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玄衍真君眼中的激赏,蒋由提剑落在台上,剑势逼人,带着缠绵不绝的水意,又有冰的勇往直前,正是冰之剑意。
落英剑时而若水,柔弱无依,却生生不息,连绵不绝,将人牢牢困住,时而若冰,冰寒彻骨,杀机频现,一招致命。
更有阵法,符箓从旁辅助,让人防不胜防。
“你这般便很好,虽说剑修一生只修一剑,可你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剑修。”玄衍收回剑势,手掌贴于蒋由后背,精纯的灵力温和地游走在蒋由的经脉之后,蒋由身上的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精通杂学,更适合做一道修,先天神魂凝练强大,神识敏锐,结丹之时,你领悟魂剑之道,今日的冰之剑意正合你的魂剑之道。非剑修的一往直前,而是有进有退,攻困相合。”
玄衍带着欣慰道,他一直忧愁徒弟的斗法实力差,虽有心喂招,可实力差距太大,就算他压制修为,蒋由怕是也难摸到他的一片衣角。
蒋由嘴角微微抽搐,玄衍面无表情,眼睛凝实前方,偏偏言语中尽是潺潺教诲和欣慰之意,真是说不出的反差萌。
“多谢师父多日教诲。”蒋由挥去心头异样之感,这些时日,蒋由才真的将结丹之时的感悟融会贯通。心中不由感叹有师父就是好,就算蒋由接受了传承,可那就好比放在脑海中的一本书,你用的时候就像是在翻书,看到的永远是浅显片面的东西。
蒋由虽有千般手段,却从未尽数施展,也没有正经为过过招,都是自己琢磨出来的野路子。
玄衍则不同,虽不能对蒋由功法改动,却也了解蒋由的优劣势,为蒋由量身定做地围着,有意
识地激发蒋由领会剑意,在斗法中成长。
时光易逝,月余,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都来了。不管如何,来者是客,玄清宗弟子均笑容不变,处事不惊地接待,引入宗门玉华峰,等候大典。
蒋由的结丹大典出乎意料的盛大,却也有情可原,毕竟百岁之内结成上品金丹,加之为了驱散魔修开战带来的低迷之气,玄清宗可以说是下了大力气。
宴会之上,灵果,灵酒,灵食香气诱人,灵气逼人,汉白玉的地面上,浮雕云纹。
便是宴会所用桌椅,皆是千年铃木所炼制,便是金丹期的体修也难以留下痕迹,木质的纹路带着返璞归真的意趣,说不出的清雅大气。
筑基期的女修穿梭其中,均是一身米分衣,头戴米分色簪花,面容姣好,温婉笑意,柔声细语,让人宾至如归。
席间,名门弟子,世家子弟,举杯交盏。
广场之中一片和谐,高台之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虽不动如山,眉眼官司往来不绝,心里空前的活络。
玄清宗真君真人尽出,皆端坐于祥云之上,面带喜色,却也隐晦地传递了玄清宗并不像表面那般温和无害。
明殊真君面带喜气地看了一眼右方的执事,见对方微微点头。
倏地,仙乐袅袅,千树繁花,刹那间,玄灵峰灵气喷发,浓郁的灵气让众人心神舒畅,心旷神怡。
正前方,地涌金莲,清香怡人,天际,则是绚丽多彩的霞云,靡丽至极,只看得人目不转睛,连连赞叹。
明殊真君见此方运转灵力朗声道:“今有玄清宗弟子蒋由不过百岁即为上品金丹,于此行结丹大典,光邀玄清宗之友,前来观礼,与大家共襄盛举。”
玄灵峰顶的一声飘渺的钟声响起,玄衍真君一身紫色广袖交领长袍,袖口领口皆绘有流动的银色纹路,头一次在众人面前撤去掩饰面容的法术,墨发三千用玉冠高高束起,露出清俊的眉眼,如玉的面庞,肃穆的神情。
蒋由也身穿亲传弟子的服饰,配上亲传弟子的玉牌,腰间用一紫色织锦腰带,腰间系一丝络,垂至踝间。
蒋由低眉敛目,迤逦而来,双膝跪在蒲团之上,臻首微垂,“拜见师父。”
