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我了,”她埋在他的脖颈间抽咽道:“你怎么这么混蛋,怎么能这么吓我,呜,我当你醒不过来了……”
她压抑着哭了两声,却是忽地一顿,猛地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带着种难以形容的紧张看向他,似惊惧,又似疑惑。
她凝视着他,就在江苇青以为她又要再一次吻他,刚要抬起头去迎向她时,她却忽地一抬手,用力打了他一耳光。
立时,江苇青就被打蒙了,只呆呆看着她。
雷寅双紧张地看着他的脸,却是忽地再次甩了他一耳光。
江苇青眨了一下眼,仍是没能反应得过来。
就只见雷寅双的眼里竟又蓄起泪来,猛地扑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一阵放声大哭。
之前她的声音并不大,且外间正有人在说着话,如今这般这么一放声,却是立时就叫外面说着话的人声音一顿,紧接着,江苇青就听到屋外响起一阵桌椅被人带翻的声音,以及一阵脚步杂踏。转眼间,他床前便围满了人。
那些人影拦在床头遮住了光线,叫江苇青只看到眼前一阵人影晃动。有人拉着他的胳膊探着他的脉搏,有人翻着他的眼皮,有人在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一片混乱中,他听到雷寅双正响亮地大哭着,却是哭得他一阵心疼,也叫他那仍有些混乱的头脑中一阵更加地混乱。
抱着江苇青大哭的雷寅双被刚刚回来的雷爹从江苇青的身上拉开,好让钟大夫和姚爷上前给江苇青把脉查看。雷寅双看看那眼神仍直勾勾的江苇青,却是回身就抱住雷爹,大哭道:“他是不是傻了?眼珠都不会转了……”
而那被怀疑药傻了的江苇青,此刻正呆呆地看着雷寅双。这会儿他的感觉万分诡异,就好像他整个身体都不存在了一般,唯一叫他还有感觉的,就只有自己的那张嘴……那张被雷寅双亲吻过的嘴。
这会儿,他感觉他的嘴里异常的空旷,旷得几乎都能塞下自己的脑袋……
他默默凝视着雷寅双。便是雷寅双被花姐从雷爹的怀里拉到人群后面安慰着,叫他一时看不到,他也仍努力往人缝中间寻找着雷寅双的踪影,哪怕能看到一丝衣角也是好的……
而他这追着雷寅双的视线,却是立时就叫姚爷和钟大夫二人大松了一口气。李健也看出来他并没有傻了,却是到底不放心,挤上前去,举着根手指问着他道:“这是几?”
江苇青一愣,用力一眨眼,这才从被雷寅双亲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再一抬头,见李健跟逗傻子似地冲他晃着一根手指,便一扬眉,道:“你说呢?!”
这三个字,却是扯动了脸颊,叫他立时感觉到两边脸颊上一阵刺痛,一个没忍住,便倒抽了一口气——这老虎爪子,可真是下了狠手,拍得可真不轻呢!
他的答话,叫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除了那自己吓着自己了的雷寅双。
雷寅双回头看看他,却是一跺脚,拉着花姐的衣袖就又哭开了:“看,真傻了!”又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他们全家……”
“谁傻了?!”李健顿时一阵哭笑不得,回身拉过雷寅双,指着床上的江苇青叫雷寅双看,道:“你看看,若真傻了,他的眼神还能这么活劲?!”
其实要说起来,这会儿的江苇青看着颇有些凄惨。他原就生得白,雷寅双自己吓着自己时,一时着急没注意收着力道,那两巴掌打得结结实实,却是叫他的两边脸颊上立时就印上了两个鲜明的巴掌印。
而,除此之外,便是他那带着些诡异的唇色了。
虽说他的唇色一向很是健康,可这会儿那微微的肿起与格外的红润……若床上坐着的是个女孩,若李健等人的想像力如雷寅双那般天马行空,此刻就该有人看出他刚刚才被人这样那样过了……
亏得他们当中没人是雷寅双。且大概也没人想得到,这小老虎胆子竟大到没边儿了,她爹娘哥哥都坐在外面,她居然一激动之下,就这么动上口了……
看着他那一看就是刚被蹂躏过的唇,再看着他那双异样明亮着的眼,雷寅双心里蓦地一颤,却是才刚反应过来,刚才她干了什么……偏偏这会儿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连脸红都不敢,只得硬着头皮假装还没明白过来的模样,瞪着江苇青道:“你、你没傻?!”
江苇青想冲她微笑来着,可一扯嘴角脸就疼,只好冲她露出个比哭还像哭的笑脸来。
雷寅双一阵局促,她不知该如何收场,只好继续装傻,学着李健的模样冲着江苇青竖起一根手指做着测试,道:“这是几?”
“一。”
“这呢?”
“二。”
“这个呢?”
