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溁城已破,你何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你不要说这种话,安心养病。”顾长宁把勺子轻抵在了楚晏因为呕血变得艳红的唇边,白瓷相衬,那唇色更添了几分妖冶。顾长宁怕弄疼了他,只好更加放轻了手腕,一碗药喂下来,一向舞刀弄枪惯了的手竟也发酸了。
他将药碗放在一旁,看着楚晏,踌躇片刻,才问:“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病症?所以你才跟我说,你快要死了?”
楚晏咳了几声,转身朝里斜坐着。
“你等我死了,再来问吧。”
第二十七章 青茶
顾长宁一早就让人送红蕊回溁城,她在帐外哭了良久,平复了心情之后,才进去跟楚晏郑重地道了别。
楚晏昨夜又呕血了三回,他陪在榻前,也是一夜无眠。可除了最后那句话,楚晏再没说过旁的,就算是无法安寝,也只是坐在里头靠着凭几静听更漏。
“殿下,郎中来了。”墨岩掀开了帘子,早膳楚晏没有胃口,只喝了些水,所以他特意温了一碗热粥过来。
白发苍苍的老头携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进来,那孩子往床榻上看了一眼,便咬牙切齿地朝他瞪过来。
“菱生,不得无礼,”老头把不懂事的菱生往身后一揽,扶着药箱跪下,“草民吴虞,拜见殿下。”
“不必拘泥虚礼,你且过来给楚晏诊治,若能痊愈,我必有重赏。”他移步,给吴虞让出床前的位置。
老郎中上前,与楚晏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才给楚晏把脉施针,当场配了一副药交给菱生去煎。
顾长宁心里堵得慌,看他收起了行当家伙要往外走,便追着问:“怎么样?”
老郎中弯身以请,顾长宁便跟着他出来。
“殿下,楚晏殿下的病是一种奇毒所致,名为「苦思」,此毒按道理应该会在二十八九年纪才发作,但想来是北梧苦寒,再加上他一直心气郁结,近日又急火攻心,种种缘由,才催动毒发。”
顾长宁回身望了望帐中,目光穿过幕帘的缝隙,落在摇摇欲坠的楚晏身上。难怪印象中他一向康健的身子到了梧国来就变得愈发虚弱,他还只以为是楚晏这三年养尊处优惯了,所以才受不住这朔风,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毒发。
“「苦思」?此毒可有解法?”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吴虞说的药材有多名贵,要价有多高,他都要医治楚晏。但事与愿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吴虞当着他的面摇了摇头。
“此毒无解,还请殿下节哀。”
节哀...楚晏才不过二十六,怎么就用得上这样沉重的两字?
他只觉得心头被人生生剜空了一块,也第一次伫立在故国茫茫雪原里,感受到的却是万古长夜般的孤寂。
“您再想想?肯定有办法的,无论多难的方法,都要试一试。您要什么官位我都会答应你,只要能治好他。”他越说越害怕,怕到声音都开始轻颤,一想到楚晏会死,会化作尘埃永远离他而去,他就无法呼吸。
吴虞欲言又止,“他没跟你讲过这病吗?”
顾长宁被问的一愣,呆在了原地。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楚晏说过,是他一次次拒绝了楚晏的解释,将楚晏要说的话扼在了嘴边,也是他一次次都不肯信,还对他说过什么“死后再问”的混账话。
老头叹了口气,看他这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心里也大概有了数。
“古籍有载,有一种叫做抱穗的蕨类,形似稻禾,根茎可以温里、理气,还能纾解毒性,或许对此症有用。不过虽说北梧应当是有这种蕨类的,但此时并非是应季,怕是难寻。”吴虞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偏方。
“好,我去找。”
“我给您按照古籍上画几副图吧,您也好按图索骥。”
帐中的楚晏喝了吴虞配的药,气色虽然不见好,但到底是没有再呕血了,也稍稍有了食欲,喝了些墨岩做的红豆粥。
顾长宁拿了一套笔墨过来,放在楚晏榻边,供他解闷。后者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倚着凭几摇头,“你何必再枉费心思?”
“你若觉得营中无趣,这些东西,聊胜于无。”
“那我就谢过太子殿下了。”
楚晏答得如此淡漠,让顾长宁喉中一涩,他压下心中闷疼,温声道:“你好好养病吧。”
顾长宁退出来,回自己帐中收拾了一下,带上几天的干粮,准备亲自去找吴虞所说的抱穗蕨。临行前又看了看身上的同心佩,原本触手生温的玉料,这几日倒像是怎么也捂不热似的,攥在手里也凉人。他左思右想,怕骑马时会弄丢,干脆就取了下来,放进书案的木匣里。
墨岩端着一杯热茶进来,“殿下就要走吗?”
“嗯,”他理了理腕口的衣料褶子,“怎么这个时候送茶来了?”
“谢公子说,怕您受冻,所以让属下泡杯茶过来给您暖暖身子再出发。”
“放下吧。”他绑紧护腕,吩咐。
墨言把茶碗放在了案上,还没掀开杯盖,青茶的香气就一团团冒了出来。换做平时,顾长宁倒不会在意,但如今不知道是有几日未曾喝过了还是别的缘故,一闻到这味道便觉头疼。
他摇摇头,墨岩十分有眼力见地将茶撤了下去。
“怎么不泡雪松茶了?”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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