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有力的手拨开洪水猛兽般的记者,他们一窝蜂地挤在他身边,孙非也在他身边替他阻挡一二,但效果不值得一提。
肖铭的眼中如以往一般,有点点的光,他的眼睛一直有引人沉沦的本事,甄婻领教过。他在此时此刻都没将脆弱表露出来。
也是,若是表露出来,那群蚂蚁还不把他吞噬个一干二净?
他的腰背挺直,身形意外的坚韧,他一步一步地,踏着无比沉稳的步伐,逆着人流走到甄婻的面前。
冰凉的手稳稳地握住甄婻的右手,甚至不用开口便领着她往医院走去。他的手虽冰凉,但甄婻却感觉到他手心处,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温暖,直透人心。
他护住她的肩膀,阻挡了大部分不知死活的记者的举动。分明他才是记者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却将她维护的如此的好。
越过人群,终于得到了一丝清净,肖铭带着她往庄理的病房走去,还没走到一半,章子清已经脸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阿铭!你有没有看到阿理?我去给他打水,结果回去一看,就不见了!"
她说得很快,有几个词甚至让人听不清楚,但心中的急切却传达得一清二楚,她急得眼泪上涌,一贯略施粉黛的脸上如今一片素净,眼下的黑眼圈刺人眼目。
肖铭的手心彻底凉透,甄婻能感觉到他那一瞬间失去的动力。
他已经猜到庄理去了哪。
楼顶风声呼啸,蓝天白云还有远处的高楼大厦,整个城市都能纳入眼中,十分壮观。
但庄理似乎并没有心情去观赏,他坐在围栏的边缘,双腿悬挂在上面,苍白的手握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刷着上面的新闻。
评论像野兽一样疯狂地攻击他,撕咬、吞噬,他掉进了万丈深渊。
有今天的新闻,也有十一年前的新闻。那个跟他长得十分相像的年幼的脸庞,落在警方案底的一寸照之中。
他的回忆如水般流过,记起了当时的一切。
甄郁向来跟他不对付,每次碰在一起总会吵起来。那天很平常,吵起来的原因也跟以往一样平常,甄郁演得不好,重复了好几遍,导演都快要骂出来了,结果甄郁却把矛头指向他。
年轻气盛,虽然那时候庄理只有十岁,但心里却憋不下这股气,就跟他吵了起来。
后来动手了,谁先动的手不太记得了。最后的画面是甄郁掐住他的脖子,他呼吸不畅。
缺氧,怒气上涌,他用尽全力去推他,他撞在了一个大架子上,架子倒下,流了一地刺目的鲜血。
就跟人们所说的一样,庄理也认为自己是一个恶魔。不仅杀了人,而且杀的是甄婻的弟弟,负罪感一下子涌进心底。
庄理握住手机的手逐渐收紧,他往楼下瞥了一眼,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或许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原谅他?那甄婻会不会原谅他?
哐当一声,天台的铁门被一脚踹开,肖铭第一个冲上来,直接奔过去夹着他的肩膀。
肖铭的眼睛透着红,声音像野兽的低吼,压抑而愤怒,"快给我下来!"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根本没给庄理反应的时间。要是所有自杀的人都能遇到一个这么果断的救人者,那估计能有不少人死不成。
庄理被拖得摔在地上,太阳把地面晒得滚烫,但他毫无知觉,他疯狂地挣扎,"放开我!"
甄婻第二个冲上来,她连忙按住庄理的腿,"你别傻!你妈和你哥都没批准让你去死,你就这样死了对得起他们?"
庄理看见了甄婻,眼睛一下子红了,像只哽咽得幼兽,他抱着头,"甄姐.....我对不起你,那是你弟弟啊!"
她愣了片刻,才发现庄理原来不知道甄姒他们跟她并没有多大的感情这件事,她怒极,拍了他脑袋一下,跟以往一样的动作,"别犯傻!我在这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他跟我就不是一个妈生的!"
他愣愣地抬头,盯着甄婻的眼睛,"真的?"
这或许是无数坏事中的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事。
他突然大哭,若不是肖铭紧紧钳住他,估计他会瘫在地上,"呜呜.....那天明明是圣诞节的夜晚,我却杀了一个人,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肖铭的手收紧,无言的安慰。
甄婻听到这句话,却整个人呆楞在当场。
十一年前的圣诞节当天......
☆、第三十章
圣诞的夜晚很冷,甚至下了雪,屋外雪花轻飘,在地面上盖了薄薄的一层。
十三岁的甄婻坐在别墅的大厅看着电视,空空荡荡的别墅只有她和妈妈,他们家不管什么节日都是这样冷冷清清。
看电视正看得入迷,如同哐当一声闷响,她茫然地回头,却把她吓得愣住。
一瞬后,她连忙起身奔了过去,慌张失措地看着躺在地板上脸色苍白,一脸痛苦的妈妈。
"妈妈,你怎么了?!"
甄婻的声音拔高,有一丝的无措。
她妈妈有心脏病,生活一直很克制很规律,所以并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甄母的手紧紧地拽住心脏处的衣服,唇一直在颤,"药......"
救命的药!
甄婻完全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她完全失了神,狂奔到甄母的房间四处乱翻为了找那瓶从来没见过的药。
她急的直哭,房间被她翻得乱成一团,最后在垃圾桶发现了一瓶空荡荡的药瓶,瞬间崩溃。
重新返回大厅,她强行定了定心神将甄母扶到了沙发上,用甄母的手机先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你爸的车里.....有。"
甄婻一听,以最快的速度拨打甄原的电话。
电话过了十几秒才接通,这在平时毫不察觉的时间,在此时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对面传来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不是叫你别老是打我电话吗?整天催也不觉得烦?我要工作的,你少烦我!"