“三。”
“这个呢……”
李健:“……”
想想自己的待遇,再看看耐心答着雷寅双那些幼稚问题的江苇青,他不由回头和花姐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里雷寅双数完了手指后,一时还没想到怎么收场,只好继续问着他姓名生辰什么什么的,直到雷爹出来救驾,摇着头把她拉开,道了声“他已经没事了”,雷寅双这才见好就收,却又假模假样地向江苇青求证道:“你真没事了?”
江苇青看看她,心里好一阵郁闷——他怎么可能没事?!好好的被她那样热烈地吻着,偏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她就撤退了……心里压着团火的他,怎么可能没事?!
偏这会儿这么多人围着他,叫他想要做什么都不可能。
“我……”他想说他有事,可看看花姐等带着担忧的眼,他又不想让众人替他担忧,只得叹着气道:“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花姐不满了。
除了花姐,雷爹也是一阵皱眉,道:“有哪里不舒服,你要及时说,别因为怕人替你担心你就瞒着。”
自江苇青进京后,雷爹似乎总看他不顺眼,这样关怀的话,江苇青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呃,这里,”江苇青赶紧抬起他那伤痕累累的左胳膊,转移着话题道:“有点疼。”
“活该!”看着他那被裹得粗了一圈的左胳膊,雷寅双心头一颤,嘴上却不饶人地骂着他:“知道疼还划那么多下!我看你真是被人药傻了,要划也该划那个给你下药的才是!”她一顿,却是才想起一件事,忙问着他道:“你可还记得昨晚的事?”
这会儿江苇青早已经完全清醒了,便叹了口气,把昨晚的事给众人说了一遍——却是和雷寅双猜测的差不离。
不过,他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药是谁下的。雷寅双一听就得意了,却是忘了刚才的尴尬,往他的床头一坐,就跟说书先生似的一阵添油加醋,把她昨晚夜闯侯府的事又给“炫耀”了一遍。
她那里原是求着表扬的,却不想她的话还没说完,江苇青的脸就黑了,责备着她道:“忒胡闹了!这些事等我好了总能查清的,哪用得着你大晚上的跑过去冒险?!万一你有个什么闪失,叫……”他想说“叫我怎么办”,可话到嘴边,忽地感觉不妥,却是猛地往雷爹花姐那里看了一眼,把那话尾又吞了回去。
他这里教训着雷寅双,雷寅双可不高兴了。为了昨晚的事,李健、花姐,她爹,包括姚爷都已经各教训过她一遍了,偏如今连江苇青也教训着她。
她忽地一站,叉着腰道:“那你别一身血糊啦啦地跑到我面前来吓我呀!你那样过来,叫我怎么能够不管你?!”
她这话,却是叫江苇青心头一跳,紧接着又是一沉——她的吻,叫他心里升起一丝希冀,以为她对他到底是开了窍,可他又疑心着,她许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把他当作家人一般……
可这会儿雷寅双为什么吻他的事倒不是最紧急的事了,想着那府里还有一条人命案,想着那府里肯定会以为新房里的事跟这人命案是一人所为,想着以雷寅双这毛毛躁躁的脾性,不定昨晚哪里就有了疏漏,万一叫人查到她,倒叫那人命官司被栽到她的头上,江苇青不禁一阵皱眉。他立时揭着被子就要下床,一边道:“我得回去看看。”
雷寅双哪里肯放他下床,道:“你还伤着呢。”
“没事,一点皮肉伤……”
江苇青的话还没说完,李健就已经在那里道:“你放心,我已经帮你做了安排,你那个叫华山的小厮在你家里听着消息,若有什么不妥,他会送信过来的。还有,我也叫你的小厮给你府上递了话,说我留你跟我一同去参加文会了,等你回去后可别说漏了。”
他们说话间,姚爷和钟大夫已经在外间商量着给江苇青开了药方。也亏得程十二给江苇青下的只是迷药,虽然量大了些,对身体倒并无大碍。
雷寅双听说后,不禁一阵庆幸。显然那程娘子在程十二下药前就已经知道了她要做什么,甚至程十二之所以会想到这个主意,许还是程娘子或者江大做了什么手脚的缘故。万幸的是,他们没有把程十二的迷药换作什么□□,不然,只怕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0章 ·惹祸精
第一百一十三章·惹祸精
江苇青原以为是他的事惊动了姚爷,姚爷才过来的。可等姚爷和那位钟大夫双双给他把过脉,确认他已经基本没事后,雷爹招呼着姚爷去书房,他这才意识到,显然是雷爹有事把姚爷给请过来的,给他看诊只是顺带的事而已。
对于雷爹的公务,江苇青肯定要比花姐和雷寅双知道得更多一些,因此,他忍不住在床上问着雷爹道:“可是为了关外选将之事?”
