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男人叫刘长春,是霍白的一位朋友推荐他认识的,想要争取海荣在国内的独家代理。海荣的祖父在国外做食品生意,尤其他们生产的橄榄油这两年在国际市场上销路一路走高,国内的许多经销商也都盯上了他们。海荣和刘长春见过两次面,知道这人做生意的能力还是不错的,于是就找人私下里打听他的底细。
这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刘长春也是靠着老婆发家的,如今生意做大,在外面就花天酒地起来。海荣听到这些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他因为自己父母的缘故最烦这种花心不老实的男人。但听了霍白的劝,也觉得即便生意不成也犯不着跟他成仇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关系网自然是铺的越开越好。于是,接到请帖,他犹豫了一下也还是来了。
刘长春带着老婆正在宴会厅门口迎客。海荣看着他们笑容满面的跟宾客们寒暄,心里暗叹只怕在场的人有不少都知道刘长春背地里是个什么德行。搞不好他老婆也是知道的。但在人前,仍是一对光鲜亮丽的美满夫妻。
海荣正在感叹这世界上最好的戏子不一定都混娱乐圈,一转眼却在人群里看见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之所以会熟悉,是因为几天之前他刚刚在盛夏的手机里看到了这两个人的照片。其中一个叫吴之轩,是“summer”的国内代言人,另外一个就是吴之轩的老仇人南唐,现在整了容,又改了名字叫做陆泉。
吴之轩会出现在这里,海荣一点儿不奇怪。因为刘长春就是吴之轩的金主,至于陆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海荣就不明白了。当然,在场的宾客里还有几位小有名气的明星模特,陆泉混在他们当中并不显得很突出,但海荣还是觉得这个人并不单纯只是为了找机会露露脸。
至于吴之轩,这个人海荣以前不认识,现在自然也说不上有什么了解。他看不透这个人的想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知道陆泉真实的身份的。知道了,表面上却一点儿让人看不出来,这吴之轩也不是像他表面那般毫无城府。
海荣对旁人的恩怨纠葛不感兴趣,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跟自己有关系的人。这个人就是海清。
几年不见,海清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变化,神色间却更显从容,与别人周旋也更加游刃有余。这一点很像他父亲。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人,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否则也不会忽悠的他母亲死心塌地的被他榨干了最后一滴油水。
海清正带着女伴跟熟人寒暄,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下意识的就看了过来。大概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出人意表的出现在他眼前,第一时间他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海荣,还很是得体的冲着他微笑点头。
海荣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片刻,冲着他做了个口型,“小丑。”
海清的眼睛倏地睁大,一时间震惊的忘记了生气。当初海荣逃走的事,疗养院自然是要通知家属的。这件事本来就是海清经手的,疗养院的电话自然也是打到了他的手机上。海清心里懊恼了很久,甚至还亲自带着人去疗养院附近搜索,后来也只能不了了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疗养院那边始终没有传来海荣的消息,海清也就慢慢放松了警惕。日子过的太顺遂了,以至于他几乎已经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一号人。
海清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他,觉得他不像是混进来蹭饭吃的穷瘪三,况且海鼎大厦的保安设施也还算齐全,没有请帖的闲人显然是混不进来的。
旁边的熟人见他一直打量海荣,便笑着介绍说:“说来也巧,这个人跟你一个姓呢。他们家是做食品生意的,最近广告打的很火的那个皇室专用橄榄油,就是他们家的产品。”
海清心里一沉,顿时觉得一阵胸闷。他这位熟人在临海市落户也不过两年,自然没见过海荣。其实当年海家的八卦沸沸扬扬的闹过一阵子,还是他父亲亲自带着他到处露面,又主动解释说长子身体不好,公司的事情帮不上忙云云,这才将流言慢慢压了下去。如今海荣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临海,这……这要怎么应对?
海清稍稍有些慌乱,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自己的父亲一起商量个对策,就见海荣端着一杯酒朝他走了过来。
海清这几年也算见过一些世面,情知躲不过,也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海荣停在他面前两三步远的地方,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来,“好久不见。听说你和你那个小三儿娘都还活得挺结实,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海清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被他刺激到,在这种场合失态,丢的可是他自己的脸。海清僵硬的笑了一下,“是好久不见了,你说话还是这么没教养。”
海荣竟然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没教养。因为我父亲当年光忙着教育小三儿生的小杂种了,哪有功夫管我。哦,这样说也不对,他跟我妈要钱的时候还是挺耐心的。每一次要钱的时候他都会很耐心的做个铺垫,跟我和我妈和和气气的说说话什么的。”
海清的脸色变了。事实虽然与他说的差不多,但是他这样说出来,把他爸爸当成什么了?!
海清冷着脸提醒他,“就算没教养也拜托你看看场合。”
“我无所谓,”海荣晃了晃酒杯,“我从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丢脸。反倒是你,做了表子还要立牌坊,这份儿勇气让我很是刮目相看。海清,我觉得遗传学这门科学在你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验证,因为你的行为模式,甚至你的思维方式都跟你的小三儿娘是一模一样的。”
海清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转过头去僵硬的冲着不远处的熟人微笑颌首。他的父母为了让他继承海家的家业费了不少心,他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把他们的心血全毁了。
“尽情享受最后的好日子吧。”海荣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回去以后给老东西带句话: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海清挑眉,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你要干什么?”