"爸!妈妈心脏病发了,药都没了,妈妈说你车里有,你快回来吧......"
甄婻的声音哽咽,抖得不成音调,这一句话用了她十足的力气。甄原明显愣了下,声音沉了沉,"我现在回来。"
没有特别着急的语气,似乎只是很平常很普通的情况。十三岁的甄婻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凉。
自从甄原的公司成立并有起色以后,他回家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一家人见面的时间甚至没有甄婻和邻居见的时间多。
他对待甄母的态度也越来越差,在那些短暂的相见时间里,甄婻也曾见过他们多次的争吵,几乎是每一次见面都会吵一架。
若不是甄母娘家家世极好,能给甄原的公司带来助力,估计这个貌合神离的家庭早就分裂开了吧。
电视机里到了播放新闻的时间,在空荡荡的大厅回荡。
"圣诞节的交通迎来高峰期,主干大道十分拥堵......"
甄婻止不住的手抖,甄母还躺在沙发上蜷缩着,嘴中时不时溢出几声呻.吟,"妈妈,呜呜....."
甄母强自睁开眼皮,眉头皱在一块,她的手也在颤,手背上的青筋绽开,她的痛苦并不轻。她抚摸上甄婻被泪水浸湿的脸庞,"阿婻,别怕....."
门外传来车辆碾压雪地的声音,甄婻猛地蹦起,朝着门口狂奔而去,仿佛心底里阴沉的角落得到阳光的关照,变得灿烂。
终于来了,妈妈得救了,妈妈得救了!!
甄婻的激动得几乎喊出声,甄原作为父亲,他来了就是支撑她和妈妈的主心骨,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拿着甄母的救命药!
在距离大门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外面传来电话铃声,被门外的人接起,声音柔软,"喂,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声音的确是她父亲的声音,但语气却如此陌生,在她十三年的人生里,甄原似乎从来不用用这样的语气对着她和她妈妈说话。
甄婻的脚步缓了些,外面的男人,是她父亲吗?
"什么?!他现在怎么样了?!"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把甄婻吓了好大一跳。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马上过去!"
甄婻听出来了,男人的声音里,有着和她之前一模一样的颤抖,那是害怕死亡的颤栗,是从灵魂深处迸发的绝望。
她终于握到了门把,鼓起全身的力气一拉。
刺骨的寒风吹过,扬起一大片雪花。门外早已没了男人的身影,只留下了雪地里的痕迹,地面上的轮胎印记来了又拐了弯离开,脚印来到了门前,距离大门只有两步的时候,也拐了个弯返回。
这一瞬,甄婻只觉得自己像聋了,也像瞎了,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心底里就像这个圣诞节的夜晚一样,一样冷......
甄母说,"别怪你爸,好好跟他相处。"
她在痛苦中死去,甄婻在悲伤哭嚎中晕厥,醒来之后,再也没见过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在她生活中存在过。
为什么?为什么到了门口都要走?为什么不把药放下再走?
甄婻的心脏仿佛被命运之手紧紧扼住,让她没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她呼吸有些困难了,庄理是在十一年前的那个圣诞节夜晚使甄郁死去,那么甄原在别墅门口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甄郁死亡的消息.....
就这在这一瞬间,甄婻觉得她完全没办法面对庄理,虽然理智告诉她,这件事跟庄理毫无关系,但是,但是就是无法迈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心底里有一个愤怒的小人在咆哮:这一切都是庄理的错!要不是他害死了甄郁,那么甄原就不会在门口的时候掉头离开,就不会让妈妈因为没有药而死去!
太疯狂了。
以至于让甄婻在天台上,想到这件事之后便松开了庄理,无视肖铭的呼唤狂奔着下楼。下楼的时候碰上正爬上来的章子清,俩人打了个照面。
章子清气有些喘,视线落在甄婻脸上一秒,便联想到了什么,"你....."
甄婻迅速低头,一言不发地与她插肩而过,不管是谁,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安静一会。
手机的铃声不断响起,全是肖铭打来的电话,甄婻一个都没有接,甚至将手机彻底关机,以换得这个浮躁的世界里,一个下午的安宁。
谁知道,老天就是不会让她平静。因为她在医院的大厅撞上甄姒了,她还没走,或者说,就是故意在这等她。
甄姒甜美的脸上此时挂着得意的笑,她望着稍显狼狈的甄婻,语气中的嘲讽明显至极,"知道了?这就是我刚才让你好好查一下的东西,怎样?惊喜吧?"
甄婻完全没有搭理的欲望,眼皮都不抬一下就从她身边经过,擦过的瞬间她的唇动了动,"你在嫉妒我。"
是的,甄婻就是觉得甄姒是在嫉妒她,从她进天皇,在西安找人陷害她这个对她毫无威胁的人来看,她就是彻彻底底的嫉妒。
甄婻意不在天皇,也没有心思跟她争,她在这件事之前,只想着好好跟肖铭过下去,她甚至萌生了结婚生子过平淡日子的念头。
的确,甄姒是妒忌她,妒忌她一出生就是富二代,而她自己却只能一直挂着私生女的名号。妒忌她可以活得潇潇洒洒,四处游荡四处玩乐,而她却要在母亲的严格要求下,学习怎么打进天皇公司内部。
妒忌她跟肖铭恩恩爱爱,而她至今孤身一人,弟弟不能再回来......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第三十一章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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