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黛玉掩下心中疑惑,说道:“原来如此,我竟不曾听说过。”
傅夫人闻言讪笑,心里不觉十分后悔,此时提起儿子,岂不是活打了自己的嘴巴,毕竟历年来儿子都使人给贾家送礼,却没有给黛玉送礼。
见黛玉恍然未觉,傅夫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复又笑道:“此次我们老爷回京,全赖政老爷周旋,由王大人保本,就是不知有什么好缺儿,我们老爷哪怕是平调,回京也能得三品的官职呢。听闻县主和卫将军的二舅舅陈麟陈大人如今是吏部侍郎?陈麒陈大人仍旧总管户部事务?不知能否求得县主怜悯,请卫将军修书一封,给我们老爷在户部谋个职缺。”
傅夫人觉得两边都得求一求,一边是贵妃嫡亲的父亲,又有好些个位高权重的姻亲,一边是御封的县主,听说夫妇两个既得帝后恩宠,两边都苦求,说不定能求个更好的官职。想到这里,傅夫人十分后悔这几年觉得黛玉徒有县主封号没有娘家势力而做出的举动。
当时自己夫妇想着,林如海仙逝,整个林家风流云散,纵使黛玉仍有封号,却没了财物,仅剩那么些嫁妆封存在户部,也有被户部官员动手脚的风险,故一直远着黛玉,亲近贾府。
林黛玉已至绝路,谁能想她如今竟翻了身,嫁给长泰帝的心腹侍卫,端的体面尊贵。
黛玉淡淡一笑,轻声说道:“夫人之请原不应辞,然而事关重大,又不敢答应。夫人且容我细说,别说我一个女人家不能左右朝廷任命,就是外子也没有这份本事,若有,就不至于外放到平安州剿匪了。平安州是什么地界?想必夫人听说过,最是贼匪横行民不聊生之地。我出阁至今才一个月出头,只去外子舅父家一趟,再没来得及往来,若在此时开口,外子岂不嫌我?舅父大人接了信,得知根由,岂不说我轻狂?况且,傅大人才干优长,此次进京必是左迁,何须旁人使力?知道傅大人本事的人倒罢了,知道的人指不定会说傅大人的不是。”
她的言辞极是婉转,前头字字句句皆是无奈之意,后面一言一句都赞傅全之能,饶是傅夫人没达到目的,心里也觉得十分受用,只好道:“我也是白说说,其实我们已得了王大人的保本,就是以防万一才想求一求大小陈大人,怕老爷到京城没了好职缺。”
黛玉含笑道:“陈家的两位舅舅向来没有王大人和我舅舅的本事,怕是他们应了,也没什么好法子安排傅大人的职位,三品以上,都得当今圣人过目查看呢。”
傅夫人连声称是,满嘴里都是歌功颂德之词。
见她们言谈略略停歇,年纪最轻模样儿最标致的傅小姐开口笑道:“县主大人天仙似的人物,和这样精致通透的绿翡翠首饰十分相配,在我们住的地方,一千两银子都买不来。”
黛玉未曾言语,就听傅夫人毫无疼惜地呵斥了她一声,向黛玉赔笑道:“家里的小丫头不懂事,随了她姨娘,这会子说话不当,叫县主见笑了。不过,她说县主天仙似的这句话倒是属实,再没见过县主这样标致的人物!”
