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经试过去找沈巡,在她最难受也最不甘心的时候。可这一切终究是晚了。他的室友对她说,“沈巡早就搬出寝室了,他女朋友怀孕了,结婚去了”。
过去有那么多遗憾,她畏惧着走向未来,如果可以,她想回去改变过往,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不得不浑浑噩噩地继续向前。
她差点和程池结婚,他和周思媛结束了一段婚姻。在深城,他们都过得不算太好。
如果他们都遇到良人,这一生就这样平静度过,是不是就算再遇也不会再有涟漪?
骆十佳这么想着,竟然觉得有几分庆幸。
沈巡重重踹息,从骆十佳身上下来,背对着骆十佳躺下。骆十佳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也翻了个身,两人就这样背对着背,谁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火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关于沈巡和骆十佳的关系,学校里传出了很不堪的流言。因此辅导员没有直接采信骆十佳的证言。
沈巡作为风暴的中心,被辅导员通知了家长。沈母听说沈巡变成了纵火嫌疑犯,还没说话,人已经晕倒了。沈母醒来的当晚就要求沈巡回家,沈巡无法忤逆。
离开之前,他约了管潇潇见面,他怕管潇潇再去找骆十佳的麻烦。离开学校,他担心鞭长莫及,无法护她周全。
管潇潇准时赴约,却始终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意:“听说你和辅导员说,你是爬进我们寝室的?你说你怎么那么倒霉,一个证人都没有。这让人怎么信服?”
“与你无关。”
“沈巡,过几天辅导员会单独找我了解情况,如果辅导员问我,沈巡为什么会出现我们寝室,你猜猜我会怎么回答?”管潇潇的表情意味深长:“你说我如果和辅导员说,你经常和骆十佳在寝室幽会,被我们撞见好多次了。辅导员是什么想法?”
沈巡厌恶她的别有深意,厌恶她的隐隐威胁:“只要你不找她麻烦,我,你随便怎么说。”
沈巡话已至此,无需再纠缠。他转身要走,管潇潇突然扑上来抱住了他:“为什么一定是骆十佳?她有什么好?只要你答应我放弃她,我能帮你一个’证人’。”
“不需要,我说的都是事实,警察早晚会查出来。”他大力扯开她的钳制,她又黏上来。沈巡厌恶地推开,手上没掌握好力道,将她推得脚下踉跄,一个不防没站稳,撞上了路旁的石椅。
嘴皮撞破,牙龈也出了血,管潇潇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再看向沈巡,满眼都是恨意……
沈巡的声音略微低沉,有许多许多的感慨和无奈:“我没有动手打过管潇潇,我不是故意推倒她,只是个意外。”
沈巡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骆十佳居然会相信了管潇潇,相信他打了管潇潇。一个一米八五的大块头打了一个连一米六的没有的姑娘?骆十佳居然就相信了?!
沈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嘲自己:“骆十佳,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骆十佳屏住了呼吸,脑袋里闪过了很多当年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她做的决定以及之后做出来的极端举动都非常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自以为是。
关于那场火灾,她和沈巡说的都是真话,只要警察继续调查,总会有真相,沈巡犯得着去打管潇潇吗?他打管潇潇做什么?她一个人诬告就能成真么?再深想,管潇潇对她的威胁也是漏洞百出,多是些气话,她自己都底气不足。
可骆十佳却切切实实地相信了。
为什么她会相信?
骆十佳鼻子一酸,为他们从此错位的九年、从此失控的人生而心酸。
沈巡问她,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人?她无言以对。
沈巡之于她,是关心则乱的人,是只要他出了一点事,就能全然让她失去理智的人。
这些话,骆十佳说不出口,沈巡也不会懂。
***
第二天一早,骆十佳起床就觉得眼睛有些胀痛,眼前也变得有些模糊。大约是这多少天都没有睡好,疲劳过度引起了眼压过高。
虽然有些不舒服,但骆十佳也没有叫苦。
她醒来的时候,沈巡已经不在房里了,唯有床上的浅浅凹陷,显示着曾有一个人睡在这里。
从房间出来,正看见在一楼的长安,长安双眼布满血丝,看着骆十佳的表情充满了刻毒的恨意。
长安知道沈巡是在骆十佳房里睡的,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此刻看到骆十佳这么下楼来,眼眶红红的,竟是几分要哭的表情。
“不要脸。”
长安咬牙切齿地瞪着骆十佳,这目光让骆十佳觉得通体顺畅。她一步一步下着楼梯,单手扶着自己的后腰,故意暧昧地说道:“折腾死人,腰疼死了。”
长安双手握成了拳头,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正要走过来,沈巡就推开了民俗的门,从外面进来。
沈巡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骆十佳的话,眉头皱了皱,脸上是难掩的关切。
“为什么腰疼?腰闪了?还是岔了气?”
