持,哪里还有你的地位?”
“所以,我要获得家族的支持啊。”梁时迎着她喷涌的怒火,忽然笑了,“你看,我已经拿到泰启的股份了。据我所知,比你手里的还多呢。”
她抬起手,将吴薇紧扣的手指拂开。
那处酸酸麻麻的,依稀可见几个浅浅的指印。
“你嫁进梁家一辈子,为了梁家劳心劳力,到头来,股权还被一个私生女压一头。说真的,我都替你感到不值。”
梁时利索地揩掉眼角的泪水,脸上的笑容更明艳了,刚刚片刻的脆弱仿佛从不存在,“这么恨李丽莹……你还没有见过她吧?”
她忽然凑过来,贴近吴薇的耳边,“实话告诉你,我也没见过。”
吴薇怔了怔。
梁时盯着她,眼神有些悲悯:“把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女人,当了一辈子的假想敌。而你连她长什么样子、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妈妈,你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搞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
吴薇不禁眯了眯眼:“小时,别太猖狂。”
“我能这么猖狂,是拜谁所赐?”梁时的眼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是你那位好老公,我的好爸爸啊!”
“当年强行掳走李丽莹的人是谁?蒙骗了你又不愿悔改的人是谁?赶走了梁昀的人是谁?给我股权、哄着我嫁去陈家以巩固泰启的人是谁?”
吴薇猛地一哆嗦,喉咙有些紧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揪着我不放?”梁时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妈妈,睁开眼睛看一看吧,别再骗自己了。”
“从一开始,你就搞错了复仇的对象!”梁时收敛了全部的笑容,恢复了淡漠的神色,“但是没关系,如果你坚持,我会奉陪到底。”
她退后一步,与吴薇拉开些距离,“就让这个花园做个见证,从今天起,你我不再有任何关系了。”
你对我的所有养育之情,所有的恶意与伤害,都抵消了吧。
吴薇神色凄惶地看着她,刚想上前,却又听梁时说:“梁太太,警方的人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今天的事,您还是配合调查得好。”
院门口的方向响起脚步声,警方果然到了。
对这个结果,吴薇早已经预料到。有人上前出示了逮捕令,请她配合走一趟。
她离开前,终是忍不住回头问道:“你刚刚说,从未见过李丽莹,是什么意思?”
梁时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哀伤,“李丽莹早在很多年以前就不在了,邵辉就是杀害她的凶手。他当年带着秘密找到你,只是想利用你,报复我和梁秋声而已。”
吴薇震惊得无以复加,脚下踉跄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问:“那你当年考来帝都,不是受她指使,要重回梁家?”
梁时咧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拜你所赐,我现在是了。”
*
梁时迎着月色,独自穿过静谧的花园,往别墅走去。
陈琛站在花园的入口。
月色在他的肩头洒下一层薄薄的银霜。
梁时远远看到他,立刻加快了脚步,甚至开始小跑起来,终于一头扑进他的怀中,肩上披着的西装外套抖落在地。
陈琛稳稳地抱住她。
梁时埋在他的胸口,什么也没说。陈琛感觉到那处冰冰凉,似有泪水将衬衣洇透。
怀里响起闷闷的嗓音:“她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陈琛轻抚着梁时的头发,将她搂得更紧,“当然。”
所有受过的委屈,桩桩件件,当然都要讨回来。
第98章
吴薇抬眸, 观察着这间冰冷的审讯室。
对面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不知为何,自从她被带到这里,就一直没有人来询问过任何问题。
她的手肘支在台面上, 虚弱地撑着额头, 感觉到自灵魂深处涌起来的浓浓倦意。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梁时在花园里的言语,和最后看向自己时那带着水汽的眼神。
吴薇自嘲地笑了——她做妻子、做妈妈,都一败涂地。
这时, 门上响起开锁的声音。吴薇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走了进来,似乎是一位律师。
而律师的身后, 竟然是陈琛。
吴薇愣怔地盯着来人, 一时没法反应。
陈琛在对方惊诧的目光里从容地坐下, 非常直接地跳过所有寒暄,递过来一份文件。
“梁太太,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请您过目。”
吴薇将震惊压下,强行恢复了淡定的模样, 接过文件看了起来。
片刻后,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梁秋声在商场上的把戏,你倒是很清楚。”
陈琛谦虚地笑了笑:“我相信, 您手里掌握的, 只会比这些更多。”
吴薇不屑地一哂:“你又如何得知?”
“梁先生的那栋别苑,我仔细搜查过了, 想找到一些当年事情的证据, 却发现——”陈琛清凉的目光扫了过来, 话头却止住了。
吴薇脸上的浅笑慢慢消散了。
陈琛双手微微交jsg叠, 耐心十足地说:“之前您与梁先生夫妻一体,即便拿到证据, 也只会为了自保,不会轻易示人。可如今……”
他静静环视着这间森冷的审讯室,“这么久了,梁家的律师可曾来过?”
吴薇的目光这才移开,挪向前方灰淡的天花板。
她被带走的那一刻,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成了梁家的弃子。
她的丈夫不会对她伸出援手。明天,她也许会等来梁家的律师,却不是来帮她的,而是来送离婚协议。
今晚,梁时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恨错了人。
吴薇自嘲地想,她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身在其中,总是会忍不住自欺欺人啊。
这些年,恨着一个远方的女人,似乎已经成了一剂安全无害的心药,可以帮她消解掉内心深处所有的不甘和屈辱,平和地与她的丈夫生活下去。
饮鸩止渴,终会自取灭亡。
吴薇沉默地坐着。
而陈琛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并不催促。
假千金她逆袭了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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