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袭月身边荷旭咬了牙,低声喊了萧袭月一句“娘娘”。
萧袭月冷笑了一声走近,劈手拿过板子,一板子打下在刘妈妈的臀上,立刻炸开一声杀猪叫。“把这两个不听话的奴才拖下去,换人打!谁要是不使劲,一起打!”
“反了,反了,反了天了!”郑舒窈心底涌起害怕。萧袭月的胆子,竟然大到如斯地步!“救命,誉哥哥,救命啊……啊!”
连打了十来板子,郑舒窈主仆已经蔫儿得骂不出声来。此时,秦誉终于出现。
“誉哥哥,誉哥哥,你快救我啊!萧袭月她疯了,她要打死我,要丢我出府啊……”
秦誉看了一眼那二人,淡淡说了一句。“差不多,别打了。”
郑舒窈一喜,以为秦誉到底是喜欢她的,她在他心底是不同的,马上就能讨回公道了,却不想他说——“丢出府去吧。”
郑舒窈如同挨了雷劈,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直到拖她的人将她架起,她才从巨大的打击里回过神来,目眦欲裂、用尽了力气尖声叫着——“秦誉,你怎么能如此待我,我是你妻子,我是你妻子!!就为了这么个和我长得相似的替代品,你便要将我抛弃!我是太后赐婚的正妃,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逐我出府!”
秦誉面无表情,俯视她。
“你,本就不该在这府上。”
她本就不该在这府上。郑舒窈心碎一地,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她颤抖着嘴唇,与刘妈妈一道被拖出府去,扔在门口。郑舒窈趴在地上,秦誉没有出来,而是萧袭月跟了出来。
郑舒窈见萧袭月已是恨意滔天。“萧袭月,你好狠毒的心肠!”
香鱼实在忍不住,道:“若我家娘娘心肠狠,你便不是竖着出来了!”
萧袭月抬手止住香鱼的话。
“郑舒窈,你从来不属于这里,好好回去守着你该守着的人吧。你的儿子在黑屋子里已经关了一个月没见过太阳了。与其假惺惺地在我屋子里逗我的孩子,不如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冻着了、饿着了,好歹你曾十月怀胎捂了那么久。”
郑舒窈一听震住了!萧袭月,知道那件事??!!
萧袭月说完便回府去。郑舒窈发疯似的怒骂着,恨意滔天。“萧袭月,你会遭报应的!”
郑舒窈骂着,没有注意到正有一辆马车徐徐朝她驶来,赶车的是个浑身披着大黑披风的男人,只露出了下巴和口唇……
大门关上,将郑舒窈的怒骂隔绝在外。
荷旭不平。“娘娘,你明明放过了她、救了她,她却不知感恩!她以为陈太后会让她活得好好的么?继续呆在这儿,不被自己作死,也是被利用尽了灭口!”
“行了,不必多说,此事到此为止。”萧袭月不想多言。无论郑舒窈在府上是自己作死还是被她计谋率先除去,那都是横在白靖宇、秦誉以及她之间的一层隔膜,稍微处理不好就是祸患,不若早点儿丢出去,也不必让他们为难。再者,那黑瘦的小男孩儿着实可怜。郑橦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但到底痴心不悔的喜欢郑舒窈这么多年,她到底还是有些心软……
夜色浓郁,原本是一日尽了,该歇息了。但,今日的正事,这才刚刚开始!
萧袭月整了整衣摆,大步朝大厅而去。秦誉正等在那儿……
萧袭月从幽暗夜色中跨进门去,里头秦誉坐在上座,屋中一排单膝支剑跪着封信、剑风、无命等十八个高手护卫。
萧袭月在秦誉身旁坐下。
封信、剑风、无命三人齐声道:“但听殿下和娘娘吩咐!”
秦誉朝萧袭月看了一眼,萧袭月点点头,对三人道。“抓人,反抗逃跑者杀无赦……”
“是!”
几乎是得令瞬间,十数人便闪身不见了。
这一夜漆黑如墨,只是有股血腥味弥漫开来。这一夜,府上少了七八人,但看着,又一人都未少!