骆十佳没想到沈巡会在这时候回来,她瞥了瞥长安,半晌咽了口口水,强压着尴尬回答:“一路开车,坐狠了,腰疼。”
“给你买点膏药贴贴?”
骆十佳白了沈巡一眼,只恨这男人又蠢钝又不解风情,骆十佳一字一顿:“不、用、了。”
倒是长安因此彻底看穿了骆十佳的把戏,吸了吸鼻子,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鄙视着她:“幼稚。”
她起身上楼,对沈巡说:“我有点感冒前兆,我上去休息。”
在高原感冒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沈巡虽然没说话,却也明白严重性。因为上次的事,沈巡和长安生了龃龉,但长安毕竟是长治的妹子,沈巡还是习惯性地照顾她。
“我去把韩东叫回来。”
……
长安下午就开始发低烧,虽然雪下小了一些,积雪还是有些厚度。离不开西海镇,大家被困在这里,眼下的情况也有些严重。这让韩东和沈巡都脸色严峻了起来。
“得看紧一点,要是转成肺水肿就很危险了。”韩东探了探长安的体温,转头问道:“吃药了没有?”
“退烧药吃了,炎症消不下去。”沈巡说:“民宿老板娘说如果再不舒服,就吸氧。”
“我先看着。”韩东说:“去把药拿过来,我喂她吃。”
沈巡点头,准备去韩东房里拿药。他专注想着事情,一时不察,撞上了站在门口的骆十佳。骆十佳被他撞得差点没站稳。
“你怎么在这?”沈巡扶住了骆十佳,眼睛睁一直盯着她,对于她的到来有些诧异:“不是让你去睡觉?今天走不了,你好好休息。”
骆十佳站在门口,双手环上胸前,她瞥了一眼房间里面,低声询问:“情况如何,要不要送医院?”
“先不送,韩东怕本来没事一出去冻出事,我们先看着。”
“嗯。”骆十佳看了沈巡一眼,顿了顿,开始说明来意:“雪重,压垮了院子里的一个棚子,撞倒了一棵树,现在挡了出去的一条路。老板娘问你们能不能一起去帮帮忙。”
沈巡听了骆十佳的话,陷入了沉默。他回头看了韩东一眼,韩东也正好在看他们。骆十佳的声音不大不小,韩东也听见了。现下这个情况,长安需要人照顾,老板娘那边又要人帮忙。两个男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们去吧,我留下来照顾她。”见两人为难,骆十佳主动请缨,想给他们减轻负担。
沈巡抿了抿唇,仍旧沉默,对于骆十佳的提议不置可否。
“沈巡去吧,我留下照顾长安。要是真的肺水肿,你怕是搞不定。”韩东对骆十佳这样说着。
骆十佳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她目光如炬,看向他们二人,将他们看得都有些心虚。她安静了两秒,最后淡淡说:“棚子有四根柱子,压倒了一片院墙,树从根烂了,本就不稳,这次也算是倒霉。现在人手不够,所有的男的都去了,你们就算都去了估计也要弄到很晚。老板娘想多叫点人,争取在天黑之前弄好。”
“……”
长安昏睡过去,已经没有什么意识。房间里的三人都不再说话,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骆十佳的眼光渐渐冷了下去,良久,她问:“你们是不是怕我对她下手?”
