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林芳洲听他竟然叫她大名,她奇怪道,“做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平静,“我就算负尽天下人,也不会负了你。”
他说得那样认真,让林芳洲很感动,感动之余,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小声说,“你对我太好了,小元宝,别人家的弟弟也是这样对哥哥的吗?”
林芳洲心想,小元宝一定是因为还惦记着她的救命之恩。她感觉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于是说道:“小元宝啊,你看,虽然我救了你一命,但是你救过我两命,这样一看,还是我赚了呢!所以,你以后不要总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了。”
“嗯。”
林芳洲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听太爷说,砍蔡真,是计划周密的事情,所以你很早之前就准备了?”
“嗯。”
隐忍不发,周密计划,最后一击必中,这倒确实是小元宝的作风。林芳洲摸着下巴点点头,又有些疑惑,“你要提前做准备,必定要跟踪他调查他,这些,没有别人发现吗?”
“跟踪调查,包括提前帮我把夜行衣和钢刀藏在那附近,这些事情,都有别人来做。”
“谁?”
他也不瞒她,答道:“我舅舅与江湖人有些往来,是他雇人做的。”
这就对了,蒋国舅是最忠诚的三皇子党,万事听凭小元宝的调遣,倒也不稀奇。林芳洲点点头,接着又摇头,“不对啊,都能雇人跟踪调查了,为什么不直接雇人去砍他?还需劳动你亲自动手。”
“我就是要亲手给你报仇。”
……
潘人凤所料不错,蔡真被砍之后,果然有人试图把三皇子与蔡真的恩怨旧事重提。官家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自然不信,但是一个两个三个……这样说的人多了,他难免也有些怀疑:老三年纪轻,做事不稳重,确实有些任性的,再加上他很看重那位救命恩人,万一呢?
于是官家把十二叫到宫里,问道:“蔡真出事那天,三郎在做什么?”
“那日官家宣三殿下入宫,在宫里用过晚膳才回去。”
“对,是这么回事,回去之后呢?他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没有,只是路上买了些药,便回府了。”
“买药?他买什么药?”
“祛湿的药。”
官家点点头,故意重重地一哼,说道,“这些人胡说八道,离间我们父子,用意何在!”
“官家息怒。”
十二向来话少,此刻也不劝他,官家却盯着他的神色,追问道:“你说,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微臣不知。”
“这种问题,你真的没想过?”
“微臣的职责是保护官家和殿下,谨守本分便好,旁的事情自有圣心裁夺,无需微臣揣测。”
“嗯,”官家点了点头,“你回去吧,看好了三郎。”
“是,微臣告退。”
……
林芳洲在家担心了几天,发现果然没人来找小元宝的麻烦,心里便放下心,终于又有心情出门玩了。
雷霆社和虎啸社又有了新的较量,她却似乎有了点心理阴影,也不去看,只是让十七带着她去那勾栏瓦舍玩。
瓦舍里好玩的东西可不少,最多的是百戏,有唱曲的,跳舞的,杂耍的,很多呢。还有摆开桌案“说话儿”的,谈书论史、风尘侠义、才子佳人,说不尽的今古风流。
沈二郎他们再看到林芳洲,都有些拘谨,不敢同她开玩笑了,毕竟林芳洲有一个高贵的背景。林芳洲说,“你们真没意思,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人吗?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否则不要做兄弟了!”
她又请他们在瓦舍里包场看戏,那一众纨绔见她与往常也无不同,这才敢与她说笑。
云微明得知林芳洲又与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他有些无奈,道:“怎么这些人像是苍蝇逐臭一般,阴魂不散。”
林芳洲白了他一眼,气道,“你骂我是大粪吗?我很臭???”她抬着手里的一把洒金折扇,要敲他的脑袋。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笑道,“我哪里敢呢,你很香,特别香。”说着,低下头,闭着眼睛往她身上嗅,边嗅边问道,“今日这是什么花露?”
他表情很痴迷,林芳洲只当他与她开玩笑,有些哭笑不得地一把推开他,答道,“不是花露,这是瓦舍新近流行的熏香。花里娇用的就是这种。”
云微明拿过她手里的折扇,打开来帮两人扇着风,问道:“你今日又要去瓦舍听曲儿?”
“嗯,顺便去看看卖促织儿的,若是有好的,就买一个来养着,等养大了,大杀四方。”
“我也去看看。”
林芳洲奇怪道,“你去做什么?那种地方你不会喜欢的。”
“我好奇。”
林芳洲本来同几个朋友约好了的,下午见面时,沈二郎他们看到林芳洲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看着年纪不大,生得芝兰玉树一般,举手投足间气度雍容,贵不可言。
能是谁呢?
众纨绔们不约而同猜到了一个很可怕的答案,纷纷就要跪倒下拜。
云微明却说,“都起来。我今日只是来听听戏,繁文缛节一概免了。”
众人都很怕他,心里又想道:今日能与三皇子殿下一同坐着听戏,此生无憾也!
瓦舍里的戏班无数,各家都有自己拿手的伶人。这一众伶人之中,唱诸宫调的花里娇近些天风头最盛。
要说这花里娇,也是妙人一个。他本是个男子,五六岁便开始学唱戏,今年十五岁了,生的面如傅粉,唇若涂脂,身段风流,唱戏时扮作女孩儿,简直雌雄莫辩。
加上一把黄莺般的嗓子,一开口,艳惊四座!