……
到了后半夜,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清晨,平津王府大厅前的庭院里,负责扫雪的是个老人,弯腰驼背得扫得很有节奏。扫着扫着,白雪下露出巴掌那么大块儿暗红血迹来。他扫把使劲擦了两把,擦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麻雀起得早,在平津王府的屋顶上高高低低的飞着,最后飞入枯萎了芭蕉的院子,落在满雪的枯枝上摇晃了摇晃,偏头仔细听着屋子了的人语声。
“小姐,冬萱以为此生都见不到您了……”冬萱跪地哭着。跪伏的姿势越发显得她身材瘦削,小小的一团。
香鱼拭泪,忙扶起冬萱来。“你不要再说了,再说小姐和我眼泪都要流干了。快起来吧。”
“快起来吧。”萧袭月也扶了冬萱一把。记得她重生后的第一眼,便是见冬萱冒险来告诉她熙宁园的叼奴要卖她,让她快走。而后她被关,冬萱也偷偷带了吃的来给她。“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冬萱含泪摇了摇头,想起林红凤心底难过。“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竟然有个双胞胎的妹妹,还是陈太后手下杀人作恶的细作。多谢小姐留她一命,冬萱感激不尽……”
“双生子本血脉相连,对着与你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我也是难以下得去手。暂且将她关押着,往后再发落吧。”若一日陈太后真的落马,那她也应该没有再与冬萱敌对的理由了。“一年半的时间,林红凤有充足的时间对你下手,她虽苛待与你,但终究没有害你性命,或许,久之还可以感化。”
冬萱泪眼朦胧。“冬萱就知道,小姐心底是善良的,从来都没有变过。”香鱼也同冬萱一样望着萧袭月点头,萧袭月微微笑了笑。多少人说她心狠手辣,连她自己都是这般觉得。
“我算不上善良。”萧袭月道。
荷旭嬉笑着插嘴。“娘娘啊是善良得恰到好处。对害人之人不手软,对善良之人良善相待,娘娘这样,比那些愚蠢得只知道忍受的善良懦弱之辈好多了。”
“就你嘴巴最会说。”萧袭月点了点荷旭的额头。
冬萱的妹妹和颜暮秋的弟弟都被关在了私牢里,毕竟两人都是萧袭月亲近之人的血亲,实在不好发落。
香鱼和荷旭各自去忙萧袭月吩咐的事情了,房间里就只有香鱼和萧袭月在。
“你有什么话,说吧。”
冬萱双眸含泪,噗通跪在萧袭月面前。“冬萱而今才了解了小姐当年的苦心,当时冬萱还以为是小姐嫌弃冬萱不想要冬萱了,而后才发现是自己头脑不够,竟然险些被奸人所利用,坑害了小姐和殿下。而今,这‘奸人’竟是我亲妹妹,令小姐为难,不忍心发落。冬萱愿意将功补过,深入虎穴……”
见萧袭月未出声打断,冬萱继续说。
“既然他们能来‘以假乱真’,那咱们一样可以来个以假乱真。奴婢和红凤几乎一模一样,声音也是一样,难以区分。这一年多的朝夕相处,我已将她的脾性和诸多联络习惯了解了清楚。”
冬萱所说的这个计策,萧袭月不是没想过,只是……“此计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危险重重,我只怕你应付不好便丢了自己的性命。”
“小姐放心,这一年多来,冬萱日夜思过,已经……不是从前傻乎乎的蠢丫头的。红凤就算再坏,她终究没有害我,相反,我病了冒着被人怀疑的危险都会去抓药来给我熬,不然我也活不了这么久。我如何也不能眼巴巴看着她在错误的路上走下去,只希望进献出自己的绵薄之力,能早些解决麻烦,助小姐和殿下早日得成大事……”
……
**
郑舒窈被平津王丢出府之事,本并未宣扬,但此等劲爆的消息当然属于不胫而走的那类,不到几日便传遍了姚氏平日交往的那些贵族妇人之间,更不要提国公府之人了。
闲杂人暗地都笑谈:国公府上,前不久才收留了夫家儿子被抄斩的宣平侯夫人郑元珍母女,现在郑舒窈又扔了回来,真真儿是成了下堂妇、寡妇收留所了。
郑舒窈重伤醒来是第二日,醒来便要找一个黑披风、戴面具的男人。姚氏告诉她,那马车上没有车夫,或者说是那车夫叩了门之后,就走了,待他们迎出去,只有郑舒窈主仆。
眼下已经腊月末了,贸然进宫扰了陈太后烦心,姚氏夫妇担心讨不了好,只得等过完年,再说。若是陈太后能率先知道消息,主动治罪,那是最好。这,便要打通那些个公公,吹吹耳旁风了。
郑大一房一连没好运,姚氏一次又一次栽在萧袭月手里,最得意的,当然莫过于郑三爷家里的梁氏了。
这是郑舒窈被丢回国公府的第七日,清早,郑舒窈刚在姚氏和丫鬟的服侍下吃了汤药,因着屁股红肿、躺不得,只能趴着歇息。姚氏心疼地抹了眼泪。“那该死的萧袭月,竟然这般嚣张。你爹爹已经在想办法,待过了年关,便上奏替你讨回公道!”
