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发话了,方采蘩自然得听从,问了一下陆仪想吃哪些菜肴后,即刻就往陆家的厨房而去。“蘩姐儿,你不熟悉我们家,我陪着你去。”陆骥等的就是这机会,以眼神阻止了意图跟着方采蘩走的陆骐之后,立马起身跟了过去。几日不见陆骥,其实方采蘩有好些话想和陆骥说,然而有婆子丫头跟着,她不好和陆骥多说话,只能沉默着往厨房走去。
落后的陆骥对婆子们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跟着的人就都不见了,包括方采蘩的贴身丫头阿喜和阿巧两个。
走到抄手游廊了,方采蘩回头一看,身后的人怎么都不见了。不过她也顾不上多想,而是问陆骥:“我怎么瞧你下巴这里有一点乌青,是自己不小心碰到哪儿还是和人切磋的时候叫人给打的?”
陆骥笑着摸了摸下巴:“和他们比武的时候,叫人给碰了一下。”方采蘩凝眉:“不是说京卫指挥使司那边没什么真正厉害的人吗?怎么还能伤了你,疼不疼?”
陆骥本想说不疼,但说出口的时候又变成了“有些疼”。方采蘩心疼地道:“抹药膏了吗?”陆骥低笑道:“还没,不如你替我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方采蘩吓了一跳,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疯了你,我可不敢,叫丫头婆子看到了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油嘴滑舌地难怪我娘要对你严防死守。”陆骥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哪有,她们不是都没跟来嘛。”
这人变化也太大了,跟当年和锦那个冷漠面瘫少年简直判若两人。方采蘩乜斜着陆骥,哼了一声:“不用说,肯定是被你这个家伙用了什么借口给调开了。为了调开我身边的人,陆少将军用了什么借口,快老实交代。”陆骥一把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蹭了蹭,跟着又亲了一口,嘻嘻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指望下回再用呢。”
“放开,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在走廊上,随时会有人的。”方采蘩脸一下红了,大力挣扎着,可是哪里挣得开。陆骥道:“不会给人看到的,你又忘记了,我听力远异于常人,只要有人过来,我老远就能听见。”
方采蘩挣不开索性也就由他牵着自己走,嘴里却道:“什么听力异于常人,你是说自己武功高强吧。只是我们武功高强的陆少将军和人家切磋却弄得下巴乌青,那对方的武功得有多厉害啊。”
陆骥忽然有些不高兴,淡淡地道:“那几个人根本就是一群草包,面对他们我都未施全力。可他们不知进退出手阴狠。我一时间忍不住脾气,就想叫他们吃点苦头知难而退。临了又怕重伤了他们不好收场,于是又撤回力道,然后,就碰到了自己下巴。”
方采蘩听完一惊,道:“对方是几个人对你一个啊。”陆骥点头。方采蘩不高兴了,埋怨道:“几个人打你一个,还不知进退下黑手,你又何必手下留情,对这种不自量力且品性不端的货色,何必那么谨慎,重伤了他们也是活该。”
陆骥道:“不行啊,那几个可都是勋贵子弟,其中有一个还是咱们指挥使长信侯的外甥,你说我能随便伤了他们?”