海荣笑了起来,“你猜。”
海清大怒。
海荣却懒得再看他的脸色,转身走开了。隔着半个大厅,他看见了刚刚走进来的霍白。
以往每次看到霍白,都是穿着布裤子和很普通的布衬衫。海荣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西装革履的样子,居然意外的……帅。
霍白也看见了他,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说:“你穿这种颜色很好看。”
海荣身上的西装是一种优雅含蓄的灰蓝色,是盛夏给他挑选的,他说这种颜色很适合皮肤白净的人穿。
“是吗?”海荣很少被人夸赞外表,一时间竟感到几分局促。他想说霍白的衣着也很帅,但是霍白刚夸了他,他马上夸回去,未免显得没有诚意。他替霍白取了一杯柠檬水,掩饰的转移话题,“还以为你会跟阿姨一起来。”
“我妈跟刘家没什么交情,”霍白说:“我也是看老卢的面子才来露个面的。”老卢就是替海荣和刘长春搭线的那位朋友,也是做粮食生意的。挺敦厚的北方人,也不知怎么就跟刘长春这样的滑头成了哥儿们。
“老卢怎么没来?”
“出差了,”霍白说:“这两天还在欧洲,要下周才回来。对了,我查到一些事,关于你那个老熟人的。”
海荣愣了一下,“哪个老熟人?”
霍白冲着南唐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就那个。”
第51章 风声(三)
海荣随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南唐靠在窗边,正跟几个朋友聊的开心。他本来就生得眉眼如画,最近几年的生活条件又比疗养院里好得多,皮肤养的白里透红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也确实有走红的资本。
海荣微微蹙眉。霍白会注意到南唐这个事实,不知怎么就让他有那么一点儿不大痛快,语气也随着生硬了起来,“他怎么了?”
霍白若有所思的瞟了海荣一眼,唇角微微勾起,“这位小明星这两年发展势头不错,上个月还得了一个什么新人奖。”
海荣兴致缺缺,敷衍的说:“哦,那还真不错。”
“不过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个。”霍白抿嘴一笑,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这位小明星,现在正在勾引刘长春。”
他呼吸间的气息从海荣的耳边拂过,让他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侧身躲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主动的?”
霍白抿嘴一笑,点了点头,“没错。”
海荣不怎么相信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突然想起霍白是米兰的养子,经常会陪着她出席各种活动。在别人眼中,这也是一位高富帅。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霍白近距离接触过南唐?
这种猜测真是让人不舒服。海荣心想,要是盛夏知道了,肯定也会觉得不舒服的。
海荣在衣香鬓影之中寻找吴之轩的身影,心里却觉得南唐这种做法有点儿傻,“他这么做就为了让吴之轩不痛快?”
霍白耸耸肩,“谁知道呢。”在他的印象里南唐这个人确实是有些问题的,能在疗养院那种地方不想着团结一致,反而搞上了内斗,还想着拉别人给他垫背……这也是一朵奇葩。而且一个老爷儿们家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这么做又算什么呢?整个容把自己换成另外一个样子再偷偷摸摸溜回来……
活像电影里那些脑筋不大清楚的矫情女人。
海荣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折腾这一通,就为了抢走吴之轩的金主……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而且吴之轩的金主,那不就是把他送进疗养院的那个人?!”
霍白点点头,“应该是他。”
海荣心想这个南唐到底想干嘛?打入敌人内部吗?嘴唇上抹毒药,争取在亲热的时候毒死刘长春给自己报仇吗?!
海荣的思路卡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将这个问题想的过于简单了。刘长春为了替吴之轩出气将南唐送进了疗养院……如果这个并不是事实呢?
海荣问霍白,“刘长春跟霍东云有关系?”
霍白摇摇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没有。”他很快反应过来海荣的意思,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确实有些可疑。刘长春虽然生意做的不错,但他在临海市没什么根基,他老婆家里的背景也不够跟霍家搭上线。”
霍白不免想的深了一些。疗养院做这种事肯定都是暗地里操作,不可能在明面上随便就把什么人直接送进重症院。刘长春搭不上霍东云,真要做这种事,这里面还得有一个中间人。说不定这样一种整人的办法也是这个人告诉他,并且也是通过这个人来实现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也跟南唐有仇?
手里有用的信息太少,霍白暂时还无法推断出什么结论,只好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别想这些事情了,既然来了就好好放松一下。我去给你拿些吃的吧。蛋挞?披萨?”
海荣摇摇头,“我不饿。再说这些我也不感兴趣。”
霍白想了想,“我知道有家面馆营业到很晚,等下我带你去吃碗面吧。是很小的店,但是东西很好吃。”
“好啊。”海荣也不知是不是真饿了,听他这么说,心里竟有一丝雀跃。
暴雨过后,天气难得的凉快了起来。
盛夏一夜好眠,早起抱着薄被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间卧室。灰蓝色的地毯和墙壁,彩色的条纹窗帘,窗外长着十分茂密的竹子,微风拂过时会发出沙沙的轻响,透进来的光线都是清幽幽的淡绿色。
越想就越是躺不住,盛夏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回去看一眼,反正盛河川也跑了,他想过去也不用顾忌什么。
洗漱完毕,盛夏走出卧室,见霍东晖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顿觉意外,“不是说你今天有事要早走?”