“娘……”
“公道?呵,也不怕说出去丢人呐,还是捂在家里也为国公府在外留点儿面子……”梁氏摇着得意的步子,领着一双丫鬟进屋来。丫鬟手里提着个食篮子,梁氏拿了过来递给姚氏的丫鬟。“听闻大嫂这几日日夜焦心睡不着,弟妹我带了些安神的药膏来,大嫂可以试试。”
每回看见梁氏,姚氏就眼睛、心尖儿跟针扎似的,毛焦火辣。“哼,大嫂可不敢用三弟妹的东西,只怕吃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毕竟三弟妹觊觎这掌家之权,一张笑呵呵的面皮下掩藏着心狠手辣,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姚氏本就心烦,此番又没旁人在,说话便不客气了。
梁氏竟也是忍得住,皮笑肉不笑的神色未改。“大嫂啊可真是健忘,掌家之权?你的掌家之权在上回你被萧侧妃整得蹲大狱的时候,就落一半儿了。三弟妹我有幸,能替大嫂分忧,实感荣幸乐意之至啊!最近三弟妹见大嫂忧心得两眼青黑,想着,干脆替大嫂再多分些‘忧’,那就更好了。这样一来,大嫂就一身轻松了……”
“你敢!”梁氏说的分忧,便是只得掌家之权,她已经蚕食了一半儿了!姚氏气得咬牙,“就凭你这小门小户出生的大脚女子也配当国公府的家?!”
梁氏陡然眼神一戾,回瞪姚氏。她最自卑的便是姚氏拿她的出生和大脚来打压羞辱她,这是她的伤疤。“呵!如何不敢?萧侧妃果然是有些手段,几回下来就让一向沽名钓誉假仁义的大嫂,原形毕露了。罢了,弟妹我也不是来吵架的。”
梁氏绕过姚氏,朝郑舒窈床边走去,放下一盅养生的热汤。“舒窈大小姐,哦不,是郑妃娘娘,哎呀年纪大了你就该多吃些养生的汤保养保养,指定哪日,平津王见了你貌美无双,惊为天人,一下又接了回府呢?呵呵……”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郑舒窈病着,骂也骂不过。梁氏说了个舒坦,摇着步子走了,留下姚氏、郑舒窈母女满心愤恨。
“哐啷”一片碎裂声,郑舒窈摔了粥碗汤碗,简直要流下血泪来。“都是萧袭月,都是萧袭月!!我郑舒窈若不卷土重来,誓不为人!”
姚氏一边恨萧袭月,一边心疼女儿,挥退了下人之后,才道:“娘方才突然想了明白。眼下还不宜轻举妄动,既然平津王任由萧袭月将你逐出府来,便是说,他而今没有那般忌惮陈太后了。听闻你爹爹说,眼下朝中越发不安稳,不知开春后会发生什么。指不定,指不定平津王府明年春后就没了……”
姚氏说到此处,声音都忍不住发紧。郑舒窈也是听得心惊。“没了”二字所包含的意思,便是血流成河,如同之前那被屠杀的郡王府一般……
“而今你被萧侧妃那贱人赶出府来,呆在国公府里,或许还是变相保了一条性命。”说起萧袭月,姚氏忍不住恨声。“哼,那贱人若是知道此番误打误撞的指不定还救了你,不知多后悔吧!!”
