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出嫁前一日定有亲友前来添妆,凤姐料理过妹子的婚事,对此十分清楚,也觉得放在荣禧堂妥当,运出方便,忙着又将先前预备妥当的各样嫁妆和卫家给的聘礼等都搬进荣禧堂正院的东西厢房,钥匙她亲自收着,黛玉手里的书箱占了大半,一色朱红新漆的千年樟木箱,至于嫁妆清单、礼书和各样房地契等则放在黛玉妆奁内,聘金和压箱银子亦在贾母院中耳房,并未随嫁妆东西一起。
贾政不惯俗务,送走诸位官员便回房了,吃完一盏茶,趁着歇息时对王夫人道:“外甥女大喜,你我作为舅父舅母,理当尽心尽意。虽说黛玉的嫁妆极多,终究非你我所赠,我梯己里很有些东西,你拣些清雅之物出来,到时候给黛玉添妆。”
王夫人低头想了想,道:“大姑娘好风雅,老爷给几幅名家真迹字画就好,我另外给大姑娘预备了四套金头面,一对玉如意,一对玛瑙枕,十匹绸缎,比老太太少了两匹绸缎。”
贾政满意地道:“如此甚好,万不能越过老太太。”
王夫人面色和缓,提起探春来,道:“去年倒有不少人家给三丫头说亲,官媒有,保山也有,只是我冷眼瞧着,这些人家都不大合适,便都一一婉拒了,只说等老爷回来。老爷年底回来就过年,整个正月都不曾闲着,我却也忘记跟老爷说一声了。”
贾政问都是那些人家,当他得知不是达官显贵之庶子,便是和自己品级相当的同僚之嫡子,拈了拈胡须,点头道:“太太说得极是,这些人选平平无奇,未必配得上三丫头的品貌。”
见贾政没有怪罪,王夫人眉眼带笑,道:“老爷知道我的心就行了。”
晚间贾政宿于赵姨娘房中,王夫人神色不变,送走贾政后,问玉钏儿道:“老爷回京时带来的两个丫头现在何处?”
贾政点了学差出京,王夫人没有陪他上任,周赵姨娘亦留在府中,故贾政回来带了两个小媳妇打扮的丫头,一名桃红,一名柳翠,都生得好齐整模样儿,颇有江南女儿之韵,王夫人本不曾放在心上,忽然又改了主意,吩咐人安排她们住在偏房。
玉钏儿回道:“回太太的话,两位姑娘仍在偏房里住着,每人有两个小丫头服侍,月例和周赵姨娘一样,皆是二两银子,丫鬟是五百钱。”
王夫人道:“叫她们学些规矩,等忙完了,带她们去给老太太磕头。”
玉钏儿一怔,随即答应道:“知道了,明儿一早就叫人找府里的老嬷嬷教导她们,免得不知礼数,冲撞了府里的主子们。”
王夫人甚是满意,捻动佛珠,点头不语。
却说贾政没去两个在任上服侍自己的丫鬟房里,而是去赵姨娘房里,赵姨娘自是欢喜不尽,一面服侍贾政更衣,一面絮絮叨叨地道:“林姑娘早定了亲,眼瞅着婚期定下来了,四姑娘守孝不提,满府里只剩一个三姑娘好不可怜,去年多少人给说媒,都是极好的人家极好的哥儿,偏生太太都不答应,叫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夜里都睡不安生。”
贾政皱眉道:“那些人家我瞧着都不妥当,急什么?我和你太太都不急。况且宝玉尚未说亲,等宝玉定了,再说三丫头的亲事也不晚。”
赵姨娘急道:“如何不急呢?三姑娘也就只比林姑娘小不到一个月。宝玉是哥哥,老太太说他命里不该早娶,老爷太太又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给宝玉定亲,三姑娘得等到什么时候?再过一个月,三姑娘就十五岁了,凭是什么好人家也都叫人挑了去。”
她盼着探春早日定下终身,才好说贾环的亲事,不然,好姑娘都叫别人挑走了,贾环只比黛玉探春小一岁小一岁,若生在别人家,早就开始议亲了,哪里像如今,压根就没人提他一句话,好姑娘都紧着宝玉说,挑三拣四地定不下来。
贾政瞪了她一眼,道:“我心里已有了想法,自有三丫头的好处,难道这些人家在你眼里就是好的?也不替三丫头想想。”
赵姨娘不敢反驳,唯唯诺诺,只得服侍贾政歇下,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宝玉探春贾环过来给父母请安,贾政亲自考校了一番,见宝玉的功课大有长进,兼自己年老体衰,这几年骨肉分离,便不再苛责宝玉,倒是贾环尚无长进,不过他人物委琐,举止荒疏,贾政反倒不在意了。
宝玉松了一口气,出了正房,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黛玉。
黛玉放下卫若兰才打发人送来的房契地契,也是近来才买下来,前头有意却无好田,听了宝玉的话,莞尔道:“二舅舅是家里忙,自己也念着夫妻父子之天伦,等过了这会子,考校你的时候多着呢。幸而去年春天你的功课都补得差不多了,否则有你的好处。”
宝玉垂头丧气地道:“听妹妹的意思,我竟是还得用功以搪塞老爷?”
