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呐!”床边是一片嚎哭声。
武帝恍然睁眼,怔怔看着跪地的一排内侍,“你们…一个个哭什么?”
领头的内侍磕了个头,悲切道:“皇上,四殿下…坠池子,殁了…”
武帝又看见梦中出现的两个黑影,他们对自己似笑非笑,俩人叽叽喳喳好像在说笑什么,说到高兴处,欢乐的跑出老远…
武帝喉咙涌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喷涌出一大口浑浊的血痰,哐当一声昏厥过去。
老四穆崛是淹死在御花园的玲珑池里,沿路的宫人说,四殿下从皇上寝宫出来,就一直魂不守舍,时不时摊开手里的黄缎诏书胡乱看着,又是哭又是笑…有宫人看见他直直往御花园去,但又不敢去拦这位有些魔怔的殿下。几日前的积雪还没有全化,宫道湿滑,更别说是御花园的小路…
宫人们窃窃私语——一说是失足坠湖,还有一种说法,猜测是四殿下自己投湖自尽吧…
捞起尸体的宫人没有找到穆崛攥在手里的诏书,也许是沉入了玲珑池底,已经混入湿地了…
景福宫里
孔桀沉默的看着冷冽如刀锋的主上,唐晓看过诏书的每一个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近燃着的炭炉,把诏书冷冷扔了进去,燃烧的火焰瞬的吞没了这块缎布,嘶嘶的烧成灰烬。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孔桀直直跪地。
唐晓拂袖转身,“本宫又失去一位要好的皇兄,有什么值得恭贺的?”
孔桀唇角勾起笑意,“皇上膝下只剩殿下一子,属下刚刚又听说,皇上听闻老四死讯,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太医这会儿还在忙的团团转,看来殿下登基指日可待,属下投得明主,自当为您鞠躬尽瘁。”
“父皇病倒,登基?还要从长计议。”唐晓叵测一笑,“吩咐你悄悄去做的事,办的如何?”
孔桀自若道:“属下遵循您的意思,召集人手遍布岳阳去找,所有暗宅旧院都不放过,昨夜,有兄弟找到一处地方,觉得有些可疑,但去时那里空无一人,兄弟了等了半夜,也没有等到人回来…”
——“哦?”唐晓眉头一紧,“是哪里?”
“一个有些年头的旧院。”孔桀道,“进去就是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类似…中药堂子的味道。屋里陈旧,但却有些大宅的痕迹,家具器皿很是考究,墙角有些发黑的血迹…还有些散乱发臭的吃食…不过,好像也有多日没人住过了。”
是…刺墨的故居。唐晓虎躯一震,原来…穆陵一直藏在那里!一定是莫牙,是莫牙的主意,把穆陵藏匿在刺墨的老宅子…
唐晓想过许多穆陵可能藏身的地方,甚至,他脑中也闪现过这座古老的宅子,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在那里禁锢刺墨,那里满是血腥可怕,谁还会回到那里去…
——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可能的地方…
莫牙…自己居然输给了那个莫牙!?唐晓似乎看见莫牙冲自己挑衅的笑着,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唐晓骨节战栗,青筋爆出。
——“殿下?”孔桀喊了声。
唐晓竭力不动声色,道:“继续找,就算把整个岳阳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个人。”
孔桀点头,狠狠道:“左脸有刀疤的男人,见到,杀无赦,毁其容,剁其骨,不留痕迹。”
——见到穆陵,杀无赦,毁其容,剁其骨,不留痕迹!
“还有就是。”孔桀想到什么,“明天是贤王出殡的日子,殿下是不是也要亲临贤王府?如果殿下过去,属下还要挑些得力的人手备着…不过殿下最近还有的忙,贤王都已经是一捧黄土,您就算不去,也…”
唐晓振臂示意孔桀不要再说,幽声道:“去,为什么不去?人都已经死了,做戏,当然要做足,父皇重视这位皇叔,皇叔一死,父皇犹如折翼的苍龙,如此重要的人物,本宫怎么能不去送他最后一程?毕竟,皇叔曾力挺本宫,要是连出殡都不去,别人会说本宫是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你是想旁人这么说本宫么?”