“仙道渺渺,艰难险阻。今赐你道号清凝,惟愿吾徒蒋由,清神凝气,固守本心,飞升上界,勘破大道。”
蒋由跪叩,“清凝谨记师尊教诲,固守本心,修行不辍。”
礼成之后,蒋由刚退下,便有人围了上来,争相介绍,倒是让蒋由趁此机会,将各大宗门的新起之秀一网打尽。至于能否成为至交好友,便是后话了。
翌日,“蒋师妹。”逐月真人一身黑袍,眼神空泛,“掌门令你与梵师妹速速前往宛平城查看,近来已有数百女修失踪,修为皆在筑基初期左右,且大多为水木灵根。”
蒋由神情淡定,深一揖手,“是。”白色绣金色云纹的裙角随着主人的转身,划过美丽的弧度,说不出的优雅动人。
“我想问一句,到底是谁害死了吾儿,为何蒋师妹和梵师妹身上会有吾的精血之气。”阴郁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蒋由只感觉一阵毛骨悚然,背毛直立。虽是如此,蒋由心中却有一股尘埃落定之感。
“我的确与陈云卓有些过节,但令儿却并不是我所杀。”
蒋由正言道,脸色毫无变化,便是眼睛也平淡无波,“我的确有过对陈云卓不利的想法,但我可以发心魔誓,陈云卓绝非我所杀。而我倒是很想问陈师兄,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是我和梵师姐杀了陈云卓。况且天寂秘境之时,我尚且不认识梵师姐,谈何联手杀人。”
逐月真人眼睛里厉光一闪,心中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怕是被别人算计了。若不是他走的是光明磊落之道,没有正面询问,想起那些他调查得来的结果,的确都指向蒋由。
逐月真人涩然开口道:“是门内一女修,三日前,已接了任务,往极西之地而去。”
蒋由看着仿佛抽去所有气力的逐月真人,“那人恐怕就是凶手,师兄,还请节哀。”
逐月真人摆了摆手,“是我对不住师妹,本来此次宛平城之事,宗门是准备派遣镜铭真人和师兄前去,因着我的私心,换成了师妹,对不住师妹了。”
蒋由有一丝讶然,不在意道:“我辈修士,若是贪生怕死,只会裹足不前,不破而不立,唯有迎难之上,才有白日飞升之日。更何况,师兄还是给了师妹解释的机会不是吗,我还要多谢师兄给我这个机会。”
逐月真人叹了一口气,“我本以为逆子还是被人杀人夺宝,枉死秘境,现在看来,不过是因果轮回。这是师兄收集的一些宛平城的信息,师妹千万小心。多谢师妹坦诚直言。”
蒋由接过玉简,越看越是心惊,宛平城背靠极西之地,本是极为荒凉,可偏偏极西之地虽然环境险恶,却正因为这环境恶劣,里面的宝物却着实不少。
而能在极西之地,宛平城立足的女修,绝不是善类,却能在短短数日,失踪如此之多,且毫无痕迹,则能不令人心惊。
☆、第118章
蒋由刚到白榆峰,就看见梵清婉立于洞府之前,神情淡定自若,仿佛身处家中。
“蒋道友,宛平城一事,不知你有何见解。”梵清婉开门见山道。
蒋由惊讶地看了眼梵清婉,嘴唇勾起,露出双颊的梨涡,娇俏清丽,“蒋师姐不用客气,不如进我洞府商议,如何。”
梵清婉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面上不动声色,可梵清婉心中却十分感激,过去她称呼
蒋由师妹,可以说是显示和蒋由的亲厚,也是蒋由的荣幸。
而如今,离火门灭,身负叛贼污名,她更是被同门厌恶,被他人嫉妒诋毁,而蒋由却是名门大派前途光明的核心弟子,却能不改本心,也是难得。
既然如此,梵清婉打定主意,此次还是她独自前去吧,她今日收到随便阁传来的消息,萧芷容曾多次公然出入宛平城,而这次,想起惨死的师父,师兄,梵清婉眸中闪过一抹利光,周身灵
气为之一振。