黛玉微微一笑,道:“哪里当得起天仙二字?傅夫人和傅小姐实在时过誉了。”怪道两个傅小姐和傅夫人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只怕都不是嫡亲的母女。
傅小姐一声儿都不敢言语了,另一个见状,亦不敢开口。
送走傅夫人等人,黛玉命人去找卫若兰回来,夫妻对坐于里间,说起傅夫人的来意,不禁一阵冷笑,向卫若兰抱怨道:“我最看不得这样的人物,九年没见,我父亲出殡时亦无踪影,如今才见就想着走咱们舅舅的门路求职,亏她张得开这张嘴,没的叫人恶心。”
卫若兰安慰道:“世上许多人都如此,或是趋炎附势,或是见风使舵,所谓世态炎凉也。这样的人物远着即可,不必放在心里,倒是没想到他家的儿子就是书稿里说的那个傅试。”
说完,又问黛玉为何事不喜,细想竟不似因傅家在林如海仙逝后避而远之的行为。
黛玉细细思索片刻,道:“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对于傅家却常听母亲说起。我家虽是姑苏人氏,但父母皆在京城长成并成婚,概因祖父亦在京城为官,又得先帝隆恩,多袭了一代爵位,只我不在京城出世罢了。父亲少年进学,进学前和进学后和傅大人都是同窗,又是同一年考中秀才,不过各在原籍考试,连同乡试一起。傅家虽然殷实,但非富贵,倒是傅大人极有才气,父亲常说比自己都高些,奇的是,比父亲晚了两科考中进士。”
卫若兰接口道:“正常得很,世间多少满腹经纶之士都考不中功名,也不能说他们没有才气,况且岳父大人探花风流,才气纵横,定是自谦而已。”
听了这番话,黛玉脸上泛笑,眼神愈加柔情似水,继续道:“傅大人高中进士后,一年多都不得朝廷的任命,那时父亲已经官居五品,又在吏部为官,傅大人求到了父亲跟前,父亲轻轻地替他谋了一个外放的县令之职。”
卫若兰恍然大悟,道:“怪道你厌他极狠,岳父大人如此待他,他却在岳父大人仙逝后了无踪迹,其心之狠其情之薄可见一斑。”
黛玉摇头道:“若仅是因此,倒也不会厌恶他们家,母亲出殡时车轿频频,水泄不通,父亲出殡时来吊唁的人不足前者十之二三,这些人情世故我心里都明白,憎恨又能奈何?正如你说的,世人多是如此。我所厌者,乃是他飞黄腾达之后,退掉了长子原先定下的婚事,另娶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当然是比起他们家来堪称富贵,在咱们眼里也只是暴发之家。若不是傅全傅大人考中进士时年近不惑,相貌又十分平平,只怕也会休妻下堂呢。如今我才知道,退了亲另娶的傅家长子竟是傅试,怪道想倚仗妹子和豪门贵族联姻。”
卫若兰奇道:“竟有这样的事情?果然忘恩负义,不可结交。”
黛玉叹道:“我也是幼时听母亲和父亲闲聊时说的,依稀记得他们家为人性情阴狠,心里想退亲,又怕退亲后落得不好的名声,便设计那寒门人家小姐失足,凭此退亲,自己反而落得一身清白无辜。父亲在时,傅家虽十分趋附,父亲待他们却是平平,若不是怕小人难防,早就远着他们了。故而,父亲仙逝后,不见他们家,我不觉如何,倒松了一口气。至于那些和我父亲生前交好,在我父亲故后远离的人才叫我齿冷心寒。”
卫若兰拉着她的手,笑道:“也算由此看透了人情冷暖,你别记在心上了,在岳父大人仙逝后和你来往的人家咱们和他们多多来往便是。”
黛玉含笑点头,父亲临终前几日分送了书信礼物往各个友人处,近则作重阳节礼,远则为年礼,得知父亲仙逝的消息后,郑重回礼且来吊唁的,哪怕自己来不得也遣家人来的,黛玉后来送礼都加厚三分,至于那些没有消息的则再无来往。
傅家,不值得她放在心里,或憎或恨。
午后雨歇,暑气散了好些,夫妻二人眉头舒展。
谁知接下来几日又下了两场大雨,官路愈加难行,他们只得仍旧住在驿馆内,打算等雨停路干之后再上路,耽搁至此,亦无可奈何。傅夫人和陈蕊两家亦然,陈蕊还罢了,黛玉喜与她来往,那傅夫人却慕权势,常来找黛玉说话,黛玉心里烦不胜烦。
这日又下了一点雨,尚未干的路不免又湿透了,黛玉觉得耽误行程,正急躁间,闻得傅夫人又带两个女儿过来,卫若兰避无所避,索性进了里间。
傅夫人浑然不觉,才坐下就笑道:“卫将军怎么不在家?来了几回都没见到。”
黛玉淡淡地道:“外子自有事务料理,不知夫人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等到傅夫人开口时,黛玉目瞪口呆。
第100章
据黛玉近几日所知,傅夫人膝下共有四子五女,可谓儿女满堂,然而除了长子傅试和长女傅秋芳外,独幼子傅桂亦是她亲生,年方十七岁,用傅夫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他生得聪明伶俐,一肚子诗词文章,且生得风姿出众,仪容秀美。
傅夫人上回来时,说起儿女之事,自夸到兴奋时,还想让傅桂过来给黛玉请安,被黛玉以男女有别为由断然拒绝,越发觉得傅家行事不堪。
今日傅夫人过来,竟是向黛玉打听京城豪门贵族家的小姐,然后托黛玉给傅桂说亲!
