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上午，顾承晗是被黎倾冉推醒的。
    他很不悦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才八点刚过。
    “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性感。
    黎倾冉跪坐在床边，一边说话一边给他掖了掖被子，声音小心翼翼的：“哥哥我就是想问，那个...跳蛋，可以取出来么？还是你想我一直带着......因为我要出门了，不是故意想打扰你睡觉的。”
    好乖的小狗。
    顾承晗最吃她唯命是从这一套，语气也一下子柔和了不少：“你要去哪？”
    “我要回黎家了，新年第一天有家宴。”
    黎家的规矩一直不少，比如元旦这天，不管身在何处都一定要回去吃这顿饭。
    顾承晗也想起来了这回事，于是大发慈悲地放了她这一回。
    毕竟要去见长辈，塞着跳蛋去多少有些失礼。
    小姑娘得到了允许，便自己去浴室把自己收拾了干净，简单打扮了一下便出门了。
    黎家。
    黎倾冉已经因为要面对这一天而恐惧压抑了很久很久。
    她总是不可控制地去猜测自己会面对什么，会被什么样的言语攻击到，又是谁会第一个成为给她一巴掌的那个人。
    很多很多次让她惊醒的噩梦，都是关于黎家的琐屑。
    她带着准备好的礼物走进了别墅的大门，佣人们来来往往，看到她回来也只是点了点头。
    父母对她更是向来冷淡，冷淡到有些疏离，她只是他们培养的一个作品，而从来不是他们的孩子。
    一家人坐在圆桌前吃午饭，黎倾冉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转桌子，她面前有什么就吃什么，手不敢碰转台一下，这个习惯她从小保持到大。
    她的浑身都是紧绷的，生怕自己出错，怕下一秒就有事情降临在自己头上。
    “你跟顾承晗，最近关系还好吧？”
    父亲轻描淡写地开口，目光确实冷淡又锐利。
    果然。
    黎倾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好...”
    黎景泽也朝她看了过来，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嘲讽：“还好？昨天晚上他回你那儿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不该承认，可是又不敢撒谎，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他，凌晨叁点多回来的。”
    原来那两个人没有一起过夜。
    黎景泽心中生出些许欢愉，笑了笑：“算你厉害。”
    能让顾承晗不上林清沫的床，黎倾冉确实是有点本事。
    父母还是面色如常地嘱咐着，记得让她和顾承晗把关系维持好，这样才能稳住顾家的投资，如果可以的话，试着给他怀个孩子......
    黎倾冉只敢点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饭菜，然后乖顺地应下父母的每一句，虽然不一定会照做。
    聚餐的时间对她来说很枯燥，直到，黎景泽接到了林清沫的电话。
    她说很久没回国了，也很久没来探望过叔叔阿姨了，想趁着元旦登门拜访。
    林家也算得上家大业大，虽然和顾承晗他们那种福布斯富豪比不了，但是在北城的圈子里远比黎家来得有分量。
    黎倾冉一直觉得这就是为什么林清沫看不上黎景泽的原因，不过黎景泽自己是意识不到的。
    黎家当然欢迎这个千金大小姐来访，只有黎倾冉觉得好笑。
    真当林大小姐是冲着他们家来的？
    她明显是来找她的茬的。
    林清沫的车直接开到了门口，佣人提前很久便为她打开了大门，黎景泽甚至还上楼去换了一套更精致的衣服。
    黎倾冉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着门口，心里不免在想，到底是她哪里不够好，才能让一家人都对林清沫看得远远比她这个养女重要。
    林清沫穿着黑色的大衣，款款走进大门。
    两个女人的视线刹那之间交接，没有人主动躲避。
    黎倾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勇敢，她连在饭桌上夹自己喜欢的菜都不敢，可是遇到林清沫的时候，她却好像并不愿意躲开，也并不愿意和其他人一样奉承，她就是把她当作敌人。
    如果击败她，如果能把她从顾承晗的心里赶出去......