方采蘩沉默了,顶头上司的外甥,确实不好下重手。只是那些人怎么会巴巴地跑去军营找陆骥切磋呢?方采蘩问陆骥缘由,陆骥无奈地道:“不服气呗,他们有祖上的荫庇,可二十多甚至三十多岁都只能在羽林卫金吾卫里任个小头目,而才至弱冠之年的我却一来就做了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他们能服气啊。”
方采蘩气道:“这些人有没有脑子,你这官职是凭着自己的军功换来的,有本事他们也去活捉几个西戎将军回来。”
陆骥道:“他们总以为我不可能斩杀俘虏那么多西戎将士,怀疑是我爹和谢将军虚报的,谁叫谢将军和我爹是抗击西戎大军的统帅和高级将领呢?甚至我救了英王爷,那也可能是我爹和谢将军事先的安排。”
“脑残啊他们,这事儿都能事先安排?他们为什么不说那些伏击英王爷的犬戎人都是谢将军和你爹叫人假扮的?这样的话都敢说,我还真是服了他们!”方采蘩彻底无语了。
陆骥苦笑道:“你说的还真有人这么说过,不过是私下里说的而已,他们以为自己的窃窃私语我听不到。”
前世方采蘩虽然大学尚未毕业,根本没进入过职场,但关于职场倾轧的事情没少听父母说过,电视上也看过。陆骥这些人才从西北来到京师,要想融入一个新的团体,确实不容易。更何况他又是带着那么多的光环,以那么高的起点进入京卫指挥使司,那些老人们肯定对他各种不服。然后自己不敢找茬,就挑唆那些勋贵子弟。而那些勋贵子弟,本来就对风头大盛,抢走满京都高门贵女关注目光的陆骥很是不忿,可不就来踢馆了。
“可怜的陆骥,你这些日子在京卫指挥使司那边,受了不少窝囊气吧。”方采蘩替陆骥难过,情不自禁地抱紧他的胳膊。
陆骥哼了一声,说自己可是和西戎铁骑一连交锋了近半年的人,还怕那帮子人来挑衅。不过是陆仪告诫过他,京卫指挥使长信侯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让儿子多多尊敬他,行事尽量不要出风头。同在京卫指挥使司的莫澍也说和为贵,毕竟他们西北来的人只有三百人分在京卫指挥使司。
所以这阵子面对各种不太明显的刁难和挑衅陆骥都忍了,加上他这个人,素来是在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跟前话很少,结果越加让人以为他是心虚,没有真本事。对营中这些情况,长信侯不是不知道,然而他就是装糊涂。陆骥觉得不对,回到家和陆仪莫澍讨论这件事。
大家猜测长信侯的心态无非两种,一种就是他也认同那些人对陆骥的中伤之言;一种就是他不相信,但也想看看陆骥的真实本事。不管是哪一种,陆骥都不能再低调行事韬光养晦了。
所以陆骥本就打算下狠手立威,偏偏今日这几个勋贵子弟撞上来,且态度嚣张出言不逊,所以他就不客气了。
方采蘩道:“那那几个人具体都叫你给伤成什么样子了?”陆骥淡淡地道:“虽然没断胳臂腿的,不过不在床上躺个三五日地,就别想出门。”方采蘩哼了一声:“依我说还是太轻了,一群心胸狭窄妒贤嫉能的草包!”
“草包,蘩姐儿可不能这样说哦,别的人也就罢了,那勇国公世子可算是有些身手的。”陆骥半笑不笑地,眼睛直直盯着方采蘩。
方采蘩心头一跳,心道这货莫非是听到了些什么,果然跟着陆骥就道:“远哥儿跟我说,祖母可是一心让你嫁给那小子,而岳母又中意工部殷尚书家的幼子,她们两个僵持住了,你们家才没答应任何一家。幸好我及时赶到了京都,不然……”陆骥的语气要多酸有多酸。
远哥儿是陆骥这个姐夫的脑残粉,然后不管是骑马游湖还是逛街购物,陆骥又对他是有求必应.。投桃报李,但凡陆骥想知道的这些年关于方采蘩的事情,这孩子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采蘩暗自咬牙,准备回去一定要揪住弟弟的耳朵好生教训告诫一番,不然陆骥将自己查了个底儿掉自己却一无所知。
