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趣最元老的两个员工就是金雯和小芳。
    小芳有后台， 金雯和老板关系好。其他的员工都是比他们后来的， 对他们俩的态度多少抱着点敬畏的态度。
    之前大家伙各干各的， 还没有那么熟悉。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共同奋斗后， 小芳也融入了集体，开始和大家一起吃饭了。
    她后台硬，大家都指望着她能打探点消息出来。
    小芳摇头：“金雯姐走不走的不知道，但是我悄悄从门缝看到老板砸了本子， 气的不轻。我猜是事情没有老板想的那么顺利。”
    同事们各个心有戚戚然。
    “唉，要是小领导还在就好了。之前不管老板多么生气， 小领导都有本事安抚好。”
    “是啊，雪青都三天没来上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学校里太忙了，没空来了。”
    “雪青在的话，我们有什么直接问她就好了。现在才觉得，助理这个职位真的太重要了，承上启下啊……”
    一群同事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像暴风雨前互相取暖的小动物们。
    小芳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大概率李珊的暴走，背后就是雪青干的啊！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苦恼啊。
    小芳悄悄溜回了前台位置，准备给雪青通风报信了。
    办公室内，李珊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不定。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金雯哪来的胆量，敢反过来威胁她。
    沉寂了两天，金雯那边终于给出反应了。
    她不声不响的，居然找了一个新的律师。
    并且委托了律师帮她递话：“老板，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和趣的成功，也有我的一份。你违规劝退病假中的员工，我一样可以去法院告你。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金雯的底线条件是：我可以病退，但是我为和趣打拼这么些年，该拿到的补偿和奖金，一分钱都不能少。
    要是谈不拢，她宁可天天去园区闹，拼个两败俱伤，也不会让李珊好过的。
    这段话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新律师也是来自另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大律，收费也不便宜。
    看得出来，金雯是铁了心的要为自己争取了。
    周怡和接到消息之后就如实转告了李珊。
    虽然周怡和说的温和了一点，但李珊当时就大发雷霆了：“威胁我？她以为我真的不敢送她坐牢吗？”
    而后李珊又开始怀疑了：“这不像金雯的风格啊，她怎么突然间这么聪明？”
    “袁律师的确是他们所的一把好手，手段激进。这种话，他都敢帮当事人递出来，也的确是他的风格了。”
    周怡和委婉地表达了她的看法，建议还是和解最好。
    “一旦闹大了，对企业形象也不好。和趣刚刚起死回生。而这件事上，病退员工的确更占优势。我查过了，金雯的病其实已经有了癌变的迹象。他们家房子也卖了，现在的确是处于什么都不怕的状态。”
    穷寇莫追，衰兵必胜。
    金雯什么都不怕了，但李珊还是要做生意的。
    冷静之后，李珊也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没考虑多久，她就让周怡和主动释放出了可以谈一谈的信号。
    另一边，忐忑了大半天的金雯接到电话后终于安心地瘫倒在地了。
    “太吓人了，要是李珊不接招该怎么办。我这话都放出去了，到时候骑虎难下啊。”
    紧张过了头之后忽然松懈下来，金雯的胃抽动了几下，泛起一阵火烧感。
    一边的沈雪青看到她捂着胃，立刻递了一杯热水过去。
    “给，缓缓。”
    金雯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喝完了，才自嘲道：“以前都说我喝酒跟喝水一样，现在真的需要喝热水了，喝下去了，胃里还是冒泡。”
    如果不是沈雪青给她出主意，金雯也不敢这么大胆。
    她们一家都是老实人，她嫂子甚至偷偷问她哥，要是实在不行，还可以把现在住的房子卖了赔钱，总不能让小姑子真的去坐牢。
    听到这句话，金雯才同意了沈雪青的提议。
    兵行险着，她的确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沈雪青提醒她：“接下来就是，增加谈判的筹码了。首先，是你要拿到一些证词，关于你那些消费行为基本都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然后就是你过去合作过的那些负责人的证词，不管有用没有用，最好都收集一下。这样律师才能去和李珊谈判。”
    “记住了，律师费是不能省的。只要把握住底线，李珊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你缠斗的。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说会寻求媒体。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泽元的范玉兰范记者，她会帮你的。”