——“属下不敢!”孔桀胆颤跪地。
唐晓眼神犀利,少许想了想,道:“你去挑二十名得力的护卫,暗藏短剑即可,不必露出刀剑。本宫是去奔丧,刀剑惹眼,也会落人话柄。”
见主上离龙椅已经咫尺间,行事却还是这样小心妥当,孔桀心里也是暗暗称奇,他俯首行礼,起身恭顺的退了出去。
——“穆陵,你到底藏在哪里…”唐晓挥开明黄色的绣龙衫,幽然转身,口中低喃,“我就算挖地三尺,寻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把你找出来。莫牙,程渲,他们一定知道你的藏身之处,如果我拿他俩要挟,你会不会现身赴死…”
唐晓唇角蕴起阴森,“今时今日,我也没什么可以忌惮,你心里有程渲,你把情义看的比什么都重,我无情,你有情,所以我可成事,你必是一败涂地。”
你们一个个都欠我,你们都欠我。唐晓骤然转身,拂袖端坐在大厅中央的金丝楠木椅上,仿若身下是泽天大殿铸金的龙椅,眼前已经是锦绣江山,齐国天下。
穆陵,等我找到你,必将——毁你容,剁你骨,不留痕迹。
☆、第181章 属下在
你们一个个都欠我,你们都欠我。唐晓骤然转身,拂袖端坐在大厅中央的金丝楠木椅上,仿若身下是泽天大殿铸金的龙椅,眼前已经是锦绣江山,齐国天下。
穆陵,等我找到你,必将——毁你容,剁你骨,不留痕迹。
孔桀走出景福宫,迎面见一个着素衣的少女飘然朝自己走来,风扬尘起,孔桀眯眼看去,心头少许一惊,他杀人许多,早已经心肠如铁,率人刺杀亲王穆瑞,是他半生做过最惊天动地的事,刺激到他事后每次想起,还是会心头惊颤,隐隐后怕。
见到穆瑞的女儿穆玲珑,孔桀好似见到穆瑞活过来一般,手心一湿赶忙俯下身给穆玲珑让出宫道,沙声道:“属下,见过穆郡主。”
穆玲珑侧目瞥了眼,这个男子她有些面熟,她认得此人是唐晓的亲卫首领,跟前跟后很得唐晓倚重,穆玲珑深深吸气,扑面来的血腥味让她忽的有些作呕。
——“你父王在狼栖谷遇刺…也是唐晓带人做的。他,杀了你的父王。”
孔桀正要离开,穆玲珑木然又回头去瞧他的脸,孔桀躲闪不及,被穆玲珑愤恨的眼神惊的倒退半步,“郡主?”
孔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弱不禁风少女生出害怕,也许是,自己深藏在内心里的恐惧一日比一日剧烈…
穆玲珑皓齿咬唇,她想记下眼前这张脸,这个人,一定也对自己父王做了什么,他的手里,也沾着父王的血,和那夜所有的参与者一样,不可饶恕。
孔桀又向穆玲珑鞠了一躬,怯怯快步离开。穆玲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景福宫,木讷的一步步走向这座恢弘的宫殿,往日是带着欢畅,今天,却只有悲凉。
穆玲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来见唐晓,她已经知道一切,她必须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坚定的站在贤王府一边,和自己的母亲,自己的亲人一起,对抗残酷无道的唐晓。她应该做的,是安分的待在王府里,看着所有人秘密部署,等待着唐晓踏入陷阱,万箭齐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就像他射死自己的父王,不留半点人性。
但穆玲珑还是难以自制的想见唐晓,她憎恨唐晓让自己失去父亲,但,她更害怕再也看不见这个男人。
景福宫
轩窗半掩,火炉边的唐晓看见了走近的穆玲珑,他冰霜一样的脸上被阳光照的发红,他看见一道光离自己越来越近——“郡主。”
穆玲珑眼眶泛红,肤色苍白,她只穿了一件棉质的白色素服,弯髻上系着服丧的白带,被风吹起,又落下。唐晓一手解开身上的披风,一手推开屋门大步走出,略带霸道的把穆玲珑裹进自己宽大的披风里,“天这么冷,贤王府的下人太不懂事,穿成这样也让郡主出来?小心风寒。”
他的披风温热如春,渗出浓烈又熟悉的男子气息,激荡着穆玲珑少女的心肠。穆玲珑满腔的仇恨被泪水涌上,鼻子一酸落下眼泪。
唐晓的心已经化了一地,杀穆瑞之前,唐晓从没想过害怕,唯一牵绊他的,不过是担忧穆玲珑承受不住丧父的打击。如今穆玲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没有了穆瑞的庇护,她来见自己,就证明自己已经是穆玲珑最依赖的人,她已经离不开自己。