黛玉既觉得好气,又觉好笑,淡淡地道:“旧时在闺阁内不常出门,出阁后又匆匆离京,对于各家小姐之事一无所知。如果淑人有意,不妨进京后再行打听,许多事情我都说不上来。”在驿馆初见时她口呼傅夫人为夫人,今知傅全身具三品之职,随后便改口了,称为柏淑人。
傅夫人忙道:“我们多少年都没进京了,对京城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想着县主自小长于京城,知道的必然比我们多些,哪几家千金尚未许人,说给我们知道好心里有数。”
紫鹃进来打断道:“姑娘,陈姑娘过来了。”
傅夫人听了,忙止住话语,抬头便见小丫头打起帘子,一个鲜艳明媚的美人儿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其容貌风度虽不如黛玉,却远较自己那才出了嫁的长女。
她虽来黛玉这里几次,却没见过陈蕊,今见这等绝色,不觉开口问道:“县主,这位是谁家姑娘?如此不俗,看得我心动神摇,不敢相信人世间竟有这等人物。”这样的举止必然受过富贵熏陶,比自己的长媳气势还胜些,若是京城富贵人家,倒可一看。
黛玉如何不知傅夫人心里的想法?忽然促狭心起,也不说陈蕊已许配人家,道:“陈姑娘是外子好友陈公子的堂妹,也被风雨阻路,暂住于驿馆。”
傅夫人眼中精光一闪,忙道:“可是头一回下大雨那一日住进驿馆的陈公子?”
倘若她没记错的话,那位陈也俊陈公子和荣国府是世交,乃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王孙公子,他的堂妹自然也是王孙之家的千金了。想到这里,忙起身拉着陈蕊,又是夸奖,又是赞叹,又褪下腕上的金镯子作表礼。
陈蕊连忙推辞不受。
她和黛玉已熟,颇知黛玉本性,也知傅家曾做的无情之事,纵使不知傅夫人刚刚跟黛玉说了什么,但这般殷勤必无好事,无奈地看了黛玉一眼,陈蕊含笑道:“家父不过是一个落魄的举子,昔年因腿伤而难出仕,素日全靠嫡支伯叔照应,方有养家糊口之差事,我这般寒薄人家的女子,不通诗书,不懂礼仪,哪里有淑人夸赞的这般好?”
