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虚心?请教,“想怎么利用。”
“我不?是学电影嘛,艺术片要拍,商业片也要拍。可是新人导演,拉投资好难啊。我自认还算有点才,但那种才,比弗利山庄门?外的咖啡馆里?像我这样的一抓一大把,总不?至于要跟别人似的,先去拍几年美式三|级片筹措资金。”
陈纵坐在他对面沙发上,认真地讲,“上次来?拍plog,我都考察过了。毕业之后,第一部 电影,只能是东西碰撞,以家?庭单位为内核,以便尽量在室内单一小情景里?完成,我先在美国?找一家?独立制片公司,为我规划最低拍摄成本。然后租一栋独立屋作为主要拍摄场地,家?居只能找朋友借。但毕竟这类电影剧本主角都有一定财富积累,所以最难的,是彰显主角艺术修养的装饰,到时?候也只能跟你朋友情商几幅画来?为我充场面。你朋友的画,你的画,你的字,我都相中了,记得?为我留几幅。”
“可以,可以,”子夜挨个答,“怎么都可以。”
她坐到子夜近处,“如果预算不?足,后续资金跟不?上,你也要帮我。”
他讲,“好。”
没有一点犹豫。
陈纵飞快地谋划着,她先拍完这部小成本独立制片公司剧积累点名气,如果反响好,回?了本,她立刻趁热打铁拍借月。如果不?成,她得?立刻写下一本剧本,筹措下一笔资金,直到可以很好地为《借月》铺路,然后在拍他下一本。陈金生?还有几年?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未来?数年,她都得?疲于奔命。
陈纵瘫在沙发上,像一滩烂泥。子夜看了她一会儿,将论?文整理好,搁到手边茶几上,让她躺到自己腿上。
他还没说什么,一躺下,她立刻又开启碎碎念,“白天?我出门?拍戏,你就在家?看书,看学生?作业,到点叫工人做饭。晚上我收工回?来?,你已经好好地在家?门?口等我。我看到你,就会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如果你发病,我就不?同你讲话。如果你想死,我也leave you alone。反正?我利用完你,你一走,我就带着你全副家?当和遗产另觅良人。”
话音一落,两人都意识到触碰到了什么,脸上倒神色如常,却都不?知怎么接下一句话。
子夜一瞬不?瞬看着她,心?跳随言语跳空的那一瞬间,瞳孔有些放大,将他的紧张顷刻暴露。
僵持了一会儿,子夜开口打破沉默,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纵答,“很难猜吗?我想过你生?病,那天?在谭老师家?,才知道你原来?是想去死。”
子夜承认,“是。以前时?常会,也不?敢保证未来?就会好。”
陈纵望进他漆黑的眼中,再一次读到第一次见他,分别时?见他,无数次见到他时?的那种防备。两人之间总有一片黑洞,不?能讲,不?能提,不?敢靠近,始终隔膜着。有那么一瞬间她很紧张,生?怕他再次退回?黑暗洞穴。
人之天?性?逼她本能地想攥紧他,可她又没法攥紧他。对付子夜这种人,步步紧逼只会逼他退回?原点。
她四两拨千斤,贱贱地讲,“看来?我得?同时?多?交几个男朋友。以防你没有性?|欲,满足不?了我的时?候,我好方便去找别人。”
子夜笑了。除了笑她这种置气幼稚,也笑自己在这无知无觉之间,被她的以退为进套得?死死的,竟然真的会生?气,伸手挠她露出那一截腰肢,“你再说一次试试。”
陈纵身体本来?就敏|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笑得?踹掉一组抱枕。两人闹得?乱七八糟,差点一齐滚到地上去。
“还说不?说这种话?”越是要威逼,子夜讲话越温柔。
“反正?你又不?在意,反正?我也只是你妹妹,”陈纵笑到飙泪,也偏不?求饶。她可记仇地很,想起今天?电梯那一幕就生?气,偏要挖苦他,“……还是这本来?就是你不?为人知的性?|癖,嗯?哥哥?”
最后两个字媚得?都要飘到天?上去。
话音一落,他动作慢下来?,陈纵立刻感觉到他身体绷紧。
“你现在又有性?|欲了?”
陈纵屈膝蹭了蹭,微微支坐起来?方便上手。
“……陈纵!”子夜毫无防备,被她突然动作激得?低喘出声。带着喉结轻轻滚动,再克制,也被她近在咫尺地捕捉到。
陈纵不?错眼的盯着他看。他紧蹙着眉头,牵动鬓角,几近透明肌肤下的青筋轻轻跳动,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
子夜轻轻闭了眼,哀恳中带着点凌乱喘息,“别……”
“别什么?”
“……别看我。”
“现在也会害怕吗?”
她手有点酸,轻轻松开,想换只手,立刻被他钳制着双手,整个掖进怀里?,不?得?动弹。
“交了几个男朋友,技术还这么差,”他奚落完,接着答,“会。”
陈纵陷入一阵沉思,忽略了前半段,想了想,好奇问道,“可为什么每次在家?都能成功。”
子夜没答,微不?可查地轻叹。
“真的不?要了吗?不?会难受吗,” 陈纵感觉到他的感觉,很可惜地讲,“哥哥这么丰厚的本钱,怪可惜的。这么多?年一直单过,也怪可惜的。”
子夜一时?语塞,“你话怎么这么多?。”
陈纵脑袋埋在她肩头,略略有点呼吸不?畅,瓮声瓮气地讲,“嫌弃我了?”
