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贾府,王夫人被薛姨妈拉了回屋。
薛姨妈道:“你小心些!就算你婆婆现在心里大乱,察觉不到你说的是什么,但是你也一直说她那个人精明,想来很快就能回过味来了。”
王夫人还是一脸的泪痕,“我好好的女儿,怎么就能铰了头发出了家呢!再不行送回家里也行啊!”
薛姨妈劝道:“快别哭了。你想想,你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不为她着想,还能有谁惦记着她。要知道老太太可是有三个孙女儿的,更别提明年迎春也到年纪了。”
王夫人大怒,“救她那个秉性,进去就能被吃了!”
“所以你得快打起精神来,去了九安堂又能怎么样?出了家再回皇宫的也不是没有。”
王夫人渐渐止了泪,瞪着眼睛冷哼一声,“她别想舒服,定是她撺掇的王爷,要不然怎么刚说了王爷喜爱她,便被送去庵堂了。”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还得先见一面人再做打算。”
王夫人闭着眼睛想了好久,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半响,她睁眼叫金钏儿去打水洗脸。
只是脸刚洗好,还没顾得上抹香脂,便听外面鸳鸯急匆匆跑来,道:“您快去劝劝吧,大老爷跟老祖宗吵起来了,老祖宗都要被气得厥过去了。”
鸳鸯说完,又往王熙凤屋里去了。
见王夫人起身,薛姨妈道:“中午我听了,只是眼下这事儿要避过去,我先回去了。”
王夫人送走薛姨妈,故意又等了一会,这才往贾母屋里去,半道上看见鸳鸯,已经急得出了一脸的泪和汗。
“琏二奶奶这会肚痛,躺在床上起不来。”
王夫人心里暗道,倒是让她躲过一劫去,便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请黛玉过来,老太太喜欢她。”
鸳鸯咬了咬牙,道:“这事儿原不该劳动她的,只是……少不得再去试一试了。”
王夫人推了她一把,道:“你快去!”
贾母屋里,贾赦就一个观点。
“既然元春已经不中用了,那银子,动用宫中的银子也该还回来才是!”贾赦两个眼睛瞪的老圆,道:“况且当初用银子我便没答应,这荣国府怎么也轮不到她姓王的管家!”
且不说后面的王不王,单就不中用三个字,已经让王夫人怒火冲天了。
她快步走了进去,道:“元春也是给我们全家搏前程,怎么,当初见有好处便不说话,如今不过是小小的挫折,你便要拆伙不成?”
贾赦冷哼一声,“当初?当初全府都在你这个恶妇手里捏着,我说话?我不过顾念着荣国府的名声,却叫你拿住把柄了?”
贾母手头上已经没什么可摔的了,大吼,“都给我住嘴!”
贾赦这般闹就是为了分家,不过顿了一顿便又开始说了。
且说鸳鸯,她急匆匆跑去黛玉屋里,道:“姑娘,还是请您动动腿吧,那边是吵得越发的厉害了。”
黛玉看她一眼,跟雪雁道:“昨儿晒过的大皮毛衣裳装好了没有?”
鸳鸯道:“姑娘,您念在老太太这么疼你的份上,您也不能就这么不管啊。”
黛玉道:“你第一次来请我,我便跟你说了,这事儿我管不了。一个是大舅舅,一个是外祖母,现如今又来了一个二舅母。况且我不过是来这府上做客的,怎么能管主人的家室。”
鸳鸯着急道:“你只要去劝劝,别让老太太被气出好歹来便是。”
黛玉冷了脸,道:“外祖母更疼宝玉,你怎么不去叫宝玉呢?”
鸳鸯傻眼了,两个姑姑咳嗽一声,站了出来。
黛玉又道:“宝玉又是亲孙儿,你为何不去叫他?”
鸳鸯着急得说不出话来。
黛玉低头,脸上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抬头脸上又没什么表情了,“还有迎春、探春、惜春,甚至还有大嫂子,再不济还有东府的蓉儿媳妇,就算琏二嫂子有孕在身动不得,你为什么单单来找我呢?”
鸳鸯这才明白上回琏二奶奶说的,“林姑娘心里门儿清”是什么意思。
“我是去不得的,你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口舌了。”黛玉抬头,道:“紫鹃,送鸳鸯出去。”
鸳鸯叹了口气,道:“老太太平日里竟是白疼姑娘了。”说着她环视一周,道:“您看看这屋里,哪一样东西不是老太太亲手准备的,当日姑娘要来,老太太——”
只是话没说话,便被两个姑姑打断了。
“姑娘说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说着两人一边一个,硬是半拉半拽将鸳鸯挤了出去。
黛玉又道:“去收拾东西,宝玉中午说林家来人了。”黛玉嘴角微微上翘,“我若是父亲……怕是这两日便要接我家去了。”
鸳鸯出了门,又觉得不对,林姑娘屋里的摆件……好像少了许多。只是眼下最要紧的却不是这一条,她叫不动黛玉,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去找了宝玉出来。
宝玉急匆匆跟着鸳鸯一路小跑过来,一进贾母屋里便听见贾母怒吼道:“分家!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
贾赦心里一喜,嘴上却道:“分家?二房把公中的银子都败光了,现如今想分家?没门!没把银子还回来,他休想!”
贾赦闹到这儿,勉强算是心满意足了,道:“当初给元春备了三万两八千两银子,现如今也得给我闺女备上这么多,还有公中出缺的三万两,补上了……哼哼,我们再说分家的事儿!”