唐晓是宽慰的,他拨弄着穆玲珑腮边的碎发,凝视着她感伤的脸,低声道:“贤皇叔的事,我也很难过,郡主放心,我一定会彻查此事,揪出害你父王的人…”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穆玲珑扬起纯真无邪的脸,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莹润动人。
“我…”唐晓指尖一顿,“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查清此事,给贤王府,给你一个交代。”
穆玲珑哀然垂眸,有一种轻的听不见的声音道,“人人都是这样说,大理寺也是这样说…三皇妃的事,大理寺也说要彻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都会渐渐忘记所有,没有人会记着已死的,只会想着活下去…”
“你信我。”唐晓执起穆玲珑冰凉的手,“白貂绒,多难我都会替故人达成,我答应的你也一定会做到。”
——“我真的很喜欢那件白貂绒。”穆玲珑带着哭腔,忍住就要喷涌出的泪水,“殿下,我真的很喜欢它。”
唐晓抵上穆玲珑的额头,“郡主失去父王,却还有我在,以后漫长的岁月,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可以把我当做…兄长也好,挚友也好…”唐晓柔下声音,“你只要知道,没了父王,你不是没了依靠,我在这里,一辈子都可以给你遮风挡雨…”
“殿下,真是因为对唐晓的愧疚,才对我这么好吗?”穆玲珑抬眸看向唐晓。
唐晓摩挲着穆玲珑的手背,沉着道:“原本是,但渐渐我发觉,郡主太值得被人去疼惜,去爱护,去珍视。现在…是我自己想对你好。”
火炉烤得屋里暖暖洋洋,穆玲珑脱下披风,素衣裹身更显单薄,唐晓含笑看着她稚气的动作,怜意大起。他执着茶壶给穆玲珑倒满热茶,递给她时又怕茶水烫嘴,凑近吹了又吹。见穆玲珑怔怔看着自己的举动,唐晓脸上也不见窘色,他只想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眼前的少女,给的再多,都怕不够。
——穆陵从不会给旁人斟茶倒水,连和修儿一起时,都是修儿摸瞎自己动手。不是穆陵不愿,而是,他是养在深宫的皇子,许多事已经是一种自然的习惯,他心存深情,却不会在侍弄人的事情上表现。唐晓倒茶的动作很是娴熟,他也知道,穆玲珑喝茶大口,斟茶从不按规矩倒七分满,而是喜欢倒到快溢出来才痛快。
穆玲珑僵硬接过,低头抿了一口。唐晓心里欢喜,顿了顿,道:“贤皇叔的丧事,府里筹办的怎么样了?你母亲身体不好,郡主别在她跟前太多悲伤,还是要劝她想开些…”
穆玲珑放下茶盏,轻声道:“娘亲伤心过度,已经不知道何为悲痛,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父王的事…府里很多人都是跟着他许多年的,早已经是里外的好手,丧事…筹备的七七八八…也不用我和娘亲烦心。”
——“那是自然。”唐晓接话道,“贤皇叔数百精干的门客,自当送好主上最后一程。”
“父王出殡,你会来吗?”穆玲珑星目忽闪。
唐晓出神的凝视着她,点头道:“我一定会去。明天,我会亲临贤王府。”
穆玲珑心头如针刺一般,眼前是穆陵的脸,却掩不住那人的魂,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明日大仇就要得报,他踏进贤王府就再也出不来…穆陵他们会把他拨筋抽骨,碎尸万段,再焚烧成灰,让他悄无声息想消失在世上…
可是,穆玲珑,你为什么会心痛,你为什么…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恨不起来…他已经不是唐晓,只是个残忍毒辣的无耻小人,他做尽坏事,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放过,他已经无药可救。
——你也救不了他。