调整个姿势,枕在他胳膊上,轻轻勾勒他的面容,“陈子夜,想都别想。我会制造一堆烂摊子让你收拾,让你疲于奔命,让你没工夫细想这该死的世界到底有多?他妈烂。”
子夜安静地躺了会儿,像是睡着了。
陈纵支起身,叫他,“喂,喂,你睡眠这么轻,装什么睡。”
“我没睡,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子夜讲,“想你的话自相矛盾。”
陈纵偏了偏头,“我车轱辘话那么多?,总会矛盾几句,难不?成你都记得??”
子夜说,“是啊。都记得?。”
陈纵愣了一会儿。
不?知怎么想起几年前,她偶然淘到一篇报纸上刊载的短篇小说。题目是无题,作者是陈子夜,时?间是著于十二岁。是一个类似于黄粱一梦的故事,书生?上京赶考,投宿客栈时?累极而眠。适逢店主煮一锅黄粱,书生?也在梦中梦见自己一生?。醒来?时?,黄粱却没熟。书生?醒来?之后,回?家?耕田去了。
她读完那故事,夜里?做了个梦。
是自己与?现任的婚礼。那人从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讲要娶她,因而夜有所梦,梦见婚礼如他所述华美非常。
她着了一字肩露背婚纱,对如云宾客言笑晏晏。
喜宴开场,却总少?个人。
她四下寻找,逢人就问,“子夜呢?”
他们说,“子夜在花园。”
她一路寻去,寻到小河边,却没有子夜身影。
忽然听见婴儿啼哭,陈纵回?过头,丈夫抱着婴孩讲,“陈纵,快抱抱她。”
“谁是妈妈,谁的小孩?”
“是你自己的啊。”
陈纵诧异非常,探头去看,看见一张生?气勃勃的笑脸,不?由微微笑了。“你好。”
婴孩却不?认识她,啼哭不?止,只好爸爸上前将它抱走。
她仍在等子夜出现。
一对新人走上前,给她敬茶,叫她,“妈。”
她困惑不?已,“你是谁?你又是谁?”
女儿说,“妈妈,今天?是我婚礼,这是你的女婿,你都忘了吗?”
孩子一夜长大,她做了长辈,可子夜在哪里??
丈夫说,“你在等谁,你在找谁?”
她头痛不?已。
拨开人群,一路寻寻觅觅,迷了路,寻到一截废弃的火车车厢。车厢中明信片飞舞,她随意捉了一张,是香港的岛屿,上头一行米芾小字,落笔龙飞凤舞陈子夜三字。
“子夜,你到底在哪里?。”
她有点生?气,循着明信片来?处,走到一处鲜花盛开的山谷。
谷中有女子哀哀歌唱,一行人身着素白,抬着一只棺椁送灵。
是谁的葬礼?她看见队首捧着黑白照,照片上正?是她自己。
她过完了一生?。梦里?她仍在想,子夜在哪里??
第二天?,她与?男友分了手。
陈纵偏过头,这才想起问子夜,“你今天?叫我来?,不?是有话要说?”
“没有了,”子夜讲得?很温柔,“都已经讲完。”
月光温柔,声音温柔,一切温柔。温柔是他的致命必杀,几可以穿石销金。
破碎一地时?也更使人心?痛欲绝。
陈子夜,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
陈纵蜷缩在他怀里?,眼泪无声无息,流到沙发上都是湿的。
讲话时?还带着开玩笑,问他,“你有试过养猫吗。想理你的时?候让你呼噜毛,摸肚子,不?想理你的时?候自己在沙发上玩。每天?出门?前给她投点食物梳梳毛,晚上回?来?蹦蹦跳跳在门?口等你,十点还会催你上床,给你暖被窝。”
子夜想了想那个画面,笑道,“好,我养。”
陈纵轻轻叹气,“今年回?家?过年吧。”
子夜嗯了一声。
第42章 借我5
港市无新事, 名家屁大点家事也能作文章。陈金生夜半晕倒,刚刚送医, 也有?小道消息见报,“陈金生脑溢血复发。”不需要任何title来虚张声势,三个字姓名便足够成新闻。
子夜很早就走了。约莫是凌晨,天没亮他起身出去,将毛毯给她好好搭上,又拉了窗帘。陈纵以为他去上厕所,转头又睡得很熟。
陈纵醒过来, 瞥见那条新闻简讯。子夜只留言说去趟医院,没有?交代事态轻重。她抓着手机到天亮, 直到工人上门来做饭。
坐在餐桌上,终于进来一条消息。
谭天明:【子夜在医院陪护,中午自己吃饭。】
陈纵:【情况怎么样, 抢救过来了吗?】
谭天明:【轻度出血, 早晨就醒了。】
陈纵发微信给谭天明:【我也可以去看看吗?】
谭天明:【行, 我来接你。】
生怕陈金生就死了,陈纵也仿佛跟着老头?子劫后余生,埋着头?,眼泪滚进汤碗里。食难下咽, 饭吃得没什么滋味, 索性不吃了。
随意洗把?脸下楼,坐进谭天明车里,眼都有?点肿。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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