    所有关于劳务纠纷的新闻也好，案例也好，沈雪青能想到的，全都告知了金雯。
    如今这个年代，私企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非法解雇的手段层出不穷，更有甚者，花点小钱买人家身份证当法人，送人坐牢毫不手软。
    互联网还没有大规模普及的情况下，受害者求助无门，求助法律的成本也很高。像金雯这样的，要是没有沈雪青的指点和门路，多半最后也会乖乖妥协。
    想到这里，金雯叹了一口气。
    “你本来就不必要管闲事到这一步的。”
    金雯很感谢沈雪青，可是这感谢中又带着一丝丝的迷茫。
    沈雪青帮她找了律师，还帮她出了主意。
    纸包不住火，李珊事后稍微打听就会知道消息。那到时候，沈雪青肯定是在和趣干不下去了。
    虽说沈雪青是临清的大学生，可是就这样因为自己丢了前途，真的好吗？
    这份恩情来的太重，压得金雯有些喘不过气。
    “别多想，我不光光是为了你。”
    沈雪青看出来金雯的疑虑，又补充道：“而且区区和趣那儿的前途，对我来说，还没有那么重要。”
    手机响起来，是老家打来的。
    沈雪青接起来，一听，居然是邵宜兰。
    “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邵宜兰的声音雀跃而欢喜，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跟姐姐分享好消息。
    “我爷爷奶奶过户给我了两套房子呢！我妈和我爸也顺利离婚了。现在我爸听说爷爷奶奶手上也没钱了，可老实了，对着我妈也客客气气的。因为我跟他说了，我是不可能不管我妈的。要是他再和我妈打架，我以后养老也只能避开我妈给一点点了。”
    沈雪青面露微笑：“是嘛，我们宜兰这么厉害啊？”
    “对呀，我是跟姐姐你学的啦，之前你这么跟姨夫说话，我偷听到了。多亏了姐姐你，我妈现在也比之前有精神了。”
    邵宜兰絮絮叨叨了一会儿自己的打算。
    她已经想好了，之后就考个附近的大学，然后跟她妈妈一起做生意。
    “以后我呢，就在老家看顾着我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秀兰大姨和姨夫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姐你在北京就好好打拼吧，我保证帮你顾好大后方。”
    “好，那就拜托你啦。”
    听着妹妹信誓旦旦的保证，沈雪青心中的冰山又化开了一部分。
    也许我能力有限，但是近在咫尺的哭声，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如果这一次我袖手旁观，从此以后，初心蒙尘，我将无法光明正大地行走于阳光之下，挺胸抬头的做人。
    天气渐渐炎热，胡同的角落里，有一簇春意探出墙角，开出了花骨朵。
    沈雪青打开房门，一缕阳光从外照耀下来，让她整个人仿佛沐浴在金光中。
    她微微侧身，对金雯笑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金雯坐在地上，看着她轻巧穿过门洞的背影，忽然鼻子酸了一下，低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嘴里嘀嘀咕咕的：“白活了一把年纪的，还不如一个小孩懂事了……”
    金雯的侄子从后面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搀扶起姑姑：“姑，我妈叫你去喝药了。”
    “唉好。”金雯晃悠悠地起身。
    她还不能倒下。雪青说了，等她拿回应得的奖金，可以在郊区买两套房，和哥哥嫂子一起搬过去住。
    雪青都帮她打听好了，郊区的房子现在有政策，便宜得很，贷款下来也不算吃力。
    现在这胡同房子位置这么好，就可以租出去了。那样以后她的日子，有存款有租金，也不算难过。
    你看，这世道虽然对她不好。可总归没把人逼到绝路上，对吧。
    第138章 回归校园了
    上辈子的李珊，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雪青现在再去想，几乎已经想不起来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沈雪青就失眠了两三个夜晚。
    如今事情终于解决了， 她才能够细密地想起一些往事，从云雾中窥见一点人性的复杂。
    她曾经困惑地问过蔺善为：“李珊对我的好， 难道也是假的吗？”
    蔺善为说：“人都是天然利己自私的。李珊如果不是公司的老板， 应该是很乐意和你们成为朋友的。但是，她不是。你们虽然喊她姐，但是她并不是你们真的姐姐。”
    她首先是公司的老板，然后才是一个朋友。
    “是我着相了， 居然连这种事情都想不通。”
    沈雪青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伸手去够蔺善为的衣袖。
    此刻地她躺在休息室里， 午睡之后不想动弹，就原地翻滚来去，像一只赖床的大猫咪。
    蔺善为好脾气地往她这边坐了坐， 方便女朋友继续对自己耍赖皮。
    他摸了摸沈雪青的脸，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色， 有些心疼：“但是有一件事， 金雯说对了。你本来就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把刚养好一点的肉都消耗没了。”
    短短几天， 沈雪青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瘦了四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