雷爹一阵诧异,不由收住脚,扭头看向江苇青。
自从把鞑子赶出关外后,朝廷的重点就一直放在民生民计上,加上大兴境内也不是全然地太平无事,因此,朝廷于关外并没有投入太多的关注。直到去年,关外传来消息,那鞑子残部经过这十来年的休养生息,竟似渐渐又有抬头之势。
当年异族入侵的教训太过惨痛,天启帝是再不可能叫那些鞑子再靠近中原一步的,因此,他便想着重新选将调去关外加强那边的布防……当然,此其一。以天启帝总喜欢一石二鸟或者三鸟以及更多鸟的做法,利用这次机会打散那些老臣手中固有的势力,顺便扩大他的势力,这原也是应有之意了。
而别看如今江苇青才十六岁,他却是从去年起就已经入了上书房的,是天启帝着意栽培的对象之一,因此,他才会知道这些事。
雷爹诧异时,姚爷却是一捻他那老鼠胡须,指着他笑道:“现成的人竟给忘了。”又反手拉回那手仍放在门帘上的雷爹,笑道:“正好,也听听他的看法。”说着,回头对李健道:“你也留下听听。”
见这几人似要说正事的模样,花姐便带着雷寅双和钟大夫退了出来。
雷寅双不满道:“小兔还伤着呢。”
曾纵横沙场的“花将军”横她一眼,笑道:“那也能叫伤?”
曾做过军医的钟大夫也立时接话道:“就是,不过是划破了一点皮肉而已,明儿便能结痂了。”
他二人不客气地把雷寅双给嘲笑了一番,气得雷寅双鼓起两腮,蹬蹬蹬地甩着两条胳膊就跑开了。
自她从镇远侯府回来后,因小兔一直没醒,她也一直没回她的院子,因此这会儿她身上仍穿着华山的衣裳。虽然她一夜没睡,不过她刚刚守着江苇青时,曾不小心小眯了一眯的,所以这会儿倒也不困。
等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重新回到东小院时,雷爹他们已经议完了正事。雷爹请姚爷留下喝酒,李健则是作陪,因江苇青身上的药效虽然已经过去了,为稳妥起见,姚爷还是没许他下床,又给他开了一剂药,叫他继续好好睡一觉,好清一清体内的余毒。
雷寅双过来时,小厮泰山告诉她,他家世子才刚喝了药,这会儿已经又睡下了。
正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的雷寅双立时松了口气,原想着就偷偷看一眼他睡得可安稳的,却不想她那里掀开床上的帐幔,才一探头,就和江苇青那双明亮的眼对了个正着。
却原来,江苇青根本就没睡。他正靠着那雕花床头板,闪着两眼默默候着她自投罗网。
雷寅双一窒,不禁看着他一阵尴尬眨眼。
江苇青默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他都已经准备好,她若表现出要逃跑的模样,他就如何伸手去抓住她……偏她这会儿虽然表现得很不自在,却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江苇青心头闪过一阵赞赏,干脆伸手拍了拍床沿,示意她坐过来。
雷寅双看着他又眨了一下眼,却是没有回应他,只带着三分心虚回头看了看外面。
卧室门口挂着的锦帘外是一片寂寂,倒是从那窗口处飘进来嫣然和春歌压着嗓门问泰山昨晚之事的声音。
窗口外,三月午后的阳光正好。那透着天光的白色窗纸上,投着一枝不知是什么树的影子,跟什么人巧手剪就的窗花一般。
看着这朦胧的春光,听着窗外丫鬟小厮时断时续的声音,雷寅双那原有些莫名忐忑着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她扭头看向江苇青。
那垂着的帐幔使得帐内的光线不是很明亮,但他的眼睛却显得异常的明亮,亮得雷寅双忍不住有点脸红心跳……
她咬了咬唇,忽地蹭掉脚上的鞋,干脆上了床,又掩好身后的帐幔,然后盘腿往他刚才拍过的床沿边上一坐,拿两只手撑着膝头,很是一副大马金刀的模样,冲着他一抬下巴,道:“我们谈谈。”
江苇青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这哪里是“大马金刀”,明明是“虚张声势”。
“这叫吻。”他道。
雷寅双一愣,“什么?”
江苇青微微一笑,抬起手,以拇指抚过她的下唇,道:“你说的,这叫‘吻’。”
立时,雷寅双的脸就红了。
她拍开他的手,才刚要说话,江苇青就截着她的话道:“其实那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知道这叫‘吻’,那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雷寅双看着他一阵连连眨眼。显然她是知道的。
她这神情,忽地叫江苇青的心头一阵突跳。他想坐直身体靠她近一些,可又怕他一旦有什么动作,会破坏了她那神情带给他的那点希冀……
“这行为,只能是夫妻间有。”他凝视着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那被她拍开的手指则僵硬地放在被褥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移动。“我吻你,”他道,“是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子。那么,你刚才吻我,是把我当作你的什么人了?”
雷寅双忽闪着眼,有点想逃开江苇青那忽然间变得很有些侵略性的眼,可又有点舍不得逃开。
她抬起手,以无名指挠了挠鼻梁,不自在地道:“那个……我,我们不是都说好了的嘛,我们是要结婚的。那,那么……这,这也算不得什么吧,应、应该很正常吧……”
第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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