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剑山的灵泉名不虚传,此潭乍看并不辽阔,水面之下却深不见底。其中蕴含的灵力充沛得不可思议。
同时此泉水寒冷彻骨,常人难以忍受。但我本就是水生一族,灵气与寒气可以相互中和。畅游一圈后,爪子上的鳞片肉眼可见的光洁不少,因为干燥而产生的细纹都消失了。
边暄远远的声音飘过来:无忌,你可舒坦?
我扯着嗓子回他:爽!
又泡了一个时辰,我自觉心满意足,爬到岸穿上衣服变回了人。
等我整理完毕,边暄才从结界外踱步而来,他说今夜是十五,月光皎皎月亮圆圆,是适合吸收月灵的好时辰。
我盯着他与白日里不同的赤红双眸,不确定地问:大师兄,冒昧问一下,令堂莫非是……
边暄狡黠地勾起唇角,讳莫如深道:看破不说破。
我把小白兔三个字咽回了肚子。实在能理解他为什么觉得身为妖修会自卑了,任谁能想到堂堂轩辕峰大弟子,分神第一人的剑修私下里其实爱吃胡萝卜呢?
我安慰他:英雄不问出处。
边暄做了个封口的动作:互相保密。
方才在水下游泳时我捡到一枚碧玉簪,因看着像是某人遗失的物件,于是顺手给捞了上来。我将碧玉簪交给边暄,他看见后脸色一变,沉默许久后才说,这像是师姐的东西。
是哪位师姐,这些日子还没见过,可是外出游历去了……我这话出口了才反应过来,万剑山弟子辈分不分男女。他能排第一,是说明上面已经没人了,或者说,没活人了。
边暄将簪子收入怀中,面上强扯出一个笑容:此物先交给我吧,谢谢你无忌,能带它重见天日。
没想到捡个东西还惹出一段伤心事,原本轻松的气氛顷刻之间荡然无存,我看着边暄难过的样子心中颇为自责,早知如此,我干嘛手欠乱捡东西嘛!
因他情绪不佳,我主动提出不如一起散散步讲讲那位师姐的故事。师父教过我,情绪这事堵不如疏,若是旧人旧事成了执念的时候,不妨找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念叨一番,也是与过去的告别。
这般如此,你就多拿捏我一个秘密了。边暄虽这么说,可还是领了我的好意,一边散步,一边说了他的师姐的故事。
她生于商贾之家,天资颇为聪颖,小时候就被父母送入仙门修道。路途虽不平坦,却也磕磕绊绊挤进了中游偏上的位置。
只是修道不似山川流水,并非消耗得了时间就能成仙。有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参破境界,也有人一念之间即可得道。
芸芸众生之中,她也并非被天道选中的那一个。当没有足够的天材地宝来堆砌成仙之路的时候,殒落,是不可避免的。
这只是位普通的修士,普通的人的故事。
边暄细细说了她作为师姐教导他的故事,她本性善良,并没有因为他是半妖而嫌弃他,反而在他身上付出了比其他师兄弟更多的时间。
少年时期懵懂的情感最难忘怀,等那位师姐溘然长逝后,边暄才后知后觉出自己对她是有超越手足的情感的。
时间不可回溯,如今或许只有神明下凡才能成全他的心意。
我静静听着他的故事,不知不觉间月亮已经走到了东方,林海边缘浮起一层薄薄的金光。凡人死后会如日月一般轮回往替,而修士陨落后却未必。
支撑修士的道炁生于天地之间,当形体消散后,承载着修士意志的道炁也会回归于万物,并不入轮回。所以若是浅薄地去理解的话,修士是没有转世一说的。
能抓住的,唯有当下。
从前的生命中我未曾因为修炼的事烦心过,如今入世,倒是多了许多感叹。师父将我护得周全,即使我从蛋中孵化许多年,却也未离开过她为我撑起的保护伞之中。
边暄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看我:你怎么哭了。
我泪眼朦胧地回望:你想你师姐,我想我师父。
我们已经走到临近山脚的位置,再有几步就到了下山的石路。只见一道矫健的身影伫立在长阶之上,黑衣白发,身后一柄长剑,耳间一道赤色长坠。
正是万剑山的剑尊,臧浑。
拜见师尊,恭迎师尊归来。边暄见了师父颇为意外,却也立刻上前行礼。
臧浑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应下,紧接着将目光落到了我身上,缓缓道:……你是白鸽的那条小蛇。
那双眼睛如鹰隼锁定了猎物一般狠狠将我钉住。瞬间,身上的鳞片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动物的本能叫我快逃命,可脚下却偏偏挪不动一步。
过来。
臧浑冷漠地下达命令。
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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