☆、第172章 脸红的“小雏鸟”
年末,雪下个不停。官员们都说瑞雪兆丰年,上报朝堂的也无一不是喜事,好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可,只要稍微在平京城的街道走上一会儿,就能看见那身着破衣、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乞讨百姓。瑞雪兆不兆丰年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天寒地冻,没有衣裳没有粮食,挨不过这严冬。
白雪下的平京城很安静,国公府、昌宜侯府、漠北王府、平津王府以及那废弃了的秦宏、秦斗等郡王府,屋顶都在白雪的掩埋下,静悄悄的,仿佛天地间只有这簌簌落的雪花声,其它的一切声音都十分微弱,笼罩着一种死一般的静寂。
“娘娘,您穿这一身儿牡丹刺绣裙真是漂亮得紧。”荷旭围着萧袭月转了一圈儿。
萧袭月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莞尔一笑。
“在自己家里,也没旁人看见,穿这般好作甚。”
“如何没旁人看见,孤王不是人么?”秦誉走进屋来。萧袭月回头去看他。秦誉只觉眼前一亮。云鬓花颜,娇肤胜雪,牡丹雍容,与这年的气氛相宜得当。
美。
秦誉看痴了,眼睛也不眨一下,轻轻抬手让荷旭香鱼等丫鬟下去了,过去将萧袭月往怀里搂了搂。萧袭月考靠在男人怀里,一方面心安,一方面担心。
“明日记得穿暖和一些,多吃点,我……尽早回来。”
“恩,不必记挂于我,我知道的。”
明日是三十,皇族要宫中团年,可萧袭月身份只是侧妃,不宜出席。萧袭月并不介意出席不出席,只是心底暗暗担心。明日会聚集北齐皇室秦氏一族所有的皇亲国戚,总觉得是个让人隐隐担忧的场合。
“陈太后居心叵测,你要小心。”
“我有分寸,你好生照顾好自己和咱们的孩儿就是了。”
第二日,秦誉离府前将整个平津王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布置了高手保护。未时末,是诸王与皇帝会见聊国聊家的时候。此时可免去许多君臣之礼,敞开心扉的谈一谈一年的国家变化以及皇室存在问题。不过,这些都是祖宗规定的规矩,实际施行得,也不过是顾着表面功夫罢了。
秦琰是所有皇子当中最小的一个,可他却当了皇帝,金龙座下坐着的全都是兄长以及唯一的一位皇叔漠北王秦越。
秦琰瘦了,气色也蜡黄蜡黄的,年纪轻轻的却弥漫着一股死气。
“诸位皇兄、皇叔,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可以畅所欲言。老祖宗规定了,这会儿可以不讲君臣之礼,可以直言指出朕的不是。”秦琰朝座下七八人抬了抬明晃晃的龙袍袖子。往年这时候有十多人,现在却只剩八个。其余的,都已经死在陈太后逼迫他写的圣旨之下了……
秦越不动声色,轻轻敲着小几,秦誉自顾自喝了一杯酒,其它的郡王都略有惶恐面面相觑。秦琰心下哀凉:他们都是忌惮着他身后的陈太后,不敢说话吧!他知道他们心头的怨言,那也是他心头的怨言,可是,他和这些兄长一样,都没胆量也没能力去反抗。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撑得一天,算一天了。
半晌,是秦越先开了口。“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我们都没有什么怨言想说。瑞雪兆丰年,预祝明年咱们北齐江山社稷越发稳固,百姓生活更上一层楼。”
假话!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假话,但是依旧举杯附和,唯有秦誉不发一言,眼神落在对面,与秦越对个正着!两个心思同样深重的男人,各自都将对方的立场看得分明!
秦越相与秦壑勾结,欲东山再起!只等陈太后捅破那层窗户纸,苦命的皇帝秦琰倒下之后了……陈太后若要上位执掌江山,那最大的威胁,当然是曾经的三皇子、现在平津王秦誉。所以,秦越和秦壑等得便是陈太后用他平津王府的鲜血祭她的女帝宝座,然后他们再发难……
等。这倒是秦壑擅用的计策。
秦誉将酒一饮而尽。
……
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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