听见陈蕊之父仅是陈家旁支,又是不能出仕的落魄举子,傅夫人心头的热情顿时消退了十之八九,如果不是当着黛玉的面送出金镯子,她恨不得一把抢回来,只得强笑道:“我说姑娘好,姑娘就是好得很,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若不收,就是嫌弃我了。”
黛玉看到傅夫人神色之变幻,肚子里暗暗好笑,劝道:“柏淑人一番好意,蕊儿你就收下罢,你这般推辞,柏淑人定然当你嫌弃了。”
陈蕊只得收下,再三拜谢。
傅夫人弄错了陈蕊的身份,又送出去一个二两重的金镯子,心里好生没趣,不好意思再留下来看黛玉和陈蕊说话,急急忙忙地开口告辞,以躲避羞耻。倒是两个傅小姐,长名傅冬芳、幼者傅中芳,姊妹两人羡慕黛玉的仪容妆饰,舍不得离开。
傅夫人板着脸道:“我不在跟前,哪有你们留下的道理?还不随我回去,你们老爷和哥哥嫂嫂们都在家里,有你们说话的时候。”
傅冬芳和傅中芳不敢反对,只得忍气吞声地跟着嫡母回去。
黛玉只送到厅门口,回来与陈蕊坐下,笑道:“亏得你来了,不然我都不知如何应对傅夫人的请求。自从在京城受徒弟之求替他妹子说媒不成,我就暗下决心,再不做这些事。”
陈蕊道:“县主说的是韩家拒娶姜小姐之事罢?”
黛玉奇道:“你如何知道?我并不曾说起此事,外子因事关女儿家的名声,也没往外说过,更别说华哥儿了。”柳湘莲和卫若兰年纪相仿,向来都是胡乱叫兄弟,也没仔细分个大小,故陈蕊虽比黛玉大几岁,黛玉仍唤她名字,也叫她唤自己的名字,只是陈蕊不敢。
陈蕊笑道:“我们比县主和卫将军晚了两天离京,听说了这件事。大哥哥很是气愤,找韩公子打了一架,指责他不仁义,既然拒绝了亲事,就不该叫外人知道。”
黛玉皱眉道:“是锦乡侯府传出来的?韩公子和华哥儿颇有交情,不至于此。”
陈蕊点了点头,眼里露出盈盈笑意,道:“大哥哥和卫将军他们这些人的情分深厚异常,都没做过有违仁义之事,有了好事都没忘记其他兄弟,韩公子自然也如此。听大哥哥说,此事虽然和韩公子不相干,但是他父母为奉承大皇子殿下、为了向吴贵妃和大皇子殿下表白忠心而为之,亦得算在韩公子的头上。”
听到锦乡侯府做出的举动,黛玉眉蹙春深,沉声道:“锦乡侯府竟做了这样的事情?难怪陈公子和韩公子打一架。我们想着你们比我们就晚两日启程,倒忘记问你们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了,直到此时才知,就不知道姜家如何了。”
陈蕊笑道:“行程匆匆,哪里想得到这么许多?县主不必过于自责。至于姜家小姐,县主别担心,已经定了陈麟陈叔父的公子,乃是当今圣上做媒,算得是县主的表弟媳妇了。”
黛玉一呆,随即喜道:“竟是如此?哎哟,我们一点儿消息都不知。”
陈蕊道:“听说是姜公爷在御前哭诉孙女之苦,求得圣上做媒,然而圣上并未下旨赐婚,自无县主和卫将军的体面,但亲自做媒也和赐婚无异。大小两位陈叔父并两位婶娘私下打探了一日,次日答应结亲,也就是我们启程那日,当天就打发郑官媒去提亲。想起这件事,难免就得提另一件事,在圣上做媒的前一日,县主和卫将军启程当天,锦乡侯夫人竟托镇国公诰命去陈家说合,意欲求娶陈大叔父的长女为媳,却被婉拒了。”