黛玉道:“多温习温习功课,多写一写字,多做几篇文章,总是有备无患。也免得到了跟前,你功课不足,惹得舅舅生气。”
宝玉大叹,准备回去用功。
黛玉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他问道:“年前你说打听智能儿,如何了?”
宝玉站住脚,惋惜道:“智能儿探过秦钟两回都被秦大人逐出,此后就回馒头庵了,也亏得她和我们常顽笑,回去后倒不曾吃什么苦头,只是可怜了她一番心意付诸流水,纵使秦钟也有意,可秦大人和世人如何能容得下?见都见不着一面。智能儿如今仍在馒头庵,也叫人作弄了几回,我叫茗烟打探时,她含泪说几个常安排事的姑子叫衙门给拘了,她们不必像从前那样遭受作践,每日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日子反倒清净了些。”
黛玉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罢。”惜春也记挂着智能儿,从宝玉嘴里得知其下落,回头好跟惜春说一声,黛玉自己是不打听这些的。
宝玉见她没有事交代了,出了厢房,告知贾母一声就回怡红院,不料才进门,就见宝钗拿着一本书,脸上的神色极不赞同,道:“宝兄弟,你看的都是什么书?这些书哪里是你该看的?叫姨妈和姨丈知道了不得生气?”
看到那书封面上的《牡丹亭》三字,宝玉一把夺过来,沉着脸道:“姐姐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书,我都不认得是什么。”
宝钗道:“宝兄弟,从你床顶找出来的书,你还说不认得?”
宝玉不吱声,紧紧攥着手里的书。
袭人见他们二人声色不比往时,忙上来推了宝玉一把,道:“宝姑娘是好意,你这是做什么?原是我想着出了正月,老爷少不得又考校你的功课,才将屋里的书收拾收拾,不想见到床顶上藏着许多,才叫宝姑娘来看看是什么书,好安置。”
宝玉气道:“从前没见你如此贤惠,今儿怎么就忙碌到十分了?我的书,我自己知道,用得着请外人来分辨是什么?”
