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隳从兜里翻出了个信封,放在手中摩挲了几下,这才抬眼,递给了马帅。
“我死后把这个给江池。”
马帅接过这样东西,明明很轻很轻,就是几张纸,入手的瞬间却颤抖了一下。
白隳拿出这些东西的动作太熟练了,仿佛曾在脑海中演绎过无数次,曾下定过无数次的决心又因为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阻碍着。
白隳站起身,面向窗外孤独的旭日景色,斜阳仅仅照亮了他一半的脸。
倏然,他伸出手,将仅有的光遮挡。
他无法否认,巨齿鲨的羽翼和承诺很有诱惑力,但他的肩上扛着的终究是警徽。
沉甸甸的。
他宁可众矢之的,纵横两方,毕生流浪于硝烟战场。
也不愿万籁俱寂,平静安康,一生苟且于羽翼下方。
付安一生,忠诚不死。
马帅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塞进了红色禁封档案袋:“活着回来,哪怕任务失败!”
白隳回头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卧底,任务至上。”
马帅:“你自己说过的,所有卧底都必须活着回来。”
马帅眼神里满满的偏执,似乎就要求那么一个答案。
“不是吧马局,你又不是什么新人了,这种骗小鬼的话也信?一年能死多少卧底,我算个屁?”
这一切马局当然清楚。
多少卧底身份暴露后受尽折磨,连家人都无法逃脱。又有多少人像疆狼一样,明明背负着荣耀,却又被迫受了一生骂名。死后尚不知几载春秋等到大白天下的一刻。
他们这一隅,不过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
可正因为清楚,马帅怎么也不愿意再看到血染警徽的那一瞬间。
然而,没有人知道白隳其实是有私心的。
如果他彻底解决波塞冬和亚特兰,那么疆狼的卧底身份就可以得以证明,江池再也不用承受着他本不该承受的百口莫辩的冷眼和侮辱。
他的战神,就应该洗净浑身污浊,受万人敬仰。
白隳笑了,很狂妄,很肆意,孤注一掷。
白隳:“那我今晚就行动。”
马帅:“不见见他?”
白隳笑容不变,眼底深处却多了几分黯然和封闭:“不了,他那么精明,会猜到的。”
马帅相信,凭借白鹰的实力,可以对江池瞒天过海。如今不愿见,大抵是怕最后放不下的成了自己。
太突兀了。
马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他看了眼窗外,夕阳洋洋洒洒洒在脸上,竟显得几分破败感,像是秋日里走在末路的枫叶,凋零又飘忽不定,危机四伏却居无定所。
江池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正烦躁地靠在车门抽着烟。
雾霭般的细小颗粒充盈腹腔和口鼻,让他多了几分不真实感。他微眯着眼晴,像个冰冷的杀人机器,偏偏又贪恋着点人间的情味。
许久,他喉结上下活动,所有压抑的怒火演变成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怒骂。
他指尖缓缓用力,将那点仅剩的星火掐灭,塞进旁边的垃圾桶后,转身上了车,奔向了和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车子最终停在了军方镇守的大院前。
镇守官兵熟练的敲了敲驾驶座车窗,江池将窗摇下,出世了自己的证件:“原海市刑侦支队支队长江池,有一个案件需要找杨厅长核实。”
官兵仔细比对了证件上的照片和江池本人,又去打了个电话,这才放行。
开着车的江池目光在周边的别墅和大院不断来回,也许,等他再向上爬一爬,爬到省厅的位置,退休后也许能有幸住在这里,住在这有纪律严明真枪实弹军人保护的地方。
再把白隳以家属的身份接过来……
车的发动机轰鸣声随着思绪渐渐消失,江池下了车,隔着院子,看向了正闭着眼睛晒着太阳的老人。
“来了?”
老人早就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却并没有睁开眼,面容上沉淀着时光和狼烟留下的厚重感和肃杀气。
江池:“嗯,杨厅。”
杨思德摆摆手:“都是退休的,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老爬虫,还叫什么杨厅,说吧,有什么想问我的?”
江池语气眨眼间冷了下来,又在一瞬间变得平静,就像是个令人打着寒战的错觉。
江池:“关于屠空之战的警方支援问题。”
杨思德,原青河省省厅。
能爬到省厅位置的,都是把一整条命拱手奉献给事业的英雄。无数次出生入死,无数次黑白两道的摸爬滚打,一次又一次在死亡中徘徊。
他身上的功勋能贴满警局正面名誉墙,个人一等功个人二等功这种基本在烈士身上才会出现的功勋也不在少数。
但最近,一些线索,却将苗头指向了他。
这个一手将无人知晓身份的青河省秘密卧底白鹰培养起来的直接负责人。
江池知道自己在质问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许还是一个杨厅最不愿意让别人撕开的真相。
江池语气染上了质问:“当年以各种理由下令禁止支援白鹰的是您,为什么?”
闻此,杨厅表现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被人戳破不堪的一面的怒火:“你在质问我?”
杨厅用一种极致恶意和戾气的眼神盯着江池看了许久,江池也没有退让一步。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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