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她这个人,对自己一贯严苛,在此之前已经将自己当做姜太师,对自己挑过一番刺了!
“王府尹,下官想要请证人证物上堂。”
王一和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彰显自己不是个泥菩萨摆设,“允”。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当中便走出三个人来。
领头的那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她穿着青绿色襦裙,手腕戴着一对温润浅绿色的叮当镯,甩手的时候叮叮当当作响。
在她的身后,跟着两个高壮且貌美的年轻小厮,那二人一左一右的抬着一个厚重的木根雕棋盘。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民妇柳烟,乃是如雅小筑的话事人。”
那美貌妇人说着,冲着一旁的姜太师抛了一个媚眼儿,当真是媚眼如丝,再拉下去都要拉成琴弦了……
顾甚微瞧着,那叫一个瞠目结舌,这本事她是一万年也学不会的。她只会用剑将人削成丝……
可姜太师这会儿却只觉得脊背发寒,像是被淬毒的蛇盯上了一般,他猛地看向了顾甚微,心中腾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他开始有些后悔,今日他就不应该来这里的。
更加不应该第二次对顾甚微下毒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不但发现自己被下毒了,竟然还反应这么快!
不!他没有想到的应该是康裕那个死人,竟然还留下了一本手札同一个带毒的玉枕!
张春庭手下的李三思,究竟是有多抠门扒皮,才会连上一任皇城使的东西都舍不得扔掉要放进仓库里啊!
八百年没有见过银钱吗?半夜是不是得上去街上将汴京城的青石板地面都抠回去?
“柳掌柜你是疯了吗?你们那破地方不是不可泄露客人有关之事么?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样日后还有谁人敢去如雅小筑!”
姜太师正想着,便听到人群中传来了一个急切的吼叫声。
他听着,身子一晃,冲着那人群中直跺脚的男子喊道,“二郎,闭嘴!”
那男子听着,抿了抿嘴唇,到底不敢继续言语了。
顾甚微挑了挑眉,冲着那人群中的姜二郎拱了拱手,“多谢姜二郎作证。不过你不打自招,还当堂威胁证人,是不是有些过于仗势欺人?”
姜二郎脸色一白,心知自己一急说错了话,不由得恼怒起来。
看热闹的百姓们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们这一笑,姜二郎愈发的脸色铁青,只恨不得今日出门之时,缝上了自己这张嘴。
“啪!肃静!柳氏你可继续作证!”
王一和及时制止了哄闹的人群,他面无表情的朝着那柳掌柜看了过去。
柳掌柜轻轻颔首,继续说道,“我们如雅小筑的确是不能泄露有那些客人来饮茶,又见了何人说了何语。只不过此事事关人命,小妇人也做不得那等助纣为孽之事。”
“便是拼得这门生意做不下去,小妇人也要堂堂正正做人。我那地方干干净净,不想日后成为杀人不见血的恶人福窝。”
柳掌柜声音娇媚,那一张口别说是男子了,便是顾甚微都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脆了几分。
若是现在再同那飞雀天字一号的人对战,怕不是要被人打成骨头渣渣。
可她这话一出,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看轻了她。
顾甚微瞧着前头跪着的那个身影,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真是会演啊!这个女人简直是同她上门问话之时,完全变了一副嘴脸!
那会儿她可是白眼翻上了天,打着呵欠一副恶棍模样,一左一右搂着两个貌美小厮,张口不认识闭口不知道。
不光如此,这位柳掌柜还在那风雅之地养了五条恶犬!
那恶犬同她一般生得两幅面孔,一个个的膀大腰圆凶神恶煞,对着她口留蛮涎等着一声令下便将她扑咬成碎片。
什么堂堂正正做人,不能助纣为孽,那根本都是没有的事情!
还得亏她瞧见这恶犬,想起了擅长训狗的马夫人,请人做了中人,这位柳掌柜的方才变了一个人。
瞬间由恶棍变成了关御史他亲妹子,那狗儿也瞬间由恶犬变成了温顺摇尾巴的好狗!
顾甚微算是开了眼,什么叫做大变活人,这就是!
“今日早朝之后不久,姜二郎便来了我这里,要一会儿太师要来下棋。我们那里本来有棋子,乃是上好的名品,从前的客人都称赞不已。可是姜二郎说太师有惯用的黑白子。”
“民妇虽然觉得怪异,但客人的事情,并没有多问。后来姜太师先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带刀侍卫。”
“紧接着不久,顾大人也来了。姜太师是常客,顾大人却是头一回来。”
“民妇听闻她是奇女子,便远远地偷看了一会儿,姜太师便是要同她下棋。隔得远我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什么,不过姜太师行黑子,顾大人行白子。”
“他们没下多久,姜太师二人先走了,来接他们的是姜家四郎的夫人。随后顾大人也走了。”
“我见他们没有取走棋子,便准备将那黑白子收了送去太师府。这时候姜家二郎来了,他急匆匆地拦住了我,亲自将黑白棋子取走了。”
“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我身边跟了不少人,皆可以作证。”
顾甚微听着,看向了面色铁青的姜太师。
“太师有二郎这等孝顺的儿子做帮手,日后便是死了怕不是都要笑活了!当真是令人羡慕。”
“太师害我之毒,便下在那白子之中。棋子虽然取走了,但是棋盘尚在。”
第399章 太师的破局之法
姜太师淡淡地看了顾甚微一眼,“一派胡言。”
“棋盘乃是柳掌柜之物,若是上头有毒,顾大人应该邀老夫一并状告她试图杀人才是。”
“怎地你年纪轻轻却是想不明白,反倒对付起我来了!老夫明日还要上朝,若是顾大人还这般胡搅蛮缠,那请恕老夫不陪你这黄毛小儿胡闹了。”
姜太师说着,目光朝着那开封府尹王一和身后的屏风看了过去。
顾甚微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亦是朝着那个方向瞥去,却是在那巨大的屏风一角,瞧见了一闪而过的衣袖。
那火红到刺眼的颜色,她再熟悉不过,是皇城使张春庭的官袍。
能让张春庭站在边缘相护的人,不用想都知道那个人是谁……
顾甚微想着,心中冷笑不止,她不由得想起了先前离开姜家的时候,姜太师对姜大郎的耳语。
原来他是去宫中搬救兵,竟是请了官家亲临!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本事!只可惜,在她看来,官家来了更好,毕竟他可以亲耳听到,姜太师是怎么死的。
“太师莫要这般沉不住气,做夫子的这般浮躁,又怎能为我大雍教导出稳重宽和的才人来?”