蒋由十指翻飞,层层阵法禁止散去,清香扑鼻而来,千树繁花,纷飞而下,云雾浓淡缥缈,环绕山谷,繁华之下,是一古朴精致木屋,沂水而立,宛若人间仙境。
蒋由笑着踏上流晶石铺就的小径,“陋室简陋,到时让师姐见笑了。”
梵清婉笑而不语,微抿灵茶,“此事恐怕师姐要带累了师妹,萧芷容与我结怨颇深,如今萧芷容已投靠魔修,就连修为也飙升至金丹中期,手中灵宝无数,花招频现,此去恐怕难得太平,师妹事务繁忙,恐怕无暇前去呢。”
蒋由闻言一愣,心思一转,明白梵清婉这是让自己以事务繁多为借口,推掉此事,“师妹结丹也有些时日了,也该外出历练了。不过师妹历练破少,经验不足,还要师姐多多照顾了。”
梵清婉粲然一笑,眸色流转,妩媚多姿,语气中多了几分坦诚:“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师妹能有此明悟,实乃心思澄澈。”
既已接下任务,就宜早不宜迟,蒋由临行前,到了无我峰向蒋清辞别,才发现哥哥早被无出真君打包带走,根本不在宗内。
接过蒋清洞府杂役递过来的储物袋,蒋由无语望天,听着杂役语焉不详的话语,可蒋由却凭借强大的脑补能力,脑补出蒋清被无出真君突来的念头震得一愣,就被无出真君直接夹在腋下,
踏上飞剑遁去万里,甚至只来得及抛给打扫洞府的杂役一个眼神和一只给妹妹的储物袋。
“真人前些时日闭关修行,小人又不能随意出入内门,故而只能等真人前来。”灰衣杂役诚惶诚恐道。
蒋由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杂役泛白的脸色,忙收敛周身威压,从储物袋角落里取出数瓶聚气丹,这些丹药对她早已毫无效用,而她也没有索要杂役,想起自己刚才的走神却不小心伤了人,这也是一番歉意。
“无妨,这些你拿去修炼吧,修真一途,本就逆天而行,唯有迎难之上,才能拼出一方天地。平日里多多照看洞府,别失了人气就好。”
李华脸色涨红地收下,看着远去的青色遁光,心中涌现无限希望。多年以后,李华也是一位金丹真人,却回忆起今日之事,却总是无限感慨。那位真人的和善,馈赠和良言让他一路走至今日。
蒋清的储物袋里倒是解了蒋由的燃眉之急,他幼时便出没极北之地,可以说是经验颇丰,为妹妹着想,便将自身经历心得刻制成玉简,以便蒋由能少走弯路,这倒正好帮蒋由了解了宛平城。
告别玄衍真君,蒋由又广发传音符,告知自己因事外出,就连洞府外面也留下禁制,只要来人输入灵力,便会告知蒋由因事外出,归期不定之事。
月余,一名彪形大汉带着一孱弱少年风尘仆仆来到宛平城,身上不过一身下品法衣,就连腰间系的储物袋也是灰扑扑的,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货色。
而这两人正是乘坐坊市飞舟来到婺源城的梵清婉和蒋由,为着不引人瞩目,二人隐去修为,改头换面,一路驱使灵器赶到宛平城,化作兄弟二人前来求药。
守城之人不过炼气修为,望了一眼眼前落魄的两人,顿时失了兴趣,语气恶劣道:“入城费十块灵石,登记完,领玉牌,若是掉了,一百灵石来补,否则不能进出宛平城。”
彪形大汉面容一皱,不由迟疑了一会儿,就听见少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忙拿出二十块灵石,“我兄弟二人,王大木,王二水,来宛平城求丹药。”
守卫一听,嗤笑一声,将玉牌抛出,看着远去的二人,啐了一口,嫉妒道:“白是个筑基修士,连二十块灵石都没有,落魄的还不如老子,也敢肖想灵丹。”
蒋由继续弱柳扶风地倚在梵清婉身上,梵清婉则是一脸愁苦,就连彪形的身板也只是让她多了几分落魄,二人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倏地失去踪影。