    她的想法不自量力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这大概就是她潜意识最想要的东西。
    林清沫其实也在打量着黎倾冉，她很多年没看见她了，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没成年的小屁孩，是个很清纯的高中生。
    现在，黎倾冉刚过20，她自己却马上就要30岁了。
    林清沫看着黎倾冉那张年轻干净的小脸，把牙齿咬得很紧。
    虽然两个人的眉眼和脸型都有几分相似，但是林清沫只看一眼便清楚，其实黎倾冉远比她更漂亮。她只不过是比她更早地出现在了观众面前而已，所以很少有人将黎倾冉放在比她更高的位置上。
    可是作为演员，也作为和她喜欢同一个男人的女人，林清沫太清楚，现在的她和黎倾冉一起出现在一部电影里，只会被她艳压。
    她太美了，美得像教科书里标准的建模脸，脸型流畅，每一个五官都精致动人，天生的小头小脸，连头发都柔顺透亮，是那种会勾人魂魄的漂亮。
    林清沫瞬间意识到，顾承晗把这个小姑娘留在身边这么久，或许也并不是完全出自于她是她林清沫的替身。
    因为黎倾冉是一个足够让男人为她沉迷的女人。
    林清沫一坐到沙发上，身边就立刻被黎家人围满。
    黎倾冉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坐远了一点，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
    她去微博回复了几句评论，然后打开微信，回复着朋友们的新年祝福，最后还是习惯性地点开和顾承晗的聊天框，即使那里安安静静。
    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给男人发了消息，实在是太想他了，就算是和他在微信上说说话都好。
    顾承晗也正在顾家的家宴上，午餐刚结束，进入了一家人稀松平常的闲聊。他们每年都要面对的话题都差不多，工作、身体，还有催婚。
    顾承晗的姐姐叫顾若晗，今年34岁了，没结婚，但是有一个女儿，也是现在全家人的心头肉。
    顾若晗被父母催婚的时候，侄女安安正坐在他的大腿上，闹腾着要吃桌子上的糖。
    顾承晗单手抱起她，走到桌边：“就一颗啊，不然牙要坏掉了。”
    安安显然很不满意，可是又不敢忤逆她这个说一不二的舅舅，于是小胖手在装糖果的盘子里扒拉了很久，终于挑好一颗奶糖。
    “就这个吧...”
    她沮丧的样子让顾承晗于心不忍，往父母和姐姐那边瞥了瞥，见没人关注他们俩，又小声开口：“再拿一个吧。”
    等安安终于稀罕够了他这个舅舅，闹着要去找妈妈了，顾承晗才如释重负地歇下，坐回沙发里。
    “儿子啊，我听说，你和一个小明星最近走得挺近的？”
    他的母亲温清宁一脸八卦的笑意。
    顾承晗摇了摇头：“也不算最近，都两年多了。”
    顾家的思想一直很开放，从来没人管过他和谁在一起这种事情，所以顾承晗也没准备对父母隐瞒。
    “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她是你女朋友？”母亲继续追问。
    顾承晗想了想，无奈地笑了：“其实不是，但是我觉得也差不多。”
    他和黎倾冉这两年多里，就是彼此身边唯一的异性，大部分的时候都生活在一起，朝夕相伴，他时常会觉得他们只是缺了一个口头的认定，实际上和谈恋爱的关系也差不多。
    一直在听着他们说话的父亲也从报纸上抬起头，象征性地推了推眼镜：“那你什么时候能结上婚？”
    顾承晗：“...再说吧。”
    他倒是也没想着这么快就跳到这一步。
    就在这时候，手机上弹出了黎倾冉的消息。他点开微信，小姑娘轰炸一样给他发了十几个撒娇卖萌的表情包，满屏幕的小猫小狗让顾承晗眼花缭乱。
    终于，一句短短的话跳了出来：
    “老公我想你啦想你啦！！”
    男人微微勾唇，可以想象到如果她在他身边，会怎么跳到他身上又亲又抱地撒娇。
    他没有回复，黎倾冉也知道他不会回复，于是继续孜孜不倦地骚扰着他的聊天框：
    “老公我好无聊啊，还是喜欢跟你在一起”
    “你今晚几点回来呀？我早点回去等你！”
    “能不能今天晚上抱我睡呀哥哥？好久没抱抱睡了~~”
    收到消息的男人默默抿了抿唇，然后果断地把她发的消息截了屏。
    果不其然，下一秒小姑娘就开始撤回消息，把那些羞耻的小情话全部撤回，一条也不剩。
    自己撒完娇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顾承晗笑了笑，转手把刚刚的截屏发给了她。
    收到图片的黎倾冉：“！！！”
    顾先生是不是也太了解她了啊！？
    不过她甜蜜的小泡泡也没冒多久，氛围就被旁边的众人打破了。
    林清沫先想起了她，然后招呼她坐过去一起聊聊天。
    呼吸有刹那间的停滞，紧张和恐惧后知后觉地席卷了她的神经。
    她在站起身走过去之前，飞快地给顾承晗打了一行字：“林小姐叫聊天，我保证不犯错”
    她最怕的还是被陷害，被他误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