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青恭声答应,带着孩子们告退。
林木兰等人都走了,就说延平:“还不去练字?”
延平有些担心延福,但母亲难得神色严肃的说他,他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去了东配殿,铺纸研墨练字去了。
等他也出去后,宋祯忽然展颜笑道:“这几个孩子竟然这样顽皮!”
“小儿家就是喜欢充大人,尤其在延寿这个年纪,半大不小的,看着大人做什么都好奇。”
宋祯点点头:“他就是胆子大,还有九哥,也是个傻大胆,四哥叫他做什么他就去!”
“是啊,真没想到,那会儿九哥进来厅中,妾还问了他两句话,他一点儿都没露出来,真是人小鬼大。”
宋祯越想越觉得好笑,心里并未真的生气,反而认为延寿和延平很有兄弟情义、知道担当,只不过为了叫他们知道惧怕,并不曾表现出来而已。
“原来只想着孩子们懂事就好了,谁想到他们大了,反倒顽皮出新花样来,叫人更操心了。”林木兰轻叹。
宋祯笑道:“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男孩儿么,哪能似女儿般乖巧?只要不犯大错,慢慢教导就是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楚东回返:“官家,彭娘子带五哥前来请罪。”
宋祯叫请进来,彭娇奴面色严肃的牵着延福进门,立刻就与儿子一同跪下:“官家恕罪,妾教子无方,延福这孩子竟敢偷酒喝,妾实在是……”
“好啦好啦,你先起来。”宋祯见她有些激动,忙插言道。
林木兰也亲自上前去搀扶起彭娇奴,温声劝道:“你别急。”拉着她站到一旁。
宋祯目光转向延福,见他规规矩矩跪着,头也不敢抬,身上似乎还有些颤抖,不由微微蹙眉,问道:“延福,楚东问的话,你怎么答?”
延福声音极小的回道:“回爹爹,四哥给孩儿倒了一杯酒,孩儿才知道他偷了酒来喝,孩儿嘴笨,没有劝说四哥,也,也喝了一杯。”
宋祯的眉头又皱紧了一些,这孩子也太瑟缩没担当了些,好好教了两年,遇上些事情还是这样,“那你可知错?”
“孩儿知错,请爹爹责罚。”
宋祯听着他细如蚊蚋的声音就不高兴,“把头抬起来。”
延福依言抬头,双眼怯生生望向他的父皇陛下。
“延福,喝点酒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们年纪还小,再过个两三年,爹爹自然就不会禁着你和四哥了。你能实话实说,不砌辞狡辩,又知道认错,爹爹便不怪你。起来吧。”
延福谢过不怪之恩,乖乖站了起来。
“四哥和七哥的过错朕已经罚了,这里面既没你的事,爹爹也不罚你,回去吧。”
彭娇奴松了口气,忙上前再次谢过,带着延福告退走了。
这次宋祯没了笑容,添了烦恼:“这个孩子……”
林木兰没有接话,延福不似延寿,与她既不亲近,她也没有要照管的责任,反正万事有孩子生母在,她一向不多事的。
宋祯就说了这四个字,便没再说下去,而是自己微阖双目,似乎陷入了沉思。
林木兰悄悄退出去,到元嘉房里看了看,元嘉似是玩累了,被送回房去就睡了,此时正睡得小脸红扑扑,林木兰给她掖了掖被子,轻轻亲了一下,又起身回去厅中。
宋祯见她进来,出声问道:“元嘉睡了?”
“嗯,想是玩累了。”
“唔,朕想起来一事,九哥那里,还是要说一说的,不过朕怕吓着了他,还是你找时机说他两句就好。别叫他以为做了坏事没人察觉,还在沾沾自喜。”
林木兰应道:“是,妾知道了。”
事情说过,两人都觉累了,进内室睡了一觉,晚间宋祯要赐宴群臣,自去了前面,林木兰则带着孩子们简单用过晚膳就歇息了。
第二日林木兰叫人来把孩子们在一处玩耍的详情都问了一遍,才叫人去请胡美人母子来,当着胡美人的面,问光兴那酒壶里到底装的什么。
光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睛:“蜂蜜水呀!”
“哦?蜂蜜水怎么把你四哥喝醉了?”
光兴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四哥醉了吗?”
林木兰一本正经点头:“醉的还不轻,今日一早就被陈娘子推到院子里扎马步醒酒去了,不信你去瞧瞧。”
光兴的眼神便没有那么坚定了,他低头搓着小手,说:“孩儿也不知道。”
胡美人不知实情,在旁看得直着急,忍不住插嘴:“你这孩子,别是把一壶酒当蜂蜜水拿进去了吧?”