方采蘩和陆骥边说边走,到了厨房的时候,厨房的婆子们早已经按照陆骥的吩咐,给方采蘩准备好了食材,且切都切好了。“好了,我来烧火吧,你们都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了。”陆骥挥手赶厨房的那几个婆子。
陆骥在府里,大多时候都是满脸严肃不苟言笑地,下人们都有些怕他。如今他挥手赶人,婆子们面面相觑,然后领头的婆子麻着胆子道:“这,这如何使得,大爷还是歇着,这些粗活就让小的们做吧。”“是啊,烧火是小的分内之事,大热的天,怎么能叫大爷来做,夫人知道了非得骂人不可。”烧火的婆子也战战兢兢地道。
“是我让你们走的,夫人不会怪罪你们,赶紧走,走远一些别吵到方姑娘炒菜。”陆骥凝眉再次挥手。他一变脸,婆子们哪敢再啰嗦,立马鱼贯而出避得远远地。
霎时间偌大的厨房就只剩下陆骥和方采蘩两个。方采蘩忍不住噗嗤笑着打趣陆骥:“哎呀,我们陆少将军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这煞气一露,婆子们都叫你给吓得哆嗦了。”
陆骥凑近方采蘩身边,在她脸上飞快地琢了一口,低笑道:“可惜啊,威震西北的陆少将军一展煞气的目的,不过是想争得一次给方大姑娘烧火的机会而已。”
方采蘩脸一热,拍了他一巴掌道:“不要脸的东西,快离我远点。”陆骥掐住方采蘩的腰,在她樱唇上辗转摩挲了一阵,然后喘息着抵住她的额头,低声抱怨道:“没良心的,这几日都没见到你的面,我夜夜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寻着这么个机会亲热,你还让我离你远点。告诉我,你想不想我这几日。”
“明知道你就在对面住着,大家隔得这么近,有什么好想的。”方采蘩哼了一声,口是心非地道。
“好啊,我为着不能见到你,在军营里当值都不安生,你倒好居然一点都不想我,真是太气人了。说真话,究竟想不想我!”陆骥忽然挠起了方采蘩腰间的痒痒肉。怕婆子们听到,方采蘩不敢大声笑,只能强忍着扭着腰躲避。可哪里躲得开,最后只好没出息地求饶。
陆骥坏笑道:“要我饶过你也行,你得叫两声好听的。”“陆大将军,陆大英雄!”方采蘩忙不迭地喊道。陆骥哼了一声:“谁要听这个了,你叫声好哥哥我就饶了你。”
方采蘩摇头:“好哥哥,这也太肉麻了,我叫不出口,不如退一步,就叫陆骥哥哥好了。”“陆骥哥哥,随便什么人只要年岁比我小都可以这么叫我,你可是我未来的娘子,哪能也这么叫。”陆骥坚决不同意。
方采蘩担心再这么闹下去,耽搁了自己炒菜,那边长辈们会责怪,只好妥协叫了他两声。陆骥心理上得到满足,笑着放开了她,老老实实地开始烧火。然而他一边烧火一边看着方采蘩傻笑不已。
方采蘩被他笑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你老看着我笑什么,莫非我脸上沾了油或者面粉?”陆骥摇头:“不是,我老看着你笑自然是因为你好看,心情舒畅。”方采蘩不好意思地:“我哪儿好看了。”
陆骥正色道:“你哪儿都好看,脸好看,头发好看,衣裳好看。这种玉色底子折枝花卉的衣裳我记得之前在和锦的时候你也有这么类似的一件,你那时候穿着就好看极了,我当时可没少偷看你。”
方采蘩脸一红,低声骂道:“你个闷*,随时板着一张冰块脸,骨子里却是个好色之徒。”陆骥喊冤道:“我至始至终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旁的姑娘看都不看一眼,怎么能算好色之徒呢?”