霍东晖指了指餐桌的方向,“有个会,客户有事临时推到下午了。你先吃饭吧,再不吃都要凉了。”
盛夏一边吃早饭一边问他,“那上午还有事吗?没事的话陪我回家一趟吧。”
“盛家?”
盛夏点点头,“想回去看看。”
“行啊,”霍东晖知道他一直是想回去看看的,以前是因为对盛河川有各种顾忌,连带着不愿意踏足有他在的地方。现在盛河川自己退了倒也是好事,本来那座宅子就是盛家的产业,盛河川实际上可是不姓盛的。
盛夏吃完早饭,带着霍东晖一起回了盛宅。
开门的老管家陈伯看见他又惊又喜,差点儿就哭出来。他在盛家工作了大半辈子,别说盛夏了,他爸爸都是陈伯看着长大的。但是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他一个在盛家做工的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故而看见盛夏的时候,惊喜之余还有种强烈的自责。
这些盛夏自然是看出来了,只说了一句“陈伯把家里照顾的很好”便岔开了话题,打听起了盛河川的事情。
“二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没说一声。”陈伯听他问起盛河川,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其实几年前盛夏被送走,泰莉坠楼,各种谣言满天飞的时候,老管家也求过盛河川想要探望探望小少爷,结果被盛河川无情的驳回了。再后来他打听到了盛夏被关在疗养院,但是他并不是病患的直系亲属,不符合探视条件,想进也进不去。最近一段时间他也知道盛夏回来了,但盛河川不会跟他详谈,陈伯接触的人又有限,根本找不到盛夏。
盛夏问他,“我和我爸妈的房间都还留着吗?”
“都留着,都留着,按时清扫,跟以前一样。”老管家没有告诉他,盛河川曾经想过要把大宅重新装修,后来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我想看看我的房间。”盛夏说:“还有爸妈的房间。”
“都和以前一样。”陈伯又开始抹眼泪,“这里才是你的家呢,小少爷你到底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盛夏被他闹得也有点儿鼻子发酸,只好说:“很快了。”
“小少爷自己带客人转转吧,”陈伯抽抽鼻子,“我去安排午饭。”
盛夏本来想说不留下来吃午饭了,但是看到陈伯眼圈红红的样子,又有点儿心软了,犹豫了片刻说:“我想吃扇贝和红焖虾。”
陈伯顿时眉开眼笑,“有,有,我马上就去准备。”
老人家腿脚带风的走了。
霍东晖知道盛夏的心情不会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是推着他往楼上走,一边逗他说话,“给我介绍介绍吧,看上去就是很讲究很有年头的房子。”
盛夏叹了口气,说:“是很有年头了,我和我爸都是在这里出生的。我爷爷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斜对面就是盛河川的房间。我爷爷那一辈还有两个兄弟,后来都去了国外发展,他们俩过世之后,两边的联系就慢慢少了。”
大家族差不多都这样,尤其家里有上年岁的长辈坐镇时,尤其喜欢看到家里儿孙绕膝,人丁兴旺。霍家以前也是这样,后来到霍东晖爷爷这一辈,小辈之间闹出了几桩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的丑闻,这才不得不分了家。
盛夏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向不远处的一扇门,那是盛河川的房间。
霍东晖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忽然很想看看。”盛夏走过去握住门把手,原以为要喊陈伯给拿钥匙,没想到房门根本就没上锁,一转就推开了。
灰色的地毯,白色的家具,整个房间给人一种安静整洁的感觉。这还是盛夏第一次走进盛河川的房间,以前偶尔有什么事需要找他,他也只是站着门口有事说事,从来没有进来过。他在房间里走了两圈,总觉得盛河川的房间里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似乎太过于干净了。虽然陈伯每天都会带着佣人打扫房间,但是像烟盒、打火机、充电器这一类的零碎东西他们是不会收起来的,顶多擦擦干净,然后放整齐。
但是盛河川的房间却像雪洞一样,连个充电器都看不见。盛夏随手拉开衣柜门看了看,衣服都收的很妥帖,也看不出哪里有不妥。盛夏不了解盛河川穿衣打扮的事情,连忙把陈伯喊了上来。
陈伯在房间里检查了一遍,很肯定的说:“有两只大旅行皮箱不见了,常穿的衬衣和t恤少了几件,西装都还在。床头柜里装现金和卡的小包也不在了,另外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型的保险箱也不见了,那里面存放着早年老爷送给他的几样古董,据说都是如今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盛夏与霍东晖对视一眼,都觉得能这么周全细致的收拾行李,不像是临时起意。
盛夏让陈伯去看看他爷爷的房间,又上楼检查了一下自己父母的卧室,发现这几间卧室里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还保持着原样。
盛夏有些糊涂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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