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用完的汗巾随手一扔,肖珍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与此同时,江雪澜迈开脚步往拱门外走去。
江离虽性子有些骄纵难缠,但是并不笨。
这一路从荆州走来,赵午与楚寻真对话时遮遮掩掩,未曾在他面前提及来杭州要见的人是谁。
等到了这处宅院,他先是见到了闻人语,而后是肖珍,还有其他的熟悉面孔,宅子的主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何人。
因此即便是江雪澜现在用的是易容后的脸,他仍旧是将人认了出来。江雪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一瞬他便冲了上来,冲到江雪澜面前后堪堪止住脚步,拘谨地唤了一声“父亲”。
“嗯。”
赵午也从座上起身,“教主。”
江雪澜伸手搭上江离的肩头,并未言语,抬眼看向房中除去江离和赵午外的另外一人。
察觉到江雪澜的视线,那人身体一僵,竟低下头,避开了江雪澜的视线,面上的神情似有几分羞愧。
江雪澜轻推江离肩头,示意他先出去,随后朝那人走过去。口中轻叹:“寻真啊寻真,你我多年未见,怎么变得如此生分。”
来人正是被叶掌门禁足在武当的楚寻真。
楚寻真坐在位子上不动,视线里多了一抹玄色的衣摆,向来是江雪澜已经走到了他身前。
他喃喃道:“大哥的身世赵兄已然悉数告知,小弟……实在羞于面对大哥。”
江雪澜是出岫山庄的遗孤,而六派于出岫山庄,有着灭门之仇。
他是武当弟子,六派中的一员,江雪澜既然是出岫山庄的人,那这份血海深仇,自然有他一份。
他与江雪澜相识多年,二人都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无论是见识还是抱负都极为相似。
楚寻真此人做事向来凭借本心,随性而为,若不是自幼时被武当看中,收到叶掌门门下做弟子,学的是侠义之道,保不齐后面会出落成什么样子。
毕竟他少时便看不惯周围那些装模作样的“正派”之人,他们都有一类特征,那就是明明很想要一样东西,却偏要装出一副谦让的样子来,在他眼中,这种人不过是些不敢承认自己心中欲望的伪君子罢了。
因此他结交的朋友,全都是些遵循自身欲望之人,这些人看似可以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实际上呢,反倒比所谓的“正道君子”更加磊落一些。
至少他们敢于直面自己内心的欲望,敢于承认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放眼整个江湖,除去那些邪魔歪教,又有几人敢于正视自己的私欲。
因此朋友易得,知己却难得。
遇到江雪澜的时候,恰逢楚寻真最迷茫的那段时间。
他屡屡因为违反门规被戒律长老警告,甚至被师父禁足,偶尔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他本性太坏,所以才不能理解师门的良苦用心。
直到他遇见江雪澜。
那时江雪澜还没有篡位,只是上任教主屈啸收养的众弟子之一。
屈啸此人面目丑陋可憎,其心肠更是异常歹毒,残虐成性。
他捉了许多年轻漂亮的孩子,资质好的便收入门下,资质不好的,剥掉脸皮制成自己的收藏品。
他放任同门弟子残杀,强|奸门下的女弟子,致使一些女弟子小小年纪便怀有身孕,作恶多端,丧尽天良。
只要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与权力,就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在那般恶劣处境的影响之下,许多弟子逐渐迷失了本心,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成为屈啸的追随者。
江雪澜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只想着有一朝能将屈啸拉下马。
他们二人,一人身处武当,未能修得一身正气凛然,一人置身黑暗,也不曾落入漩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是极为相似。
对楚寻真而言,江雪澜是他的至交好友,结拜兄弟,他的师门却为了一己私欲,屠了兄弟满门。
这叫他如何面对江雪澜!
“这是你师门做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又怎会迁怒于你。”赵午已经默不作声地退下,江雪澜微微一笑,在赵午的位子上坐下来,拿起茶壶给二人添茶。
“倒是你,这些年受苦了。”
他说的自然是合欢宗遇害一事,楚寻真苦笑,终于抬起头看向江雪澜,目光触及到江雪澜的面容时略微一怔。
江雪澜并未改变自己的声音,因此他的声音对楚寻真而言是熟悉的,只是这张脸,却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江雪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淡笑道:“为兄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也知道为兄如今的身份,出门在外,换张脸总归方便些。”
的确如此,楚寻真刚要点头,又听江雪澜接着道:“那年我继任教主之位后,便着手调查你的事,倒是真的查出了一些东西。”
他说:“你既然想起我,相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当年的事情,可否还有印象。”
那年楚寻真假意与合欢宗的人交好,实则是为了进去救人。
计谋是陈百川提出来的,他说好会带人同楚寻真里应外合,一同将那些可怜人救出来。
不料到了他们约定好攻打合欢宗的时辰,增援却迟迟不来,只有楚寻真一人与合欢宗众人周旋。
楚寻真一直以为是他们的计划走漏了风声,所以合欢宗早有应对,导致增援进不去。
他从未想过,陈百川根本就没有带人增援。
江雪澜道:“你可知,自你出事之后,最后可能成为下一任掌门的人是谁?”