“不跟你说了,横竖你都有理。”方采蘩羞涩不已,低头专心炒菜,不再搭理陆骥。陆骥却悠悠地道:“蘩姐儿你知道吗?我那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咱们两个就在金竹溪边的房子里成亲,成亲之后我烧火你炒菜,日子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后来咱们失去音信那几年,我以为这愿望此生永远都不会实现,想起来就胸口闷痛。谁知道老天有眼,终究还是让咱们重新遇见了,还定了亲。”
方采蘩恍然大悟:“我就说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赶走婆子们,自己亲自烧火,原来是为了圆梦。”陆骥笑:“圆梦是一个目的,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几日不见你了,好不容易见着了,就想单独跟你在一起。”
在来信中说要在五月底来京都的雷三姑娘,一直拖到六月下旬才到。以至于原本以为她不会来了的方家姐妹,突然接到婆子们禀告说一位来自潭阳州府的雷姑娘来访的时候很是意外。
雷三姑娘比以前瘦了些,但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子武将之家特有的英气却丝毫没减少。大家当初在潭阳的时候就很是投契,如今分别大半年,再次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方采菱兴致勃勃地问起了自己的两个小伙伴,汤祭酒家的四姑娘以及林氏的长女,秦家的小大娘。方采蘩也问了温姑娘和梁二姑娘的近况。雷三姑娘说她们都还好,一个今年出嫁一个明年出嫁,此时都在赶嫁妆。
说到这里,雷三姑娘又笑着恭喜方采蘩。原来方采蘩和威震西北的绝尘将军定了亲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潭阳州府,和方家交好的人家都很高兴。方采蘩羞答答地表示感谢。
雷三姑娘却忽然严肃地道:“照说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我不该跟你们提这事,然而我觉着此事对你们家来说太过重大,还是及时告诉你们为好。”
方家姐妹一愣,忙问是什么事,雷三姑娘道:“我此番坐船来,在顺州码头转陆路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子,极像是你们家当初那位杀人逃走的林姑娘。”
方采蘩吓了一跳,一把抓住雷三姑娘的手道:“你,雷三妹妹你可瞧清楚了?”
雷三姑娘重重点头:“瞧清楚了,因为我注意到了她可她没注意到我,所以我看了她许久。当初令祖母可是每逢大小宴会都带着她,她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顺州船上那女子虽然比当年的她瘦削些苍老些,可眉目却不差什么。”
☆、第74章 求助
顺州,方采蘩脑子里开始思索着顺州的地理位置。从潭阳到京都,先走两天的陆路,然后再转水路,最后从顺州再转陆路,大约再走三天就到京城了,也就是说明氏那毒婆娘其实就藏在距离自家挺近的地方。
“这个贱人!姐姐咱们得将这消息告诉娘和爹爹,让爹爹赶紧派人去顺州找找,找到了直接弄死!”方采菱咬牙切齿。方采蘩斥道:“胡说什么,爹爹可是朝廷命官,哪有自己私下里就弄死人的。明氏杀人潜逃当初官府是发过海捕文书的,到时候将她送交潭阳官府或者干脆送达刑部处置就是了,那样子她还死得更痛苦一些,直接弄死倒便宜了她。”
“不行,我要去告诉娘去。琼英姐姐你先坐着,我跟着就回来啊。”方采菱急急忙忙跑去胡氏院子。“我妹子就是这么个急性子,英姐儿莫怪,咱们继续说咱们的,”方采蘩其实也想去告诉老娘,但总不能大家都扔下客人不管了吧,只好笑着向雷三姑娘解释。
雷三姑娘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方采蘩道:“英姐儿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时候才来京里,害得我们都以为你不会来了呢。还有,你上次的书信当中也没说你为何要来京里,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来看我的?”