陈也俊这一支和卫若兰的外祖父那一支五代以前是堂族兄弟,虽然五代前就出了五服,但是两支都争气,传到如今,来往依旧亲密。按辈分,陈蕊该称陈麒陈麟兄弟为叔父,她父亲年纪大些,今已逾花甲,陈也俊则需称陈麒为伯、陈麟为叔。凡京城官宦人家,许多人家都是联络有亲,两个陈家之事亦不算出奇。
陈蕊心想锦乡侯夫人实在是糊涂了,陈家嫡亲的外甥媳妇给韩奇说媒被拒,陈家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不知,拒绝黛玉说亲后,锦乡侯府趁着他们出京时来求娶陈家之女,陈家岂会答应?答应了,外甥夫妇脸上过不去,姜家脸上也过不去。
黛玉却不觉大快人心,叹道:“只可惜了韩公子。”锦乡侯夫妇虽考虑得着实周密了些,但也情有可原,没人愿意得罪皇长子,而且韩奇这般人物,遇到这些事,终究有伤体面。
陈蕊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总不可能万事如意。”
卫若兰在里间听见,暗暗皱眉,既担心韩奇,又担心舅父,担心韩奇因此事大失颜面后一蹶不振,担心舅父家和姜家结亲后为皇长子所不容。
这么一想,卫若兰就没仔细听黛玉和陈蕊所聊之事,不知过了多久,见到黛玉进来,忙起身扶着黛玉坐下,道:“陈姑娘走了?除了姜姑娘这件事,还说了一些什么?我想到京城的形势,一时没留意细听。”
黛玉道:“别的就没有了,他们就比咱们晚两天出城,能知道多少事?若不是韩公子和陈公子打架,只怕陈姑娘都不知道。”
卫若兰默然片刻,道:“等天晴了能上路,打发人快马加鞭回京城询问详细。”
黛玉十分赞同,道:“你也不用担忧,两位舅父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宦海沉浮数十载,遇到的事情不知凡几,既然是两位舅父和两位舅母都答应了的婚事,想来早有应付之法,也对蓉姐儿满意非常,并非是因陛下做媒的缘故。再说,不管皇长子如何尊贵,他终究不是天下之主,拉拢两位舅舅和你都来不及,岂会因此事而交恶?毕竟皇后娘娘对他的另眼相待虽好,到底娘娘身处深宫,向来一视同仁,而姜家又确实没有什么正经本事,在朝中的实权远不如两位舅舅,一掌户部,总管天下钱粮,一掌吏部,总管满朝官员升迁。”
黛玉说这些话来宽慰卫若兰,不曾想竟都叫她说中了,皇长子果然没有对陈家生恼,一是因为长泰帝做媒,二是皇长子早有意图拉拢陈麒兄弟和卫若兰,求娶姜蓉为正妃,并不仅仅因为她是皇后的内侄女,还是因为她是姜华之妹,而姜华却是卫若兰之徒,在御前行走。
卫若兰深觉有理,暂放下一颗心,只担忧韩奇了。
他们夫妇谈论此事时,情分更深一层,傅夫人回到住处后却面对丈夫的一阵数落,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怎么就不多用点儿心思?我吩咐你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我叫你提出把一个丫头送给卫将军使唤,你怎么没提,反而询问静孝县主关于京城千金之事?难道咱们回了京城就不能自己打听?静孝县主纵使尊贵,也都是从卫将军而来,得了卫将军的青睐,借卫将军两位舅父之权,有什么事情做不得?”
