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起床到现在，殷宁还没来得及抽出空看手机，听孟安怡这么一说才发现，早晨七八点钟，许特助的消息已经发进来。
    作为最得力的员工，哪怕周末也保持着非常良好的作息，偶尔殷宁有事找她，回复的速度都非常快。
    殷宁不方便打听许特助的私生活，所以不太清楚她是如何做到休息时间也能随时衔接工作的，不过站在老板的角度考虑，自然是非常欣赏。
    见殷宁这个反应，孟安怡更确信不是她的手笔，弱弱地补充：“不过这回，算是好事吧……”
    她不自信地瞟孟柏延，对方的眼神却挂在殷宁身上，没注意到。
    “需要处理吗？”许特助发来一条博文的链接。
    殷宁点开，是几段聊天记录截图，两个人正在讨论上次冲上热门的视频。
    刚开始的对话内容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无非都是“富婆”“男模”那一套，还在说视频里那打人的男主角看起来很像他们的某个朋友█（此处打了马赛克）。然而翻看过评论区很快被删除的爆料，两人同时惊呼。
    “真是他啊？”
    “？？？”
    “啊？”
    “啊？”
    他们像两只鸭子一样互相“啊”了半天，再把视频重新看了一遍，对女主角身份也产生了巨大怀疑。
    “不对，这个看起来很像她姐姐。”
    “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好像。”
    “我记得他家本来也很有钱吧，他姐去消费能理解，他去打工正好撞上，这有点假……”
    “对啊，他的条件怎么都沦落不到做男模吧？”
    两人越想越不对，将视频分享给更多朋友并询问，有没有觉得画面里的一男一女很眼熟，大家给出的回答与他们的猜测几乎完全一致。
    这条博文的发布时间就在第一次视频发酵后几个小时，不带任何话题tag，发布的博主仅仅是作为普通的生活记录，感慨一番网上的故事果然不可信，并没有被太多人看见，评论区也只有两三个熟人互动。
    后来不知怎么的，这内容被某个敏锐的营销号发现，转载刊登了出来，再度引发热议。
    随后更多人追随热点，引用转发，越来越多的用户在评论区现身说法。
    “视频刚发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很离谱，因为只要是他的同学都能一眼看出那是他姐姐，她来学校开过家长会，当时好多人在后门偷看，印象很深刻，不知道怎么在网上就传成了这样[笑哭]”
    “同校不同班支持楼上，他们姐弟感情很好，而且开的是超跑，标标准准的富二代，怎么可能跑到夜店做男模。”
    “我一直都想说，视频结尾那么大一声‘姐’，明明人家就是亲姐弟，却被理解成别的‘姐’，真的好离谱！”
    大家像是延迟了几天才集体大梦初醒，开启事后诸葛亮模式。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个打人的男生都没穿工作服，不知道怎么就被造谣成男模的。”
    “而且在这个视频里根本看不出两个人打架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就被卷到里面了。”
    “我要是姐姐我得恶心死，他们发疯打架关我屁事。”
    “男的没老婆——女的害的。男的打架——女的害的。男的亡国——女的害的。一生背锅的女人。”
    “没看懂，所以怎么反转了？”
    回复：省流，就是视频男主和被打的男模发生了摩擦，在夜店打起来了，视频里的女生是打人男主的姐姐，过去劝架的，不知怎么回事就被传成那样。
    过几个小时，酒吧发出公告，声称视频里被打的人是酒吧的工作人员，当日服务中与顾客发生了摩擦，双方酒后情绪比较激动，才会出现视频里的行为，但是很快就被安保成功劝阻，并无人员受伤，双方也达成了和解。
    至于网上流传的“男模”“包养”等内容均是谣传，不属于酒吧的服务内容。
    桃色新闻一下子降级成了普通打架，还彻底把殷宁从故事里摘出来，成了被无辜牵连的倒霉蛋。
    看起来这次舆论逆转，她是最大受益人，难怪会被怀疑是她的手笔。
    可殷宁又不是明星，不靠社会形象吃饭，目前大众还没有挖掘到她与深宁的关系，对她来说，最好的做法依然是让这次事件彻底淡出公众视野，眼看热度就要过去，突然翻出来再炒一遍只为洗白，完全多此一举。
    至于酒吧的行为，更像为了逃避有关单位检查而特意发布的声明，也不是始作俑者。