说完,他一甩袖子走了,让王夫人一句“迎春是庶女”噎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贾母怒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这么连番的闹着,晚饭也没在一处吃,众人都在自己屋里悄无声息,只是心思各异,分家这两个字从贾母嘴里说出来,不免让人思绪连天。
因着贾母一直默默落泪,鸳鸯一大堆的事儿,也没想起来将黛玉屋里东西少了的事情告诉贾母,就这么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
贾母刚起来床,只觉得头重脚轻,又有鼻塞,怕是要感冒了,刚喝了碗姜汤下去,便听二门上的人回报。
“昭豫王爷来了,说要见林姑娘。”
贾母昨夜几乎一夜没睡,想的都是贾府的前程,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林黛玉了。
必须得好好的围住她,不能让她跟贾府离了心。
况且……元春的事情,还要应在王爷身上呢。
想到这儿,贾母强按下心中不快,道:“快将人请进来。”
只是今天王爷进来,身边除了贾府常见的宫女异雀,还有三个婆子以及几个看着很是健壮的太监。
太监肯定是王爷手下服侍的人,这婆子……一看就不是京城人家的长相,倒像是江南人士。
贾母还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便听王爷道。
“林大人派人接黛玉回家过年,我今儿陪着一块过来。”说完,他转头给异雀使了个眼色,道:“去请黛玉出来。”
然后又对几个婆子太监道:“你们几个帮着去收拾东西。”
要是平常,贾母便要晕了,只是现如今她要是晕了,就再没一个人能挡住王爷了。
想到这儿,她道:“怎么好端端的要走?我那女婿怎么没跟我说?”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瑞定,似乎在怀疑他说的话。
瑞定的耐心早就已经到了极点,他掏出封信来,道:“这是林大人的新笔信,昨儿送到我府上的,老太君请看。”
正说着,黛玉跟着其中一个婆子过来了,她看见家里的婆子,又听说是带她回家的,一脸的笑容。
黛玉缓缓走到瑞定跟前行了个礼,瑞定将人虚扶起来,柔声道:“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第93章 093
黛玉跟他一笑,瑞定侧身,将方才自己做过的椅子让了出来,“你坐,我看着。”
这时,跟在黛玉身后出来的异雀给瑞定使了个眼色,微微点头,意思是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瑞定大喜,回头又看黛玉,只是当着这许多人,黛玉回过味来,不敢想方才那么大胆的看他了。
瑞定选的这个时候,刚好是吃完早饭没多久。
管事儿的该去吩咐下人婆子了,不管事儿的姑娘公子也该去上学了,瑞定专门拐弯抹角的问过黛玉在贾府的生活。
这个点儿,是贾家几个姑娘做针线的时候,至于宝玉,去跟秦钟一起上学堂了。
所以这个时候来,一是碰不到姑娘们,二来……贾府的几个媳妇,包括王夫人在内其实都还是要避嫌的,说到底,就只用跟贾母一人说便是了。
瑞定笑了笑,将手上一直抱着的手炉递给了黛玉,小声道:“大冷天的。就是给你带的,快别看了。”
黛玉方才便看见瑞定手上一个小小巧巧的手炉,外面用红色狐狸皮做的套子包着,瑞定手大,拿了这个不伦不类的,不免多看了几眼。
哪知道被瑞定这么一说,到像是自己看着羡慕问他要的一样了。
黛玉看着瑞定眼里带了笑意,“那我还要谢谢王爷了?”
瑞定很是平静道:“那倒不必。”
黛玉轻笑出声,转了头等着贾母看信了。
方才贾母将信拆开,瑞定也瞥了一眼,不过两张信纸,而且字写的特别大,加起来两页不超过一百个字。
谁知贾母翻来覆去的就是看不完,不仅如此,她还不停的跟鸳鸯使眼色。
鸳鸯伺候贾母多年,立即会意,道:“我去倒茶。”便出了贾母屋子。
瑞定微微一笑,倒也不着急,姑娘们进不来,就是王夫人王熙凤之流也是要避嫌的,贾母还能找谁呢?
贾赦在这件事的立场上算是跟他一致的,贾政……他也得在家不是?
说句不好听的话,有林如海的信在这儿,他也不能算是仗势欺人,况且早先没定亲也就罢了,现如今都定了亲了,哪儿还能让人受气呢。
还有贾元春那件事儿,账还没算完呢。
想到这儿,瑞定是越发的气定神闲了。
“老太君看完了?要是眼睛不好使,本王再给你念念。”
贾母不用皱眉头,脸上也是一大堆的褶子,她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要走了。”她看着黛玉,“你父亲信上说要接你家去,可是这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啊。”
黛玉道:“我在贾府替母亲尽孝,说来也住了快三个年头了,许久没跟父亲一起过年,是该家去了。”
瑞定也道:“要说天寒地冻,老太君就不用担心了。来回走的都是大运河,是断然冻不着的。又有林大人的印信,本王也会派人护送,说来这两天走,兴许到了扬州还能赶上小年夜。”
贾母谆谆善诱,“你身子弱,这冬天上路,船里又潮,万一在路上生病怎么办,不如留到明年开春再走。”
瑞定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早先黛玉说过的宁可死在扬州这一句话来,他沉了脸道:“老太太没事儿还是别乱咒本王的王妃。”
贾母脸色一僵,这时,外面有个人哭着冲了进来。
“老太太,他们把姑娘的箱子搬走了!”紫鹃一进来便扑倒在地,抱着贾母的腿哭诉道。
黛玉看了瑞定一眼,瑞定轻声道:“已经跟两个姑姑通过气儿了,你用过的东西一样没落下。”
这便是瑞定今天专门带了太监过来的原因了,没人敢拦。要是婆子丫鬟,兴许贾府的人还能豁出去,装作不知道拦一拦。
第1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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