傅夫人辩驳道:“老爷只想着娇妻美妾其乐融融,哪里知道女人家的心思?妾在妻眼里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林县主何等人物?那真是世上有一无二的天仙,老爷这两个女儿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送了给卫将军又如何?卫将军看不中,反会惹新婚不到两个月的林县主生气!何况,送给卫将军能得什么好处?哪里比得上两个丫头进宫,哪怕做不得嫔妃,只做诸位皇子的庶妃呢,也都能带来天下的体面!林县主在京城里来往走动的必定都是第一等人物,求得她的准话,或者求得她写信说合,不怕桂哥儿找不到富贵双全的好媳妇。”
傅夫人洋洋洒洒一番话说将下来,傅全脸上的怒色渐渐减轻,很快就化作虚无,拉着傅夫人的手,道:“夫人说的极是,凭卫将军如何好,都不如诸位皇子的尊贵。我这两日在驿馆里见到卫将军的人物风流,只想拉拢到手,倒忘记了朝中聘选嫔妃一事。”
听丈夫再无怪罪自己的意思,傅夫人心中块石放下,叹道:“可惜了,错过今日,下回再见就不好开口了。桂哥儿生得那样好,又有才气,须得找个富贵人家才配得上。而且,我想着林县主贵为县主,又曾得皇后娘娘的教导,身边又有那年在江南朝廷派去的教养嬷嬷,求她一求,或者可借两个嬷嬷来教导两个女儿礼仪,如今看着竟是不好开口了。”
傅全道:“便是借又能借几日?天都晴了,马上就会分离,人家定然舍不得将嬷嬷留给我们使唤。至于桂哥儿的亲事,我已想到了一个极妥当的人选。”
傅夫人忙问是谁,待听傅全附耳说明,她不禁抚掌道:“真真是极好,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人家了,就是不知道她定了亲事没有。”
傅全道:“等进了京城打听打听,定了只能说咱们无缘,没定那就是桂哥儿的缘分。”
傅夫人连连点头,满心盼着官路早干,可以上路进京。
这一等就是三四日,天气热,骄阳似火,雨停两日后路面就干了,再一二日就可上路启程,傅家一干人和卫家、陈家一行人喜出望外,立即整治行囊,背道而驰。
一路风尘不消多记,傅家抵达京城后,受过傅试夫妇和一干孙男娣女的礼,傅夫人一面看人收拾东西,一面着人打听荣国府之事。
傅试之妻甚为纳罕,恭恭敬敬地笑道:“太太打听荣国府作甚?我们常住京城,又常打发人去荣国府送东西,对于他们家的大概事情,我们都知道,很不必太太再命人去打听,就是打听了,只怕也打听不到什么要紧消息。”
傅夫人素日最喜这个出身富贵的儿媳妇,笑道:“也不打听别的,就是打听打听荣国府的三小姐出阁了没有。”
傅全相中的姑娘就是贾政次女探春,一是荣国府门第高,乃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人家,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联络有亲,二则探春乃是贵妃娘娘的妹子,常听傅试说,满府里的姊妹们除了薛家姑娘外,就属三姑娘探春得贤德妃之青睐,亦得嫡母看重,也和宝玉、黛玉等姊妹情深,娶了她,傅家亦是卫家的亲戚,将来有事情求到卫若兰跟前,他能不帮忙?
傅试之妻忙道:“没有呢,前些日子还听说政老爷的夫人在给女儿相看人家,许是缘分未到,一直不曾听说定亲。”
听到探春尚未许人时,傅夫人顿时喜出望外,晚间亲自告诉傅全知道,道:“可见是缘分了,贾家的三姑娘这么大年纪了竟然没有许人。就凭咱们两家的来往,就凭政老爷对大哥儿的看重,让大哥儿先去政老爷跟前探口风,许会应了也未可知。”
傅全赞同道:“明早大哥儿来请安,我跟他说,叫他请一日假,去给政老爷请安问好,然后提及此事。这样的好事赶早不赶晚,早些定下来才是正经。”
傅夫人不免有些踌躇,道:“就不知道政老爷会不会同意。”
傅全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不同意的?可没这样的道理。不管怎么说,我得了缺就是三品,三品大员嫡出的哥儿,才貌兼备,哪里配不上荣国府的千金了?”
傅夫人想到自己幼子品貌风流,亦觉得没有自己儿子配不上的人物,为了将此事吩咐给长子知道,傅全当晚就歇在她的房里,次日早起,傅试等兄弟姊妹来请安,傅全单独留下傅试,将自己打算一一道出。
不管弟妹,傅试满心想和豪门贵族联姻,闻得父母的打算,自是满口答应,打听贾政歇息的时候,特特请假一日,携带傅桂和许多礼物登门拜见。
傅试没先提起自己的来意,只命兄弟给贾政请安问好,见贾政对傅桂称赞不已,忙提出叫兄弟去拜见宝玉,好学些眉眼高低,等贾政允许吩咐小厮带傅桂前去后,他方向贾政道出自己的请求,诚恳地替兄弟求娶探春为妻。
第101章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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