他不死,其他人就会死。穆玲珑,你不能只为自己活着。父王那么疼爱你,昔日五殿下也对你亲厚,萧妃娘娘也怜惜你…还有…莫牙,程渲…
见穆玲珑心神恍惚,唐晓只当她为丧父悲痛,他环顾屋里,想起什么起身道:“郡主饿吗?宫里新进贡了些点心,有种果脯子,甜糯可口,吃些甜食,人的心情也会好些…我去拿给你…”
——“唐晓。”穆玲珑悄声喊出,神色平静。
唐晓脚步嘎然停住,无意识的转身看向穆玲珑,“属下在…”话一出口,唐晓的脸色凝固,炽热的眼睛霎时冷却。
穆玲珑得逞似的低低笑着,泪珠子跟着一滴滴笑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在了茶盏里,她先是落泪,接着又开始抽泣,忽的声音渐大,如一个孩子般恸哭出声。
唐晓仍是去找来了果脯子,他把肥厚的果脯一块块放在穆玲珑身前,伸手去触她哭湿的脸。
——“你真的…是唐晓吗?”穆玲珑仰头迎着他的眸子,没有微毫的恐惧。
唐晓拂袖坐下,沉静道:“是谁告诉你的?穆陵?莫牙?还是程渲?”
穆玲珑狠命擦去眼角的泪,摇头道:“程渲来找过我娘亲,问起当年一些往事,我躲在窗外,听到一些…还有就是,真正的五殿下,怎么会对我这么好…玲珑不聪明,但却也不笨吧,你的许多地方,像极了之前的唐晓,怪我后知后觉,到现在才知道…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你没见到穆陵?”唐晓警觉发声。
穆玲珑抓起一块果脯,咬下一口掩饰住心里的摇摆,“穆陵去找谁,也不会来找我,我没见过。如果我见过他,你是要从我嘴里逼问出什么?”
唐晓心尖软下,“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变作别人的脸,也不会改变对郡主的心意,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保护你,照顾你…”
“今天是太子,他日是君王。你是要以君王之尊,善待一个郡主堂妹么?”穆玲珑笑中带泪。
☆、第182章 抉择路
唐晓心尖软下,“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我变作别人的脸,也不会改变对郡主的心意,这一生,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保护你,照顾你…”
“今天是太子,他日是君王。你是要以君王之尊,善待一个郡主堂妹么?”穆玲珑笑中带泪。
唐晓一时语塞,随即忿忿道:“他日我登基为帝,要对你好又有什么不可以,先不说是不是真的从来没有同姓婚娶,就算旁人非议,我身为帝王,有谁敢议论一个字,我就割了他的舌头,要是再有,就杀之威慑…我看还有没有人敢非议半个字。”唐晓拉过穆玲珑的手,眼神热烈道,“既然被郡主看出,也许反而是件好事。深藏爱意实在太痛苦,我不想再躲,郡主心里也已经有我,是不是?”
唐晓的眼神时而杀戮,时而温情,他渴望着穆玲珑口中的答案。
见穆玲珑沉默,唐晓骤然起身,朝里头的寝屋走去,穆玲珑挺起背,追着他的背影,像是生怕再也看不见他。
穆玲珑才纠结着垂下眼睑,唐晓的脚步声又渐渐走近,他手捧着一盏鲜红的灯笼,穆玲珑认了出来,中秋月圆夜,自己买下灯笼想送给莫牙,莫牙不肯要,自己就随手赏给了…
唐晓爱惜的把灯笼凑近自己的眼睛,他冷酷的眼睛里溢出深深的珍爱,仿佛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重过了一切。
——“这盏灯…不是收在…”穆玲珑恍然如梦,“收在府里,你住着的宅子里…怎么会…”
唐晓轻吻红罩,温声道:“郡主下令,让人留着属下住过的偏院,里面的所有都保持的原初的样子,命人日日打扫拾掇…郡主珍视属下,但奴才们却只会当我是个不会再回来的死人,他们会慢慢懈怠,不再尽心去照做。这盏灯,是属下派人悄悄从贤王府带出来,辗转送回我的手里…”
“收着这个灯笼…”穆玲珑起了哭腔,“不过一盏灯,你辛苦拿回来,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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