    见殷宁一边看手机一边揉太阳穴，一副难办的样子，众人确信这次的确与她无关。
    “你们打算怎么办？”孟安怡看看殷照，再看殷宁，问。
    眼下各大平台都在讨论这事，根据那几个“知情人士”的留言内容，解读出的侧重点各有不同，殷照更是从“被富婆冷落所以发疯的男模”忽然变成“看见姐姐被人欺骗愤而挺身的护姐狂魔”。
    虽然事情的突发转折超出殷宁的预想，不过并未带来太多负面影响，她看殷照也没有流露出困扰的神情。
    “不管，就这样吧。”殷宁做出决定，“让互联网再热闹两天，事情就又过去了。”
    孟安怡对此表示赞同，却问：“不过，你们不好奇这次是为什么吗？”
    有时候网络热点，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瞎猫碰上死耗子，莫名其妙就火了。
    殷宁正欲如此回答，殷照说：“好像……是我的朋友。”
    咦？
    大家朝他看去。
    没想到平时他沉默寡言，一开口都是重要信息。
    殷照也是刚刚才发现。
    虽然高中毕业后大家分散到天南海北，但是同窗三年，情谊仍在。以吴远为首的几个朋友刷到视频，发现网络舆论居然被扭转成这样，便自发地在小圈子里为殷照澄清起来。
    后来范围越来越大，被营销号抓住热点，火速扩散。
    几个小时间，各大平台不知围绕此事催生出多少爆款作品，让他们的澄清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只是这种规模的讨论度并不是吴远他们能够预见的，事态发展远超想象，想到平时殷照的低调性格，他们生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赶紧向他发消息解释。
    直到临近中午，收到殷照的回复：“没事，你们也是为我好，谢谢。”
    隔着屏幕都感觉吴远松了一大口气。
    “那就好，毕竟你姐当时对我们这么好。”他说，到现在他们有人用的还是殷宁送的手机，“实在是看不下去网上的那种揣测，把你们两个的关系说成什么样了都，太龌龊了！”
    对于这个控诉，殷照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也许其他地方都是胡编乱造，唯独在他与殷宁的关系上，公众的第六感歪打正着地说对了。
    殷照想，如果吴远知道真相是这样，恐怕也会后悔替他说话。
    *
    尽管茂密的葡萄藤为院子编织出一片阴凉地，但气温越来越高，连风扇吹成的都是热风，好奇的事得到解答，大家在室外再也坐不住，最终决定回房间休息。
    他们带了扑克牌，殷照不感兴趣，摇头拒绝邀请，殷宁在忙着回手机消息，没人去打搅。
    一开始殷照以为是工作内容，瞥到屏幕，发现顶端备注的竟然是“周密”，面色变得不太自然。
    这回舆论反转，周密成了唯一的背锅侠，虽然他在视频里露出的画面很少，几乎影响不到他本人，但作为“肇事者”家属，总要对他表示些关怀。
    从那次后，周密再也没有收到过殷宁的任何消息，显得受宠若惊。
    他向她解释，那段视频不仅没有影响到会所和酒吧的生意，反而变得比以前还要火爆。无数人出于好奇到这里消费，甚至还指明要点“那个视频里被打的”，就想知道他究竟有什么魅力。
    殷宁正要恭喜他节节高升，周密却抢先说自己已经辞职了。
    “经过这几次，我发现我的确不是做这行的料。”他说，“不过很多客人说我游戏玩得不错，所以现在找了份陪玩的新工作，收入还不错。”
    同样是服务行业，但因为他操作犀利，声音好听，不太会讨好的腼腆性格反而形成了股反差萌，加上干净俊俏的外表和名校学子的背景，让他从一众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的选手中脱颖而出，每天点单的客人络绎不绝，逐渐培养起几个固定的大客户。
    见这场闹剧终于画下还算圆满的句号，殷宁彻底松口气，再聊两句，便在殷照的沉默凝视下，将周密的好友删除。
    他只是在暗暗吃醋，没料到殷宁会做得如此决绝。
    周围无人，殷照靠到她的肩膀，轻声道谢。
    “小照，你想滑雪吗？”殷宁将手搭在他的小臂，用脸蹭起他的额头。
    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身心俱疲，短暂的周末度假起到的效果微乎其微。
    她问：“去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