自然是陈百川。
楚寻真迟疑道:“大哥有所不知,我那师弟性格古板较真,是不会做出谋害同门之事来的。”
江雪澜将他的迟疑看在眼中,没有接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只听楚寻真接着道:“更何况……我听师父说,这些年,为了能让我早日恢复神智,师弟也出了不少力。”
江雪澜并未与他争辩,只是垂下长睫,轻叹一声:“罢了,既然你不愿意相信为兄的话,那便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明日便是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试剑台上已经有不少弟子在比试,这可与客栈门前的小打小闹不同,台上弟子锋芒不绝,招式大开大合之间尽显各门派本领,台下弟子喊闹喝彩,热闹非凡,叫喊声可以传到很远。
程轩走到陈百川的房门前敲门,敲了半晌门不见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望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陈百川。
“师兄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可是太过劳累了?”
陈百川心下懊恼,面上却没有显露,“多谢师弟关心,大会不日便要开始,我头一次主持这等盛会,有些紧张而已。对了,不知师弟找我有什么事?”
“师兄主持的很好,不必紧张。”
程轩笑容温和,说明来意:“掌门叫我们过去一趟。”
听到掌门传唤,陈百川起身整理了一番衣服,与程轩一起去见叶掌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一同从叶掌门处走出来,陈百川脸色青白,程轩满脸的若有所思。
原来在他们离开武当后不久,本该被禁足的楚寻真便不见了。
明通长老一边派人去寻楚寻真,一边让人通报消息,只是不知为何,通报消息的弟子一直没有回去,明通长老也一直没有收到叶掌门的回信。
苦等不到回信,明通长老不知道叶掌门到底有没有收到消息,只能重新派了人来。
只是这样一耽搁,消息便延后了许多,距离楚寻真失踪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叶掌门刚刚才得知消息。
只是武当大会在即,他再怎么心急也无能为力。
这么看来,倒像是有人故意拦截了消息,刻意等到大会前夕才让叶掌门知情。
更何况武当戒备森严,楚寻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守卫眼皮子底下离开武当也是个问题。
再联系到此前楚寻真与魔教护法勾结一事,众人心中皆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第110章 无情无义
肖珍将烧好的酒壶从火炉上取下来,斟满桌上的酒杯。
烈酒入喉,楚寻真道了声“好酒”。
顿了顿,他又道:“就是有些不过瘾。”
他的年纪比坐在对面的江雪澜要小一些,看起来却沧桑许多。关在禁地水牢中的那几年,他的神智虽然是不清醒的,但也消磨掉了他身上的很多东西。
江雪澜不碰自己面前的酒杯,吩咐道:“取两个碗来。”
“是。”
肖珍放下手中的酒壶,转头去厨房拿碗。
楚寻真咂了咂嘴,看看自己的空杯,把江雪澜面前的那杯酒够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我和二师弟平日里不怎么打交道,不过我知道,不少师弟都在背后说,二师弟比我更像个接班人,也更像他们的大师兄。”
楚寻真是叶掌门亲自挑选的徒弟,也是由叶掌门领上武当山的,陈百川和他不同,他是从外门弟子,一步一步走到叶掌门面前,成为叶掌门的亲传弟子的。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些天才,大多数都是天赋不够高的普通人,有些人可能家境好些,譬如明通长老的五弟子穆辰,哪怕他并不是什么学武的好苗子,还好赌,但是有人引荐,照样能被收入明通长老的门下。
至于那些无人引荐的弟子,大部分只能留在外门,平日里做做洒扫活计,接受长老们的统一授课,偶尔会得到某位内门长老的垂青,在武学上指点一二。
陈百川能从一个外门弟子走到今天的位置,个中艰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时,不光有内门弟子信服他,他还是所有外门弟子的榜样。
肖珍拿着两只碗过来,撤下桌上的酒杯,将碗里倒满酒。
楚寻真端起来喝了一大口,不知是酒太烈,还是他喝的太大口呛到了,总之他皱起了眉头。
“师弟们不服我,长老们也天天找师父告我的状,骂我离经叛道,将来难以继承大任。比起我,他们更看好二师弟。”
江雪澜的酒碗放在桌子上,楚寻真自顾自的与他碰了碰酒碗,抬眼看向江雪澜:“所以大哥你说,是二师弟害我,我是不信的。他有什么理由那么做?”
“该说的话,我已经告诉你了。”江雪澜微微一笑,端起酒碗冲他示意,“方才我就说过,信不信,是你的事。”
“三位客官,小店已经没有空余的客房了。”
小二微微弓着腰,脸上赔笑,“三位不如去别家看看。”
每年的这个时段都是杭州武林门最热闹的时候,武林盟会包下附近的客栈为隶属武林盟的门派弟子提供住宿的场地,而闲散侠客或是不属于武林盟的势力,就要去稍远些的地方自行解决住宿。
越是将近大会开始的时间,客房越紧张,大大小小的客栈都住满了人,晚来的侠客找不到住处,这是常有的事。
听了小二的话,为首的那位公子忍不住笑道:“附近的客栈我们都问过了,哪还有空房。”
这小二是个有眼力的,只见面前这三人,其中两个满身的锦衣华服,尤其是跟他对话的这位,俊美儒雅,哪怕没有订到房间,依旧是笑容满面,瞧着十分有分度。
这二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既然是富贵之人,小二给他们想了个法子:“三位,咱们这儿的空房前几天开始就满了,你们这样下去是找不到地方住的。不如去武林门那边看看,那里的客栈已经被人全部包下来了,想来应该会给贵客留房。”
不相为谋 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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