袭人脸色一白,半日不敢言语。
宝钗语重心长地道:“宝兄弟,袭人一片真心为你好,你这么着,可如何对得起她这番苦心痴意?这些书都不是正经东西,看了必定容易移了性情,该丢的丢,该烧的烧,别留着了,多看些四书五经才是要紧。”
袭人感激地望着宝钗,心想果然没有错看宝钗。
不料,宝玉却道:“是非黑白我心里有数,用不着宝姐姐来说。”无心再做功课,袖着书就往外书房去,坐了没一会子静不下来,便去外面游荡。
袭人看着宝钗,歉然道:“宝玉就是这么个性子,姑娘千万别和他计较。敢问姑娘一声,这些书当真都不好?好姑娘帮帮忙,将这些不好的书都挑出来另外放着,我收着心里就有数了,免得叫人知道告诉老爷。”
宝钗叹道:“我怎会和宝兄弟计较这些?不过这些书确实都不好,都是些歪书,闺阁中早禁了的,宝玉是爷们,倒也不怕他看一两回,怕就怕叫姑娘们见到了,那才是大事。”
袭人听了,忙央她帮忙挑拣收拾,收拾完,亲自送宝钗出门。
却说宝玉在外面游荡半日,又去香菱家探望一回见她们母女安稳,心里十分欣慰,傍晚却满脸愤怒地回府,径自去黛玉房里,道:“我竟真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尤家那老婆子的恶毒心肠了,香菱跟着她妈离开后,老婆子没法子给张华一个老婆,张华去他们家闹,嚷着没老婆就娶三姐儿,不答应就去薛家闹,那老婆子便花钱买了一个女孩子配给张华。”
黛玉一惊,道:“她们竟做出这等事情来?那女孩子何其无辜!”各人的命数发生了天大的改变,没想到竟殃及了他人,张华原是在告贾琏后拿了凤姐的钱逃走了,不知下落,不知命运,如今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父子便依旧留在京城,胡作非为。
宝玉坐下喝了一口茶,道:“我也这么觉得,心里恨得不得了,张华那样的人物,泥猪癞狗一般,哪里配得上清净洁白的女孩子?尤二姐自己不要,也没苛责之处,只是为了自己就作践别的女孩子,实在是狠毒了些。香菱脱离苦海了实在是大善,哦,如今已经改叫英莲了,我总是改不过来,却没想到别人遭了秧,我竟束手无策。”
黛玉尚未开口,袭人找了过来,依旧和往日一样,眼里透着对黛玉的一丝防备,拉着宝玉就说道:“我就说二爷在这里,太太找二爷过去说话。”
宝玉摔开,不理她紫涨了的脸,向黛玉告辞。
及至到了王夫人房中,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过是夫妻父子一起用饭,探春贾环姐弟二人亦在座,周赵姨娘和两个穿金戴银遍身绫罗的小媳妇在旁边布菜捧汤。
宝玉瞧了一眼就知道是贾政房里的丫头,不敢多看,心中却是一叹。
过了几日,王夫人带着学了几日规矩的桃红柳翠二人给贾母请安,笑道:“本来老爷一心保养,一心为官,想打发了她们,我想着她们终究服侍老爷一场,家里又不缺她们两张嘴吃饭,虽然老爷不往她们屋里去,依旧留下来了,暂且放在屋里使唤。”
贾母颔首道:“很是,你一向贤惠,我说什么?你和你老爷都是心里有数的人,我就不多嘴了,只不许你们老爷效仿大老爷。”命人赏了荷包尺头给两个丫头,就叫她们下去了。
王夫人笑应,提起黛玉的生日来。
今年是黛玉的十五岁生日,是及笄之年,又在大定后,势必要大办。
贾母道:“很该如此,玉儿的笄礼务必用心,我已经下了帖子请老姊妹过来做正宾,赞者等你问问玉儿请哪个姊妹过来充当,早些下帖子过去。”
王夫人想了想,道:“宝丫头三丫头都好,便是四丫头有孝不能出来,琴丫头也是好的。”
贾母看了她一眼,忙道:“快别叫人看笑话了,玉儿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若不请外面的千金小姐,不知道外面怎么说咱们家呢。我请了卫老太太过来给玉儿做正宾,便不能叫咱家的姊妹们充当赞者有司。”
黛玉倒是不在意,比起外面没相处过的千金小姐,反倒是这些朝夕相处的姊妹们更好,她也不在意那些身份,跟贾母说过后,贾母不允。
无可奈何之下,黛玉只得下了帖子给北静王水溶的妹妹水涟,南安王的妹妹霍灵。
两人尚未定亲,都无封号,黛玉虽然没有长者领着,不常在外面走动,但是每常宫中设宴,皇后都叫了她过去,安置于诸亲王郡王的女儿席中。她又不是轻薄脂粉,且本性聪敏,比那些王府的女孩子更有体面的封号,也得圣宠,一来二去的,便都十分相熟。