面对方采蘩半调侃的话,雷三姑娘的神色忽然变得尴尬起来,忸怩了一阵后才道:“我,我这次来,其实是让人相看的。”
方采蘩傻眼,相看,一般不该是男方自己想法子去看女方的吗?而且这种相看往往是偷偷地不露声色地,这样即便亲事不成双方也不至于尴尬。怎么雷家这里变成了女方早就明白,且主动过来让男方相看了。想到雷家家境日渐衰落,兴许这里头有什么难言之隐,询问的话到了喉咙又默默咽了回去。
正为难间,雷三姑娘道:“采蘩姐姐,我今日来你们府上拜访,除了想念你想跟你叙叙旧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就是想请你帮帮我。”
方采蘩道:“帮你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雷三姑娘道:“要说到这个,我先得告诉你我这次来是让谁家的人相看,那户人家呀就是和你夫家陆家关系极好的申家。”
“申家,申将军家?”方采蘩吓了一跳,“怎么从前没听你说过你们家和他家有交情?”当初随同谢霆之一道蛰伏的除了陆仪莫澍外,还有一个将领就是申简。因为大家有了这种同生共死的经历,所以这四家的交情非同一般。申简的夫人吕氏随同连氏已经来陆家拜访过两次了,于氏也带着陆骐去了几次申府。
申简家里和雷家一样,本就是军人世家,战场上雷家曾祖父救过申家曾祖父的命,申家祖父也救过雷家祖父的命,两个人是实打实的过命的交情。此后即便两家一个住在京城,一个住在潭阳,也一直没有断了来往。
后来到了两家祖父这一辈,因为担心两家的联系越来越淡,就提议在雷三姑娘父亲这一代也就是申简这一代索性大家结成儿女亲家算了。然而偏偏这一代申家生的是四个儿子,雷家也是三个儿子,双方都没生下女儿来,儿女亲家结不成,两家人商量将这约定顺延到下一代。
结果在雷三姑娘出生前几年,申家得罪了先皇宠妃的娘家,被人使绊子眼看着极有可能被满门抄斩。申家为了给自家留后,就想让雷家帮着悄悄抚养一个申家的婴儿。彼时雷家祖父已不在人世,当家的祖母胆小怕事,接到申家忠仆奉上的书信后,也不和几个儿子商量,直接就回了书信拒绝。幸好申家最终还是逃过一劫,然而两家的来往至此也就中断了。
然后今年三月间,在西南某卫所任百户的雷家三叔和从京里下来巡视的申家三叔相遇了,毕竟是幼年时期就认识的好朋友,两个人很快捐弃前嫌,很高兴地叙起了旧。雷家三叔也终于说出了雷家兄弟老早就想对申家人说的那句“对不起”,并解释了当年的事情。
申家三叔回到家之后和自家的老太太说起了这事。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雷家祖母已于前年驾鹤西归,申家祖母想着当年雷家祖母之所以不答应申家的请求也是为了不祸及自家,虽然叫人失望但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当时自家得罪的人权势熏天,若事情败露雷家就会遭殃。想着两家祖上的交情,申家老太太决定履行两家当初的约定,结成儿女亲家,将两家的情谊再续上。
听到这里,方采蘩一下就明白了,笑着对雷三姑娘道:“哈哈,我明白了,英姐儿你这是要嫁到申家来了。太好了,这下我更加有伴了。嗯,横竖你不急着回去,我明日就叫人送帖子给孙姐姐,咱们几个好生聚聚。”
雷三姑娘苦笑道:“采蘩姐姐别高兴得太早,人家瞧不瞧得上我还是两说呢?”方采蘩一愣:“不是申家老夫人有心履行你们两家当初的约定吗?”这时代,不都是包办婚姻吗?难道申家老太太发话了,底下的小辈还敢不听?