林木兰也不纠正,等着光兴自己回答。
“其实,其实,”光兴圆圆的小脑袋左右晃晃,终于抬起头,带点怯意看向林木兰,“其实四哥就是想喝酒。”他终于撅着小嘴,把自己怎么投壶输了,被四哥悄悄要求偷一壶酒进去的事情说了。
胡美人听说原委,气的抬手就拍了他后背一下,光兴没怎么着,倒把林木兰吓一跳:“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
胡美人忙认错:“娘子恕罪,这孩子一向顽皮,妾,妾也是……”
“那也不能动手!”林木兰板起脸来,将怯怯的光兴揽进怀里,“这事儿也不怪光兴,愿赌服输,做错事的是四哥,以后四哥要是再出这些古怪主意,九哥就来告诉林娘子,好不好?”
光兴偷偷瞥一眼旁边的娘亲,又看一眼林木兰,迟疑问道:“可要是四哥说,不能告诉旁人呢?”
胡美人立刻瞪眼:“你这孩子……”
“好啦。”林木兰止住胡美人,柔声告诉光兴,“四哥自己也是孩子,有些事还分不清对错轻重,所以九哥只要觉着不对,就来告诉林娘子,要是这事没什么,林娘子就当不知道,好不好?”
光兴松一口气,乖乖点头:“光兴记住了。”
林木兰笑着摸摸他的头:“光兴真乖,去找你四姐玩去吧。”示意蔷薇带着光兴去找元嘉,然后转头问胡美人,“这是第几次了?”
胡美人一愣:“您说什么?”
“第几次对九哥动手?”
胡美人见她神色不愉,立刻跪了下去:“娘子容禀,光兴这孩子一向顽皮,妾虽然多方约束,也总有出格的时候,上次二哥接了孩子们去他府中玩,回来以后,跟着光兴的黄门回报,说他把二哥书房里的笔洗打破了,妾责问他,他还回嘴,妾一时生气,就拍了他一巴掌。除去今日,也仅有那么一次。”
林木兰缓了神色,伸手扶她起来,“那也不能动手,九哥是皇子,他有什么不好,你可以教导,若实在教导不了,还有官家,怎么能随意动手呢?”
胡美人忙认错:“是妾急糊涂了,娘子恕罪,妾以后再不敢了。”
林木兰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不要擅作主张,便让她先回去,“留九哥跟元嘉玩吧,到时我会派人送回去。”
光兴跟元嘉玩了一会,就跑去看延平练字,延平昨日挨了教训,情绪一直很低,也不理会他们两个。等光兴听说延平是因为喝酒被罚后,才有些惧怕的坦白,是他把酒偷回去的。
元嘉听说就抬手戳他脑门:“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大了?亏得爹爹觉着你小没罚你。”
光兴又把听林木兰说的延寿在扎马步的事情说了,还有些担忧的问:“外面这么冷,四哥能不能受住啊?”
“好啦,你们两个就不要瞎操心了。四哥筋骨强健,没事的,我练练字也有好处,你们去玩吧!”延平干脆出声赶人。
小姐弟两个只得悻悻出来,到厅中时,正赶上二嫂嫂郭氏来给林木兰请安,见他们两个手牵手进来,便笑道:“四妹妹和九哥是不是在宫里闷了?都撅着嘴呢?跟嫂嫂去国公府玩好不好?”