考虑到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都与荣国府是老世交,两家来往亲厚,忖度再三,黛玉方择了水涟和霍灵,地位亦十分相当,其实她和忠顺王爷的女儿静安郡主交情更好些。
水涟和霍灵当即就回了帖子,答应做赞者和有司。
贾母得知此二人的身份时,十分满意,笑道:“这才和我的玉儿匹配,等到行礼时必不致惹人笑话。至于观礼者,我已请了咱们家的世交,南安王太妃、北静太妃、诸国公夫人等都应了。”又亲自询问王夫人,冠笄等物是否齐备等。
凤姐最是用心,早料理得妥妥当当,凡是来观礼的,都觉舒心。
水涟和霍灵陪着黛玉在东房等候,因见黛玉着采衣采履,越发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韵雅致,水涟笑赞道:“几个月不见,姐姐越发出挑得好了。”
黛玉笑道:“上个月才见过,你还少我一个花灯。”
水涟想起上元节在宫中领宴,也是一笑,忽见探春钗琴等人进来,看了探春几眼,尚未来得及言语,就听外面乐声响起。
黛玉乃林姓,非贾家之女,故不在宁国府宗祠举行笄礼,改为荣禧堂。
第087章
及笄礼后,黛玉安心待嫁。
旁人都不如何,唯独凤姐犹在忙碌之中,越近佳期,越需仔细,不肯叫人挑出一丝毛病。
三月初三是探春十五岁的生日,亦是将笄之年,但因她尚未许嫁,犹待字闺中,故和宝钗一般,只过生日,一家女眷吃酒看戏,未办盛礼。
探春可人疼,贾母待她比迎春惜春还好些,这日贾政下班,昏定时,贾母叫他到跟前,道:“我本不该多说的,只是她们姊妹们一个又一个地出门子了,七八月四丫头也该除服议亲了,在家里不走倒叫人笑话,你和你太太好歹留些心,给三丫头安排一个终身才好。”
贾政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况且,宝玉尚未定亲,三丫头晚些时候再议亲无妨,做妹妹的总不能赶到她哥哥头里。”
提及宝玉,贾母不觉皱了皱眉。
她伸手接过鸳鸯端来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淡淡地道:“我听说今儿一早你太太又进宫和娘娘说话了,近来进宫次数十分频繁,大约是说到了宝玉的婚事,毕竟宝玉今年十六岁了。别的我不管,宝玉的婚事我有什么打算,你们心里都明白,你也得有数,别叫旁人左右了去。虽说我疼宝玉,可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终究还是你们做父母的当家做主。”
贾政忙道:“母亲放心,儿子明白,宝玉打小儿就在母亲身边长大,母亲如何疼他,人尽皆知,事关宝玉终身,如何能违背母亲之意?”
说到这里,贾政脸上露出一点踌躇之色,道:“只是看娘娘的意思,却是看重宝钗。”
无论是元春平素赏赐节礼透出来的意思,还是王夫人家常闲话时说的言语,都是觉得金玉良缘是天赐良缘,母女两个极口夸赞宝钗,而贾政虽不好亲自相看儿媳妇,但在耳濡目染之下,又曾看过宝钗做的一些诗词,觉得果然有身份。
贾母冷笑一声,道:“皆因娘娘体贴你太太,万事就由着你太太的意思,却不想结这样的姻亲有什么好处?你太太想不到的你难道想不到?薛家是什么样的门户?宝玉又是什么样的门户?不说别的,单说宝丫头那个哥哥,一年又一年地惹了多少事?也没个能为支撑门户。我说都说不过来,也是瞧着你太太的颜面,从来不提。你们夫妻在探春的婚事上头都明白那些人家不好,如何就认定了金玉良缘?宝玉这么个人品模样,谁见了不说如宝似玉?又是国公爷嫡亲的孙子,多少人家都想和咱家结亲,都因你太太性子太左了些,不肯应承。”
即便黛玉和湘云都定了亲,早就不可能嫁入自家了,但是贾母认为,娶不得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也能给宝玉说一门比宝钗强十倍的婚事。宝玉如今越发长进了,又从心里不喜宝钗的做派,贾母疼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委屈?