“你我身为朝廷命官,也不必揪着弱小去冤枉。若非太师邀请,我又岂会去那小筑?在我抵达小筑之前,柳掌柜根本就不知道同你对弈之人是谁,又岂会岂能下毒害我?”
“除非,她要害的是你,而我只是被殃及的池鱼。不若太师让单太医给您把把脉,看您中毒了没有?”
跪在前头的柳掌柜一听,脸色变化莫测,顾甚微瞥见她随时都想要暴起,无语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姜太师,得罪了。若是您也有中毒,那一会儿老夫给开个方子,还是尽快解毒的好。”
单太医说着,已经走到了姜太师跟前朝着他伸出了手。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目光灼灼的落在了姜太师身上。
他这会儿若是拒绝,那就是不打自招,毕竟有谁不惜命,不担心自己中毒呢?
他想着,面色铁青的冲着单太医伸出手来,心中已经确定这回他算是失算了。
那飞雀案同税银案都是旧案,想要寻找证据不易,很容易便能开脱,可这投毒案……他想着,不由得万分后悔起今日之举来。
只不过落子无悔,便是走了一步臭棋,那也是来不及反悔了!
单太医吸了吸鼻子,把了把脉,扭过头去冲着王一和摇了摇头,“府尹大人,姜太师并未中毒。”
“啧啧,那可真是太好了,一起下棋,就只有执白子的我中了毒,执黑子的姜太师却是安然无恙。这黑白子是谁拿来的?是姜二郎呀!”
顾甚微说着,走到了那棋盘边儿,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已经画好了棋盘的纸,并排放在了地上。
一旁闷不做声的韩时宴,及时地从长观手中接过了两盒棋子,放在了地上。
顾甚微没有言语,只见她左手拿黑子,右手拿白子,霹雳啪啪的朝着那纸棋盘上摆了起来,一旁的姜太师瞧着,简直就是瞠目结舌。
旁人不知晓,他还不知晓么?
顾甚微这是将他们今日早上下的那盘棋,完完整整地还原了出来。她来时候,他已经摆好残局等着顾甚微了,那白子也不是所有的都有毒。
事实上,他先前摆放在棋盘上的黑白子都是无毒的,只有顾甚微进来之后抓的那些白子,才是淬了毒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顾甚微竟然这般厉害,对于所有棋子摆放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光是他惊骇,在场所有的人瞧着那几乎挥出残影的手,一个个的都震撼无比。
人同人的脑子,好似当真是不一样的,吴江张着嘴忍不住想到。
而那屏风之后张春庭,听到堂上的抽气声,更是骄傲的翘起了嘴角。
他的小师妹,同她阿爹一样,除了过于善良这一个缺点,简直就是全美且无所不能!
“这三个地方,便是我进门之后,在那残局之上落的三子。还请单太医验看棋盘上的这三个地方,是否沾有毒。”
单太医点了点头,蹲下身去,打开了自己一直背着医药箱,他从里头掏出了一个小刮刀,对照着顾甚微在那纸棋盘上指出来的几个点,寻准了一个开始刮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不一会儿功夫便刮出了一些木屑,扫到了一片桑叶上。
随即单太医从那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来,从里头倒出来一条肉嘟嘟的白色的蚕。
他将那白蚕直接放到了刮下来的木屑之上……
顾甚微还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操作,好奇地凑近看去,只见那白色的蚕不一会儿的功夫竟是微微有些发黑,很快便僵直了。
“确实是有毒,同样的杏仁糖的味道,同顾大人所中的乃是同一种毒素。”
单太医的话说完,现场鸦雀无声。
顾甚微朝着姜太师看了过去,她正要张嘴说话,就听到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从门口传来,“阿爹,都是儿子的错,是我下的毒。顾亲事像是疯狗一样追着您咬,儿子一时恼怒便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所以才在那白子当中下了毒,我没有真的想要她死,我就是气不过……”
“我已经想好了,等她病上几日,我便将解药送到府上去。我我我……我早该说出来的,但是上了公堂,我一时畏惧,所以才不敢言语。”
那姜二郎说着,踉踉跄跄地朝着堂上跑了过来,他一把扑在地上,跪了下来。
“府尹大人,姜某有罪。但是请大人明察,我绝对没有要毒杀顾大人的意思。我只是想着今日早朝,顾大人那般意有所指的羞辱我父亲,之后为了朝堂安宁还要请她喝茶安抚于她。”
“我阿爹为了大雍兢兢业业,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城司第一凶剑 第2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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