☆、第141章 贤媳
康国公自成亲以后,为人处事有了很大变化。他以往在宫中,一则自己本身不受关注,从宋祯就对他淡淡的,别人更不会多表示关心,二则张淑容一向省事惯了,她从来没受过宠,只因与宋祯有些旧日情份,这才能在宫里顺顺当当活下来,便一向以不惹事不出头不沾染是非为立身根本。
康国公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便也被教导影响的低调无闻,宋祯不叫他,他便从不主动往跟前凑,与一众弟妹们见面时机又少,自然就显得游离于整个宫廷之外。
好在他娶了个出身世家、有见识的夫人。郭氏入门以后,渐渐摸准了他的脾气,便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尽量与弟妹们多亲近,也借故多入宫见见官家,请官家多教导。
一开始康国公是很抵触这种事情的。他没做过,觉得自己自得其乐的生活也很好,又知道生母是犯过大错的,不敢求爹爹多关注,心想爹爹反正不会亏待自己,也就不愿出头。
郭氏并没逼着他,只是讲些兄友弟恭的道理,说既然他们开府了,夏日里园中也有些景致,弟妹们都是在宫中长大的,若能接过来玩一玩,也是与弟妹们友爱的意思,官家听说,自然高兴。
反反复复磨了几回,才说动康国公与她一起进宫去提此事。果然官家和林贵妃听说此事都有高兴的意思,虽然只叫把几个皇子接去玩了一日,也叫他们兄弟亲近不少,宫里更是对他们小夫妻十分满意。
再加上宝和公主十一月要下嫁,郭氏就鼓励丈夫去瞧瞧公主府的营建情形,然后自己进宫的时候,顺便就能告诉公主。两边结个善缘,等公主下嫁了,也好兄妹亲近往来。
康国公因与宝和公主年纪相仿,幼时也在一起玩耍过,倒觉着比别的弟妹亲近,还真的去看了几回,并发现了些不足的地方,通过郭氏传到了宫里,最终又经林贵妃传到了官家耳朵里,得以改进。
宝和公主对哥哥嫂嫂感激不已,下嫁之后,果真与康国公府常来常往。
康国公体会到了好处,自然不似一开始那般抵触,于是郭氏就赶在冬至后进宫来,提起要再接弟妹们去府中玩,说是快到年了,也该叫入学的弟妹们松快一日。
元嘉和光兴一听嫂嫂此言,顿时都双眼发光,齐刷刷看向林木兰。
“看我也没用,此事得你们爹爹允准。”林木兰笑道。
郭氏就笑着回道:“虽是要问官家的意思,可娘子若能多劝两句,说不得官家应的就痛快了。”
元嘉立刻拉着光兴跑到母亲身边,仰着脖子求道:“娘亲,您就劝劝爹爹,让我和二姐姐三姐姐也去吧!”
“是啊,要是娘子不放心,我们就把陈国公主也请来,一同照顾弟妹们。”郭氏笑吟吟帮腔。
本朝惯例,公主初封美名,下嫁时即改封国公主,所以宝和公主如今已改称陈国公主了。
林木兰笑道:“难得你和二哥有这番心思,我必会转呈官家定夺。不过昨日四哥和七哥犯了点错,这几日,恐怕官家不会放他们出去。”
光兴一听此事就心虚,立刻耷拉了脑袋,不敢出声了。
郭氏并不多问,只谢过林木兰,又陪着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告辞,说要去看望张淑容。
林木兰让元嘉代她送客,心里暗暗称许郭家的家教,这位新夫人果然很是不错。
当日宋祯并没过来,林木兰也不急着问他此事,等了两天,宋祯再来的时候,才提起郭氏的话。
“……这孩子真是有长嫂风范。”林木兰由衷称赞一句。
宋祯也点头:“论起本朝名门,郭家自是一流,房头虽多,却皆不失世家本色,等琪儿她们到了年纪,朕还想从郭家再挑一个女婿。”
这是宋祯外祖之家,他既信任又称许,郭家自是长盛不衰,明琪能嫁个郭家儿郎也是好事,林木兰暗自把这事记在心里,又问宋祯的意思,同不同意孩子们出去。
“既然二哥他们有心,就让孩子们去吧。从小都困在宫里,也是可怜,朕小时候还常想法子溜出去玩呢!”
林木兰好奇:“官家是怎么溜出去的?”
宋祯笑道:“与舅舅郭玘一同出去的。”
郭玘是先太后次兄,与先帝亲厚,时常入宫伴驾,曾偷着带宋祯出去玩了几次,虽然回来后被太后责备,却有先帝帮着说话,倒也没有怎样。
宋祯想起这段记忆,心情越发愉快,干脆连女儿们都许了同去,只除了年纪最小的五公主,其余都准了。
“不过还得等四哥和七哥受过了罚,才许他们去。”
林木兰应道:“妾知道了。”
宋祯既然准了,她这里也得做些安排准备,除了通知康国公府,还要准备些赏赐送过去,以及随行人员、进出时间都得事先有所安排。
郭氏得了信儿,就进宫与林木兰商议,将日期定在了下次旬假十一月三十那天。
孩子们知道了这个消息,无不万分期盼,等到了那一天,早上起来看见外面阴云密布、北风呼啸,元嘉还有些担忧,深怕天气不好,就不叫他们去了。
好在林木兰知道郭氏妥帖,又有陈国公主也在,便只叫他们多穿衣裳,等孩子们到齐,康国公夫妇也亲来迎接后,就安排蔷薇和马槐随侍,送孩子们出宫去玩了。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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