望着眼前的儿子,贾母语重心长地道:“你仔细想想罢,我原不想与你们说这些,只是宝玉大了,不得不说。到底我是为宝玉好,宝玉没个弟兄扶持,娘娘在宫里又是鞭长莫及,虽说林丫头和宝玉兄妹情深,但终究是中表之亲,并非嫡亲。因此,总得叫宝玉得些妻族的助力,他性子软,心又善,为官做宰更需这些照应,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薛家遇到事,不是找咱们家,就是找你舅兄,家里的生意又渐亦消耗,只怕帮不到宝玉什么,反倒连累宝玉。”
贾政低头想了想,道:“母亲说的是,我自然会考虑母亲的想法。我已经五十出头的人了,眼前就剩宝玉一个嫡亲的儿子,总不能叫他受了委屈。”
贾母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神色愈加慈和,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宝玉,从来都是替宝玉打算的。”从前想着黛玉湘云二人无父母家人撑腰,自己一意孤行,她们免不了受王夫人折挫,不敢轻易对贾政表白自己的想法,如今却不怕这些,宝玉娶了别家的千金小姐,有娘家父母兄弟,王夫人哪里敢轻易欺负她,因此自然就先叫贾政来说明一番。
即使王夫人和凤姐近来分崩,贾母仍旧害怕王夫人在府内一手遮天,生出事情来,况且她向来不喜宝钗的为人处世,故谁都能嫁进门,独宝钗不能。
贾政道:“母亲之心,儿子如何不知?一定让母亲满意。”
回到荣禧堂,贾政刚坐下,犹未吃茶,便听王夫人说起元春之意,道:“娘娘说,宝玉今年十六岁,早已成丁,也该考虑亲事了。他比大姑娘还大一岁,大姑娘即将出阁,他竟未说亲,做哥哥的这样,到底不好看。”
贾政心中一动,口内问道:“娘娘是个什么意思?”
王夫人展眉一笑,款款地道:“娘娘字字句句都夸宝丫头的好处呢。这是和尚道士说的天赐良缘,可谓天造地设。娘娘说了,宝玉一向淘气,其他姊妹都由着她胡闹,唯有宝丫头稳重,能劝宝玉读书上进。”
因有贾母前言在前,贾政沉思片刻,道:“前儿我遇到一个高僧,也跟我说宝玉命里不该早娶,不然倒不好,缓些时候再说此事,太太看如何?”
王夫人闻言一惊,不敢违背贾政的话,唯有点头称是。
等贾政去桃红房里歇息,王夫人脸色一沉,唤来玉钏儿道:“去打听打听,老爷在老太太屋里都说了些什么话。”她已料定必是贾母从中作梗,不然贾政不会这么说。
玉钏儿去了半日,回来道:“听鸳鸯姐姐说,老太太和老爷就是说起了宝玉的婚事。”
鸳鸯和他们一房向来好,差不多的消息都能打听出来。
王夫人略一凝思,便猜到了八、九分,冷笑一声,道:“我这做宝玉娘的竟连一点儿主都做不得了。偏娘娘虽赞同我的意思,看重宝丫头,到底不敢太过违背老太太的意思,没法子执意下谕,不然,气坏了老太太可不好。”
玉钏儿乃笑道:“太太急什么?且等着罢,瞧瞧谁熬得过谁。”
这句话在王夫人听来是说自己必定熬得过贾母,终究有做主宝玉婚事的一日,却不知在玉钏儿心里想的却是宝玉熬得过宝钗,毕竟宝钗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自己姐姐身死之后,虽然自己不在王夫人跟前,但王夫人大小丫头都由自己管着,早有人将当日宝钗在王夫人跟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自己。姐姐以死证清白,到了端庄大方的宝姑娘嘴里竟是糊涂人,竟是失足跌进井里,其无情之处,她至今还记着呢。
因不能定下金玉良缘,王夫人未免有些闷闷不乐,但她第二天起来服侍贾母时,脸上却半点不露,饭后见保宁侯府遣人来报喜,说迎春有喜,忙向贾母道贺。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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