因为陆申两家的关系,方采蘩对申家的人口情况比较了解,她在脑子里将申家未定亲且和雷三姑娘年岁相配的郎君想了一遍,最终只想到一个人选,那就是申简的次子申衡申五郎。
申衡因为老子在这次和西戎的战争中立了大功,且担任总兵镇守西北,如今在京里也是很热门的夫婿人选。而雷家如今就是雷三姑娘的爹爹官职最高,然而也只是东南某个卫所的从五品副千户而已。为此申夫人吕氏百般不情愿,提出要见见这位雷家的三姑娘,如果配得上自己儿子,就同意这门亲事,如果配不上,那就让两个家族中年岁更小的人来履行两家长辈当初的约定。
如果是别的儿媳妇敢于挑战自己的权威,申老夫人肯定要无情镇压,然而申简常年在西北,吕氏独守空闺教养儿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对这个儿媳妇,她忍不下心来呵斥,只好同意了这个要求。
吕氏这样的话传到雷家人耳朵边,雷三姑娘的母亲雷大太太觉得这分明是对自己闺女的侮辱,就不想让闺女来京都。无奈雷家其他人却觉得这不算什么,毕竟当年是自家对不住申家在先。如今人家不计前嫌主动求和,自家怎么能拿乔作张呢?况且能和申家续上旧日的交情,往后有了申家的提携,雷家男子在军中的升迁将要容易得多。这样事关全家族的大事,怎么能因为一点点的委屈就叫它黄了。
双方僵持了好些日子,最后雷家大太太只好妥协,没法子,为了申家男子们的前程,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闺女了。况且缘分的事情谁说得清楚,万一申衡看上了雷三姑娘呢?这也是雷三姑娘推迟到京都的原因。
“可怜的英姐儿。”方采蘩难过地拉住雷三姑娘的手安慰道:“既然来了就别多想,你说,究竟想让我怎么帮你。”
雷三姑娘道:“原本两家是约定我娘带着我打着去申府给他家老夫人请安的名义,让申家五郎和他娘看看我,可我娘担心万一人家瞧不上我,那我们在申家得有多尴尬。就想着你们和陆家不是对门住着吗?而申家和陆家又这般亲厚,倒不如你让你家陆少将军想法子让申大夫人和申衡与我们巧遇,然后,就算申衡瞧不上跟我,我也不至于冒着送上门去丢脸的风险。”
方采蘩稍加沉思后就答应了,道:“好,等陆骥下衙后我就和他说这事,嗯,也正好向他详细打听一下那申衡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们家要看看你,你也要看看他不是。”
雷三姑娘苦笑道:“看不看又如何,即便那申衡模样丑陋品性不佳,只要他是申家的郎君,只要他瞧上了我,我就得嫁。”方采蘩想到自己曾经在陆家见到过的申衡母亲吕氏那精明干练的样子,只能暗自为雷三姑娘祈祷。
雷三姑娘又道:“采蘩姐姐,这事我只和你说,你也只能和你娘还有你家陆少将军说,绝对不要宣扬出去给别人知道,你能答应我吗?”
方采蘩点头:“明白,这不光牵涉到你们家的脸面,还牵涉到你的名声,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你放心。陆骥本来就是个闷嘴葫芦,自家的事都不爱多说,何况别人家的事情。”
“看样子采蘩姐姐对陆少将军很了解,你们两个一定相处得很愉快吧。”雷三姑娘羡慕地道。方采蘩不好意思地道:“还好吧,他在外头人眼里兴许有些木讷,性子沉闷,然而和我在一起倒是肯说话,待我也极好。”
雷三姑娘捂嘴笑道:“像采蘩姐姐这样美丽温柔的姑娘,世上又有哪个郎君不喜欢呢?嘿,我要是能有一半像姐姐都不用担心那申衡会看不上我了。你也知道,我受父兄的影响,自幼就喜欢舞刀弄棍地,姑娘家的本事却没有一样擅长,女子柔媚的那一套怎么也学不来。我娘老说我与人说话硬邦邦地,跟个小郎君一般。”
方采蘩握住雷三姑娘的肩膀正色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正因为世上的人各不相同,我们的生活才丰富多彩充满乐趣。你又何必贬低自己羡慕别人。我倒觉着你身上这种干脆利落,英气勃勃的气质很叫人羡慕呢。别妄自菲薄,兴许那申衡就喜欢你这种风格的姑娘。你们家那些人还真没说错,婚姻确实讲缘分,说不定你和那申衡还就有缘。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不喜欢你种性子的,这世上肯定还有别的郎君欣赏你。”
