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姜平出去之后,文鸿山就闭目养神,但他始终不习惯胃管,只觉得气也喘不上来,手脚的束缚在手术后他清醒后的第四个小时解掉了,护士看他挺安静的,不是会乱动的性子,便给他解了。
躺到第二天晚上,稍微能缓过来,就擅自把胃管拔了,才觉得喘气舒服了一些,被查房的护士一通骂,还把姜平也叫过来连带着骂了一顿。
姜平被骂了也不恼,反倒央着医生:“他性格如果不是真的难受,还是很听医生话的,他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出icu了,这要是能不插胃管的话就不插了吧。”
“那明早看看吧,他要是能自主进食就不插,要吃不下东西就还得插上。”
“好的。”
文鸿山也不知道姜平在外面同医护人员讲了什么,好在护士没有硬要把胃管插回去,文鸿山在手术后第二个晚上,终于得以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转回普通病房,姜平一大早就等在外面了,缝合的痕迹像蜈蚣一样盘桓在文鸿山的头上,隐约还能看见血肉被硬生生黏连的痕迹,是让人多看几眼都会觉得害怕的痕迹。
但即便如此,姜平还是感谢那道疤痕,那道疤痕让他不至于和文鸿山分开,还可以一起度过无数个日夜。
文鸿山也注意到了姜平的视线,冰凉的手无力地捏了捏他的手,用口型说:“别看了。”
“这是胜利者的勋章。”姜平蹲在他的病床边,学着蒋欣的语气,认真地对文鸿山说。
文鸿山还没有笑的力气,只能揉了揉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文鸿山看得出姜平承担了很多压力,跟进年度大赏的作品,处理所有找到他这里的应酬,必要的时候姜平也会代替文鸿山去做一些决定,这段时间是他第一次去努力理解文鸿山平常在做什么。
实在决定不了的,要么往后拖,拖不了的姜平会念给文鸿山听,自己再给出不同的答案,文鸿山觉得可以的就捏捏他的手。
有时候文鸿山会看到姜平抓着手机坐在椅子上靠着墙边就睡着了,但即便如此,姜平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守在他这里。
这几天文鸿山都有点低烧,拆线的时候发现有几道针脚愈合得并不好,需要做腰穿和重新缝合,腰穿局麻之后没有太多感觉,但重新缝合不打麻药,针线就直接从皮肉里走,姜平根本看不下去,他站在旁边抖得比文鸿山还厉害。
文鸿山中途还努力睁眼看了他几眼,但他冷汗冒得太厉害,汗甚至成股得往下淌,眼睛不太睁得开,咬着牙对姜平说:“别看了。”
但姜平也只是发抖而已,那天他反而一滴眼泪都没掉,像是谁哭了谁就输了一样,他们两个都和疼痛较着劲,文鸿山冷汗一层层地冒,病床的护栏几乎要被他硬生生掰断,等到做完腰穿文鸿山平躺下来,整个人像是脱了力。
别说说话,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姜平等到医生护士都出去了,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床边。半天才有力气起来。
“不疼。”文鸿山用气声说。
被姜平瞪了一下,文鸿山勾了勾嘴角,又改口:“疼。”
这一次文鸿山恢复得很好,没再发烧,伤口也愈合得不错,进食多少有点费劲,但还算顺利,他们这个城市飘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文鸿山也被允许出院了。
出院和恢复还是两个概念,姜平卡着他的手机,不让文鸿山管那些有的没的,其实后来文储安还打过电话进来,姜平都自己接了。
“病着,没好。您哪怕把他当工具,也得给他养精蓄锐的时间吧?可持续发展没听过?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垮了就垮了吧,公司没有他重要。大不了他什么都不干了我也能养着他。他恢复好了我会联系您,但在此之前请您不要再逼他了。”
“放心,年度大赏我已经说过了做的是A系列的产品线,这一点您可以和公司的人确认。”
姜平以往的性格是不会说这些的,但是他看着文鸿山这次重病,才觉得没有什么比对方的健康更重要的,哪怕文鸿山之后骂他他也认了。
文鸿山清醒的时候不喊疼,但是疼得不清醒的时候就会咬着牙发抖,有时候一摸一身的冷汗,姜平后来一点也不相信文鸿山说的话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文鸿山的视力没有完全恢复好,有一些近视,但这种术后的副作用比起一些比较不幸的病友,可以说小到忽略不计了,在医院的时候顺便配了副眼镜。
“姜平,手机给我吧。”
“不行,你什么时候能一日三餐正常吃进去而且不吐出来的时候再说。”
“我有数。不会乱来的。”
“不,你没有。”
“就看一会儿。不看工作,我无聊。”文鸿山半靠坐在床上,抱住姜平的腰。
他只是想知道姜平为什么这几天接电话之后看上去心情总是不太好。问了姜平也没说。
姜平被他抱得心软了,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忽然也想起来了一件事,他们似乎很久没有听过520说话了。
那个害怕寂寞的,总爱说话的520小朋友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之前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这件事,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平摆弄着自己的手机,忍不住问文鸿山:“520是不是好久没出声了,他不是也最怕无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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