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哭出来还是得工作。
    在这个时代待久了，芬利特尔发现不工作就得死这个残酷的事实。
    李奥很讶异芬利特尔会有在野外生活的想法，既然他提了，身为魔王，就必须残忍地打破他的幻想。
    「土地已经被瓜分完了，现在只有取得猎人执照的人才能打猎，就算取得执照，也不能杀害保育类动物。」
    「魔兽呢？没有会伤害人类的魔兽可以杀吗？」
    「现代真的没有魔兽，况且魔兽只是变异的动物……等等，该不会你吃过魔兽的肉？」
    难道这就是勇者性转的原因吗？
    一秒过后，魔王自己否决这个猜测。区区变异动物，吃了畸形还有可能，应该不至于让身体变性。
    「是有吃过，但是不好吃，所以我们只有卖掉牙齿毛皮之类的。」芬利特尔说。
    「那种化学……不是，魔法製作出来竟然真的有人敢吃？」
    「不能吃吗？」芬利特尔反问。
    「当然。现代的野生动植物和这些魔兽一样，充满毒素，所以不能随便食用。如今，海中的鱼类或多会少都有重金属污染，经由生物累积，最后毒素全部都累积在人体。路边的植物，可能因为地下水或土壤受到化学物、重金属污染，食用也会生病」
    「什么是生物累积？」
    「我好像很久没听到你发问了……生物累积就是无法被代谢的毒素经由食物链逐渐累积，越高级消费者的毒素越多。食物链你可以理解为小鱼被大鱼吃，大于被人类吃，人类就是最高级消费者。小鱼身上假设有一克的毒素，大鱼吃了十隻，便累积了十克的毒素。人类吃了十隻大鱼，就累积了一百克的毒素。」
    「虽然听不懂消费者是什么，但是大致上懂了。」
    「消费者是……算了这不重要。反正，除了健康问题之外，还有法律问题，所以基本上不可能在野外生存。加上现在社会是消费主义，为了促进经济，厂商只会想尽办法迫使消费者消费，购买他们不一定用得到的物品。」
    「啊，我好像知道消费者是什么意思了。」
    「……嗯，很好。」李奥露出一个不带笑意的微笑后，说：「在各种便利生活的诱惑下，除非离开这个国家，否则你很难自给自足。」
    「为什么离开这个国家就可以？」
    「有些国家还有部分地区尚处于原始社会，在那里你可以体会到比你生活的时代还要落后的生活。」
    芬利特尔想了想穿越到现代至今，自己体会过多少现代科技，一秒放弃自给自足。
    「我觉得现在这个工作挺好。我要赚钱买房。」
    上次才说自己要野外求生的芬利特尔，这次就打脸自己，转念说要买房子。
    「我要努力工作，赚钱买房子。」
    为什么要买房子？躺平就好啦。工作再久也买不到房子啊。芬利特尔看到这些留言，沉痛道：「我也知道买房子很难，但是我不买房子，我要怎么脱离魔王的魔掌？」
    这时大家才想起，这个勇者是穿越到现代被魔王逼着工作的人物设定。
    「魔王的房子很大，很舒适。」
    「三餐都有人准备，还能换菜色。」
    「魔王有时候会带我出去买东西，因为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面。」
    「钱不会不够，魔王给了我魔法小卡。」
    勇者分享他的被俘虏生活，让观眾十分羡慕忌妒。
    「咦？说什么想要被魔王囚禁？我觉得最好不要，魔王就是魔王，不能得罪他。他有魔法，能轻易洗脑人。」
    为什么魔王没有洗脑你？
    芬利特尔看到这个问题，同样很困惑。虽他有诸多猜测，却从来没有问李奥真正的答案。
    虽然他们现在好像很熟悉彼此了，但是他们彼此都知道，两人之间并非毫无距离。
    魔王不会跟勇者说自己的真实身分，为什么会活那么久，更不曾对芬利特尔提到他原本要长眠的事。
    勇者则是什么都藏不住，唯一能让他保持与魔王之间距离的，就是不过问，不要跟他更熟识了。他们只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屋簷下的两个人，没有更复杂的关係。
    「……魔王大概是觉得，看我挣扎更有趣吧，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既然都说到魔王了，今天就让我分享我从圣殿骑士成为勇者的经过吧。」
    不同于其他效忠领主的骑士，效忠神殿的骑士没有封地，只是需要遵守骑士精神、训练有素、被制约的狗。就算内心不忠诚，也难以脱离神殿掌控。
    要脱离神殿，有几种途径。
    一种是被神殿卖掉，卖给资助培育该骑士的贵族，这些贵族更可能只是将自己拋弃的孩子买回来。
    一种是立功，由国王赋予爵位，正式成为贵族，但是很少有人能这样做。贵族眼界十分狭隘，他们难以接受平民成为贵族，因此骑士虽为低端贵族，却从未被贵族认可。就算如此，骑士也是平民晋升贵族的唯一一条出路。而被国王赋予爵位的骑士，通常立功了也代表其死亡。因此最常获得爵位的骑士，就是歷代勇者。
    还有一种，与第一种相似，买人的一方是贵夫人，守寡的贵夫人向神殿请求，希望能获得圣殿骑士的保护。实际上就是买下这个人。买回去要做什么……就不需要多说了。
    芬利特尔原本只是圣殿骑士，会被选拔为勇者，除了他实力最强之外，另一个理由就是他是没有人要的骑士。
    圣殿骑士的成员除了孤儿外，还有没落贵族、贵族弃子、私生子，通常会留在圣殿骑士里直到最后的是孤儿和弃子、私生子。芬利特尔原本以为自己是前者，但经由李奥述说，才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因为从来没有与原生家庭生活过，倒是没什么真实感。