撤去易形之术,贴上高阶隐身和敛息符箓,蒋由脚尖轻点,于城中飞快而行,“这宛平城因天高地远,一向是由本地修真世家把持,而刘家则是这写家族中实力最强劲的,家族里有一位元婴后期的老祖,除此之外,就是一位半步元婴的修士,其他倒是不足为惧。”
梵清婉身形奥妙,看似不疾不徐,实则一点不落蒋由,“那我们便去这刘家,那位老祖应该不在府中,我们先去一探。”
刘家不愧是占据宛平城千年的家族,刘府呈凤凰展翅般散开,而凤凰心脏处便是刘家的本家。
看着眼前的阵法,梵清婉有一瞬间的皱眉,她于阵法一道并不精通,主要是阵法需要充足的时间去参悟,相比之下,她更擅长炼丹炼器。
蒋由将手轻轻放在阵法之上,瞬时,阵法涌出五色霞光和尖利的鸣叫。
蒋由忙隐去身形,抹去气息,就看见一列十人身穿黑色胄甲,灵光逼人,不是凡品,再看所持利矛,皆是寒光凛凛,隐有绿光萦绕,淬有剧毒。
梵清婉看着眼前的护卫,确是脸色大变,动作,神情,衣着均是一致无二,只能是那一种可能。怪不得,这些护卫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那看来幕后之人必是金丹期的修士,且根基不稳。
蒋由神魂强大,神识也十分敏锐,自然察觉眼前之人的不对劲,却无心细想,因那护卫队不知为何竟然发现了蒋由的踪迹,瞬间,蒋由所在的位置便被打出一个巨坑。
蒋由提速至极致,甩掉身后追兵,眼神冷凝,这样看来,这刘家果然嫌疑不小,原本她就奇怪,这宛平城一向是世家囊中之物,宗门很难插手,而这刘家更是执掌牛耳,可偏偏此次求救
的确是赵家家主,不得不说,这很不正常。
观察完护卫巡视的踪迹,蒋由见缝插针寻了一处,手中一把灵尺,灵光闪闪,纤指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道道灵光打在阵法之上,一炷香后,阵法出现一个一人高的空洞。
进入其中,蒋由顿觉呼吸不畅,耳边隐有凄厉的哭獋,鼻子更是痒痒。
再观梵清婉,脸色更见凝重,周深泛起一层看不见的火光,灼烧着,升起淡淡的黑气。
所过之处,树枯花凋,在外面看起来修士不绝的刘家住宅,却死一般寂静,除了来回巡视的护卫,再无活人出没。
“那里是藏书阁,我们去那里。”梵清婉指着正前方的一座阁楼,激射而出。
蒋由紧随其后,看着藏书阁前面的守卫,蒋由神识化针,天女散花般扎过去,而那些修士却没有任何反应。
蒋由瞳孔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梵清婉,梵清婉无声到处二字:“活人傀儡。”
梵清婉手中腾起一朵淡蓝色火焰,近乎银白,却又泛着蓝色,火焰一出,空气之中温度下降,蒋由倒是毫无所觉。
梵清婉火焰抛出,拉成细细长线,所过之处,修士皆身首异处,落英剑拖着一道银色的光,倒下一地尸体。
踏进藏书阁,才发现里面血气更是充足,这哪里是什么藏书阁,里面千百种刑具,墙壁之上还绘有死状极其惨烈的图画,均是被生不如死,蒋由一看便觉心中哀拗,怨气丛生。
晃了一下神,蒋由继续用神识探查,藏书阁看起来有三层,实则只有一层,可就这么些刑具和壁画,也不值当这么些人看守吧。
蒋由神识细细扫过,就连那些魔性的壁画也不放过,终于在一个女子与丹炉中焚烧的画中发现一丝端倪。
蒋由信步上前,落英剑剑尖狠狠点在女子泣下的血泪,红光大方又恢复原样。
“这刘家倒是有些好东西。”梵清婉传音道。
说着,梵清婉冷笑一声,一直毛绒绒的小鸡仔跑了出来,圆滑的喙,带出一丝火光,小鸡助跑几步,狠狠啄在血泪之上。
霎时间,红光大放,一阵失落感传来,蒋由被一股血气腥臭呛得几欲作呕。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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