不等回答,骆十佳不屑地嗤了一声:“我是个律师,我就算再傻,也不会亲自动手。”
韩东没想到他们那点心思被她直接揭穿,一时也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骆十佳不想再说下去:“随便你们,我去帮老板娘。”
沈巡见骆十佳真的生气了,转身就要走。赶紧抓住了她,将她强行拽了回来。
“我们去。”他有力地叮嘱骆十佳:“肺水肿很危险,你在这守着,别离开,一有问题,一定要马上通知我们。”
骆十佳紧抿着嘴唇,表情仍旧骄傲。她双手环胸,没有动也没有离开,只是冷冷瞧了沈巡一眼。
“沈巡,是不是轮到我问你了,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准备今天休息的,还是爬起来更新了。。
我这么好的作者,你们忍心霸王吗。。。
☆、第二十九章
长安发烧发得有点糊涂了,嘴唇干得有些起皮,骆十佳用毛巾沾水给她润了润嘴唇,又用凉水浸透毛巾给她物理降温。
说实话骆十佳并不是那种心细贤惠的女子,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出于一点贫乏的生活常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只是凭着本能来。
长安一直在说着胡话,低声呢喃什么骆十佳也听不清楚。骆十佳去换水,大约是水池的声音吵醒了长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虽然虚弱,但人还是清醒了一点。她一睁开眼睛,看到骆十佳,一双眼睛里瞬间就写上了陌生和恐惧。
骆十佳扶了她一把,让她坐起来,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水。”
长安脸色惨白,一直僵持着没有动,也没有接骆十佳递过来的水。
“韩东说你得吃点消炎药,不然炎症更严重。”
长安眼中始终带着防备,她张嘴想要说话,一口热气吐出来,嗓子里又干又涩,还没说话,沙哑已经溢出。骆十佳摆摆手,平静交待:“不用说话了,吃了药继续睡吧。”
她把药递给长安,长安将信将疑。
骆十佳自然知道长安在害怕什么,她冷冷瞧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倨傲:“放心,不是□□。”骆十佳讽刺一笑:“我也不会趁大家不在掐死你,虽然我确实很想这么干。”
“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安身体虚弱嗓音沙哑,她看了一眼骆十佳放在床头的药盒,咬着唇说:“我不能吃头孢,过敏。”
骆十佳抿了抿唇。将药放回床头柜上,把水递给她:“那就只喝水吧。”
骆十佳去拿自己的外套,长安见她要走,忙问她:“你去哪儿?”
“给你买点消炎药。你这样一直不好,拖累我们所有人。”说完,她顺手关上了房间的门。
看着骆十佳消失的背影,长安安静了许久,始终觉得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
眼压过高引起的眼部不舒适感越来越严重,骆十佳觉得头有点晕,眼前也越来越模糊。骆十佳是第一次来高原,她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一直没有什么很严重的高原反应。但最近连日赶路,加上夜里睡不好觉,身体极度疲劳,渐渐也感觉到了几分高原反应的痛苦。好在症状还不算严重,吃了点药还算可以克服。
骆十佳一贯不爱叫苦,也不会示弱。倒不是她多能吃苦,而是对她来说,叫苦、示弱并不能减轻痛苦,那么又何必让别人担心呢?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的个性着实太吃亏。爱逞强从来不是什么好习惯,可习惯毕竟是习惯,一旦形成就难以改变。
当年栾凤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骆东海突然说要去宁夏开矿,栾凤虽不愿,可她阻止不了,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骆十佳小时候总是生病,栾凤因为缺钱,不得已走上了那条路,这么多年,要说不恨她,那是不可能的。
那时候骆十佳打完针、吃了很苦的药,她总是忍不住掉眼泪,稚子哪有那么多心思,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每每这时候,栾凤就会不耐烦,要么很用力地打她,要么大声骂她、威胁要把她丢掉。骆十佳没有家人,奶奶死后,就与栾凤相依为命。栾凤不要她,她能去哪?
其实这么多年,骆十佳从来没有恨过栾凤,仔细想想,栾凤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而她的悲剧,又何尝不是骆十佳造成的?不是栾凤,她不会长成这么坚强的女孩。以瘦弱的肩膀和闫涵抗争,在夹缝中险险求生,保存自己。
只是有时候,坚强过头,真的会让人觉得心酸。
骆十佳刚要出院门,就看见不远处院子北面,大家迎着寒风在抢救那棵倒下的树。帮忙的人多,骆十佳没找到沈巡和韩东。她看了两眼,最终还是往反方向走了。只是买个药,要不了多久,她当时这么想着。
雪已经停了,但外面积雪仍然有些厚度,一脚踩下去,几乎可以淹没靴子。骆十佳穿的是一双登山靴,虽捆绑了脚踝,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脚掌有些凉意。越走越觉得没有知觉。
她没走多远,就被人叫住。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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