瓦舍里的高手无数,花里娇原先只是小有名气。他之所以像今日这般名声大振,还源于前不久发生的一桩公案。
蔡真只因看了一次花里娇的戏,便对这温柔貌美的小伶人上了心,勾了几次,花里娇也不理他。蔡真失去耐心,拿出钱来要强逼着霸占。花里娇又不敢得罪他,只好委身于他。
两人才好了不到半个月,蔡真突然被人砍了胳膊。因为是在花里娇那里被砍的,于是“花里娇”这个名字被很多人听说了。许多人跑来看花里娇,还跟他打听当日的具体情形。
蔡真做过许多坏事,若不是有人撑腰,早该死在牢狱里了。他被人砍了胳膊,简直大快人心。花里娇牢牢抓住听众的心理,把那蔡真被砍的情形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到一般——实际这都是他瞎编的,他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打晕了。
说完这些,他又说自己被蔡真霸占是多么委屈,多么的生无可恋,甚至几度想要自杀,又挂念着老母亲,不敢死……幸好苍天有眼,派了个大侠来把他从苦海解脱出来……
这样一说,赚了许多眼泪。
花里娇的知名度大大地提高了,加之他本来就色艺双馨,从此一跃成为瓦舍里第一等的人物,许多人专程为了看花里娇来瓦舍,还有些富贵人家,请诸色伶人去家中表演助兴时,会点名要花里娇。
花里娇在瓦舍唱的是诸宫调。所谓诸宫调,就是各色曲调的串联。诸宫调节奏悠扬,唱词文雅,云微明简直难以相信,林芳洲竟然喜欢。
“你听那曲子,我觉得很好听,”林芳洲给他解释,“而且花里娇的唱腔很好,比鸟叫还好听。”
这是夸人的话吗……
云微明侧头打量着她,把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瞪他一眼,道:“做什么?”
他笑道:“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些。”
林芳洲反问:“你觉得我该喜欢什么?”
“你往常唱的那些淫词艳曲,比如——”他说着,突然凑近一些,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缓缓地说,“哥哥身上也有妹妹,妹妹身上也有哥哥。”
“咳。”林芳洲听到这种词从小元宝口里说出来,莫名觉得好羞耻,脸上涌起一阵燥热。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脸上迅速爬起的俏红,轻笑道,“这种词,亏你唱的出口。”
“那个,我现在已经不唱那些了,我现在品味很高雅。”
“呵。”他又是轻笑。
林芳洲有些恼,“去去去,走开,热不热啊。”
“热,真热,我给你扇扇。”他还在笑,打开折扇,用力地给她扇风。
一边扇着风,云微明的目光往周围扫了一眼,见沈二郎正往他们这个方向在看,云微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沈二郎慌忙低下头,飞快地嗑瓜籽儿。
花里娇唱完,照例有很多人打赏。林芳洲也赏了一百钱,不过一百钱是没有资格挂灯笼的——只有打赏一两银子以上的,才会挂上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看客的寄语,一连挂半个月。
云微明说,“你既然喜欢,可以多赏一些。”
“一百钱够多了。”
云微明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来一块银子,扔进那铜盘里。
好大一块银子,少说有十两八两的,林芳洲看着很有些肉疼。
过不多久,花里娇换了衣服,下得场来,直走到林芳洲二人跟前,福了福身,羞答答地说,“多谢两位公子赏。”
林芳洲心想,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往常花里娇从来不曾特别感谢她呢。
云微明却呆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男人?”
那花里娇脸一红,点了点头。
云微明不太喜欢涂脂抹粉的男人,也不喜欢林芳洲喜欢。
哪知林芳洲却很喜欢,回去的路上还掐着兰花指学那花里娇的唱腔,看起来娘唧唧的。他看着一阵无力,又不好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林芳洲狠心花钱,请花里娇来家里唱戏了。荷风荷香两个婢女也被林芳洲借走了,一个弹弦儿一个吹箫,花里娇扮了漂亮小娘子,林芳洲扮落魄书生,与他对戏,几人玩得不亦乐乎。
云微明一回家,看到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已经不知道该吃男人的醋还是该吃女人的醋了。
林芳洲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叫“花里貂”,云微明听到这名字时差一点吐血,捂着心口安慰自己:能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唱戏,不出门胡闹,不是挺好的么……
林芳洲胆子越来越大,终于,在花里娇的怂恿下,她也扮成了娇滴滴的小娘子。一身淡粉色的裙子,梳一个俏生生的元宝髻,戴着金镶玉的首饰,擦了香粉,涂了胭脂,连眉毛都修了,细细的黛色蛾眉,眉下一双眼睛明亮又好看。
花里娇给林芳洲化完妆,拍手赞道:“好一个美娇娘!”
林芳洲嘿嘿一笑,“你也是呢!”
十七看得有些无力。虽然他们的扮相很好看,但是一想到这两个美女实际都是带把儿的,他就有一种深受整个世界欺骗的错觉。
好端端两个男人,生生变成了一双姐妹花……
林芳洲和花里娇都扮作了女人,就没人来扮书生了,最后他们拉了韩牛牛来救场。
所以这是什么?一个长得有些一言难尽的书生,和两个带把儿娘子不得不说的事?
十七不想看,他眼睛疼。
但是他必须看,因为他是唯一的观众……
十七发现,自从以“保护林公子”的名义跟到林公子身边,他做了除保护林公子外几乎所有的事情。
真是令人感动的人生经历啊,感动得泪流满面!
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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