雷三姑娘叹了口气:“谢谢你采蘩姐姐,跟你说实话,我心里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为了雷家,我希望那申衡能喜欢我,可为了我自己,我又不希望他看上我。你想她娘摆明是瞧不起我们家,我们家跟他们家比起来也确实差得太远,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嫁到申家,日子想过的舒心太难了。”
胡氏听到小闺女说的有关明氏之事正堵心,寻思着稍后要仔细问问雷三姑娘当时的情形。然后方采蘩来禀告了雷家的事情,说雷家在京都没有宅子,雷大太太此刻在客栈里等着。胡氏听完一下就抛开了心头的烦恼,对雷家母女动了恻隐之心,立马让张婆子去接了雷大太太来自家。
而关于如何与申家巧遇的法子,胡氏也想到了。于氏不是邀请她过两日去陆家的庄子去看看吗?陆仪和方修文之前没有种庄稼的经验,于氏和胡氏因为在郭家洼住了那么些年,对种庄稼倒是懂一点点,然而也是半吊子。
所以胡氏打算告诉于氏,说大家不懂种庄稼,更没管理过庄子,头一回去和庄头庄客打交道,若是让那些人瞧出来东家什么都不懂,极有可能会生出坑蒙忽悠等奸猾想法。而雷大太太管理自家的庄子多年,和庄头庄客们打交道都很有一套,所以自己特地请她母女跟着去。然后申家那边,则让陆骥想办法。
晚上陆骥下衙回家,照例来方家报到。这次胡氏不但不阻拦他见方采蘩,还允许他和方采蘩去后花园的水榭里单独说话。陆骥莫名所以受宠若惊,直到方采蘩说出雷家之事后,他才明白缘由。
心上人的好姐妹需要自己的帮助,陆骥哪有推诿的。在他心目中,能得方采蘩赞扬为好姑娘的雷三姑娘绝对是真的好姑娘。
更何况他和申衡虽然认识不久,但因为双方父亲的交情,两个人也都愿意亲近对方。一道切磋了几次后,彼此觉得比较投契,在这偌大的京里,申衡算得上是陆骥的好兄弟了。让自己的好兄弟娶一个好姑娘,这样的忙他也乐意帮。得到了陆骥的保证,雷家母女安心地在方家等着旬休日去陆家庄子。
而方修文却因为明氏就在顺州而心头很是不安,怀疑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很快就会来京里谋害自己的家人。这个女人躲在暗处,而自家在明处,稍不留神就可能叫她得手了。
因为担心,他除了自己派人去顺州搜寻之外,还去找了罗氏的老子,因为对方是刑部侍郎。即便这样,想到明氏的阴毒狡诈,方修文还是不放心,甚至不惜告诉陆仪当年自家那些不愿意为外人道的往事,目的就是想借助陆仪的人脉帮自己抓住明氏。
旬休日终于到了,因为可以两家人一道去庄子里玩,一大早陆骐就兴冲冲地跑到方家来,叽叽喳喳地和方志远说个不休。方采菱本来因为陆骁也要去,心里正别扭着,结果莫家父子因为宅子翻修那边出了点问题需要处理,临出发时被工头叫走了,为此方采菱是拍手称快。
两家人加上雷家母女还有婆子丫头,拢共坐了七八辆马车。方志远见陆仪和陆骥骑马,嚷嚷着不肯坐车非要和姐夫一道骑马,胡氏板着脸根本吓唬不住,然后陆骥又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叫他出事,胡氏只好妥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城,沿途难免会引起人的注意。一辆停在街角毫不起眼的青油小车的车帘子被人掀起一角,车内的人抬头看了看骑在马上的陆骥,低声问车边站着的小厮:“他们确定当初在和锦打败咱们的人,救走方采蘩的那个陆骥就是这个陆绝尘?”
小厮点头:“是的,他们说就是这个陆绝尘。”“哼,如果真是他,那他们几个叫人家给打跑了倒也不冤。这样说来,这个陆绝尘早就看上了方采蘩,难怪皇上要将五公主赐给他他都不要。”
小厮道:“他傻呗,抛开五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不提,单是容貌那方采蘩就肯定不及。五公主可是丽妃娘娘生的,丽妃娘娘艳冠后宫,五公主模样又随了丽妃,真正的大美人一个。方采蘩再美,能比得过公主娘娘?还有,小的觉着主子您当初就不该轻信了姓梅的,叫人去和锦掠那方采蘩,您说您又没亲自看到过那方采蘩究竟长什么样儿,为了她这么大费周章地太不划算。”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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