    每隔一阵子，神殿就会根据过往对练记录与日常表现选出勇者，并预言出九大磨难，这九大磨难是勇者队伍前往魔王的路上必定遇上的劫难。勇者会带着记录预言的羊皮纸，和同伴前往讨伐魔王，路上顺便宣扬神的权能与威望。
    「简单来说，就是做好事顺便拉人信教，非我教者皆为异端。勇者队伍是个只有十个人的小传教团。」芬利特尔说。
    十个人？
    听勇者描述，观眾还以为勇者的队伍是像宗教战争那样有着上千人的骑士团，但是人数竟然跟虚构作品中的勇者队伍差不多？
    「很少吧？不只人少，钱也少，所以我们旅途上最大的磨难不是寓言中的九大磨难，是没钱。王室给的钱少得可怜，一下子就用完了，连预言书都被我们拿来煮汤了。」
    羊皮纸……竟然被煮了？
    「本来应该要把羊皮纸卖掉的，但是当时我们受困于雪山之中，周围只有满满的雪，连根草都没有，真的受不了，只好吃了它，我们用信鸽和羊皮纸加雪煮汤。」
    煮、煮汤？
    「我看过现代的虚构奇幻作品，里面有些魔法传讯，很遗憾的，我们虽然会使用魔法，却没有传讯功能。
    我们使用的魔法，大致上可以分为四种，分别是强化、削弱、復原、维持。维持又被称为守护魔法，能让被施术者维持状态。
    能传信到雪山的信鸽，是被施加了守护魔法的信鸽，一般的鸽子没办法单靠魔法就将讯息传到远方，必须依赖魔法。因为鸽子身上有魔法，我们还得先解除才吃得了它。我们都饿昏了，吃完了才想起来可以靠鸽子求援。」
    眾人觉得，勇者队伍当年真的输得不冤。这么破的队伍，讨伐魔王能成功就太没天理了。
    「幸好我们之中有一人，他利用復原魔法修好了鸽子的骨架，并用自己偷学的魔法固定住鸽子的灵魂，于是我们放了一隻除了一身骨头什么都没有的信鸽回去了，然后努力想办法穿过雪山。脱离雪山后，这位骑士就被神殿抓走了。我们帮助他逃跑，在我们的帮助下他改行当死灵法师了，流浪几个月后才重新与我们会合。」
    神殿的骑士敢用骨头鸽子送信……这是饿到思考能力降低了吗？
    看来骑士甄选忘记进行智力测验了。
    李奥看直播，都快看不下去了，用手遮住眼睛，疲累地靠着椅背。
    「早知道是这样的骑士……说什么我都会劝他们投降。」
    而不是故意等着他们打到跟前。
    任谁看到这样的勇者队伍，都会惻隐之心发作吧。
    「因为地图也被我们吃了，所以我们很艰难地在山中寻找活人。在山中住民的帮助下，我们找到下一座城镇的神殿，在那里获得补给及新的地图。幸好，这里的神殿愿意给我们一点吃的，还没有向我们讨要奉献金。」
    不对吧？神殿时不时就会分发食物给平民吧？
    观眾们从鄙视勇者队伍的智商渐渐转为同情。
    「食物是可以吃的，但是不能带走，我们吃饱喝足、整理仪容之后就前往我们真正的目标，领主的城堡。虽然神殿总是拿走我们的奉献金，但是领主们会热情接待我们，我们的旅费都靠领主了。」
    观眾都很好奇，为什么领主会热情接待他们。
    原因很简单，这些骑士会经过许多领地及国家，如果领主没有资助他们，就会沦为笑柄。勇者是要前去攻打魔王城的，太寒酸也不好。
    勇者的部下要卖惨，又不能惨到让人鄙视，还得暗示领主拿钱出来，在生存压力下，这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像是将城主全家冠上对神不敬的罪名，就地行刑之类的……
    芬利特尔思考了几秒，印象中这种事情好像不被现代人接受，于是芬利特尔便将冠上罪名就地行刑的部分省略不说，只说拉赞助的部分。
    「我们获得赞助之后，就必须继续前进。幸好领主送了我们马，这下我们路程加快许多。至于九大磨难……」
    芬利特尔语带尷尬地说：「因为我们把羊皮纸吃掉了，没人记得，所以我们讨论之后，便决定直接前往魔王城。路上靠着猎杀魔兽转卖、帮助人类筹出旅费，有多馀的钱全部都用来购买更好的武器。但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打不过魔王。」
    不不不，这样的队伍能打败魔王的话，就是奇蹟了。
    没有任何一名听到真相的人类，会认为他们有能力击败魔王。
    「魔王城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领地城堡，看起来和魔王的称号并不相衬。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我们依旧无法攻克。光是迷宫陷阱就阻挡我们很久，我们差点在魔法迷宫里面饿死，还好被放出来了。」
    勇者队伍到底是多常经歷饿死危机？
    「我们在魔王外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扎营，想着再突破一次，但是每次尝试进入，都会遇到更险峻的状况、更危险的敌人，最后只有我一人见到魔王真身，我已无暇顾及同伴。在那里，我用了魔水晶试图同归于尽，可惜失败了，阴错阳差来到这个世界，还遇到魔王。
    魔王利用洗脑魔法，在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我被囚禁，被迫靠着直播维生。」
    芬利特尔分享完攻打魔王城的经过，就花了不少时间，时长已经足够，便结束直播。
    直播刚结束，李奥就来了，几乎是无缝接轨，他敲响房门，没有擅闯，可谓十分有礼。
    敲响囚牢大门的人，我这辈子从没见过。
    芬利特尔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