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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寝宫外头快步走来一个满肚子酸味想来寻找些甜蜜消解酸气的。
    两人此刻撞在一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第四十七章
    “殿下,”内侍在屋外拦住了褚瑜,犹豫片刻,将前头与吕迟见着褚灵以及她生母的事情说了。
    “后头便没怎么说话。”内侍补充一句。
    褚瑜前头因褚清而起的隐忧还没了,此时心里又是一番起落,既是怕吕迟因此心中不喜藏在里头,更怕吕迟并不在意。怀揣着这样纠结的心情,他大步进了屋里。
    从院子外头带进来的小丫头十分拘谨的站在屋子的一角,怕自己下一刻就晕死过去,时而脸色苍白,时而脸色涨得通红一片。
    说好的主子的禁脔,摇身一变竟是这秦地的王,这天上地下的来回一趟,实在叫人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阿迟如何?”褚瑜的脚步顿在她面前,开口问道。
    那小丫头小丫头连忙福了福身,低声道,“睡了一会儿了,没吩咐其他的事情。”
    一直睡着,是个全不在意的意思?
    褚瑜前头那一番思绪又是因此翻搅上来,活了二十七年,头一回对一件事情这样没底。他的眉头拧在一处,开口摈退了那小丫头,“你先下去吧,没有吩咐不用进来。”
    小丫头松了一大口气,连连点头,快步的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褚瑜慢步走到床边,低头看向吕迟。吕迟闭着双眼,一手随意甩在腮边,一手放在柔软的被面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并没有真的睡着,一听见褚瑜的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睛。
    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人瞧。
    褚瑜给他盯的心中有些没底,嘴上叫了一声,“阿迟,”然后在床边慢慢的坐了下来。
    吕迟应了一声,眼睛微微一眯,后又霍然睁开,他披散着头发半坐起来,问的不动声色,“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吕迟暗自给自己下指令,这会儿若是沉不住气,那还有什么用?将事情问清楚便是了,可千万不能耐不住性子发了脾气。
    他的头发披到腰侧,乌丝粉面,唇红齿白,却又不带半点儿女气,双唇不太自知的有些撅着。眼眸之中带着光芒,仿佛明星璀璨全都坠落在了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头。
    褚瑜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吕迟的脸颊。
    吕迟偏头一躲,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重复道,“你还没说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呢。”
    这会儿正气着,哪儿容得褚瑜动手动脚,不扑上去咬一口他尝尝厉害都是好的。
    “政事忙的差不多,前头得了信,枣木今晨已经入了秦国地界,明日晚上应该能到。”
    褚瑜也不在意他同一只炸毛的小猫般亮出不喜,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架住吕迟的咯吱窝,将人提抱到了自己身边,“我听他们说,你方才在外头见到了褚灵的生母。”
    吕迟刚想给他一拳吃吃,听了褚瑜主动提起,一时倒也不知怎么回应,手上的动作先跟着停住了。
    “她看着有些疯症,”吕迟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满是酸气,“你竟同一个宫女生过孩子……”他口头的几句模模糊糊,哼了两声便不知怎么说下去了。
    吕迟的一张脸垮着,没有平时鲜活的精神气,怏怏的小模样可招人疼。
    褚瑜原本并没有将褚灵的生母当做一回事,除去醉了酒的那一晚让他觉得给人算计,后便没有真的将这件事情多放在心上。可是吕迟此时这么一提,却不知怎么仿佛伸出了一只小手,握着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把,满心愧疚起来。
    “实在对不住,”他低下头去,呢喃着用唇角蹭过吕迟的。双眸锁着吕迟的视线,十分小心的观察他的情绪,“前面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不够好,你若是有气,只管撒出来就是了。”
    正想撒气的吕迟给这一句话戳中,当下反而不好发作了。他硬生生的止住了就要出口的话,哼了一声,“我哪里是那么小气的人,因为这个和你生气做什么?”
    他装出一副大肚模样,心里却急的抓耳挠腮的难受。
    小少爷哪里这样憋过气,满颊通红,憋得想咬人。
    褚瑜握住吕迟的手,他的指节柔软,温热蹭过。褚瑜亲亲他的眼睛,心知他忍着,是以再劝一句,“阿迟生气也是应该的。”
    给他亲来亲去,吕迟的心里又是舒坦又是别扭,他推开褚瑜的脑袋,别过脸去,“你理我远些。”
    手掌一贴到褚瑜的脸上,原是要轻轻推开就好,可不知怎么手上就泛痒,用力的推了人一把,好歹因为这个动作纾了点气性。
    “我才不生气,为这等小事我生气不值当。”吕迟忍着屁股的不适,尽力将架子摆足,挺着胸脯假模假样的装作大气。
    他的表现似真似假让人捉摸不透,若是平常的褚瑜兴许能够一眼看出,可是此时他本就忧虑两人会因此产生嫌隙。又怕吕迟是真的半点儿不在意他早前的那些过往,心中没着没落,说不出多难受。
    不生气多半是不在意,若是在意,哪里会不生气呢。
    阿迟还小,又是随性的人,要什么有什么惯了的,于是对自己也是直来直往,想要就说。如果阿迟对自己并不是感情上的喜欢呢?褚瑜想起吕迟从前素来爱动手,摸手摸胸摸屁股,无论蹭到哪里都是一副窃喜满足的小模样。
    假使阿迟要的仅仅只是这些呢?两人差着十多岁的年纪,他还年少,还有那么多新鲜的事物没看过没尝过,若他只想在自己这里停一停,转而便要向别处进发,自己竟是毫无办法的。
    那一点不安的给这种无力感人为放大,在褚瑜的心头滋生出铺天盖地的恐慌来。
    他一把搂过吕迟,紧紧的将人按在怀里,急促的低叫了一句,“阿迟……”
    吕迟给他抱得一个气闷,又是一副上身歪在人怀里,下身撅着屁股的别扭模样,心头忍了半天的火气犹如给星火点燃,轰的一声燎了原。
    粗话他多半只会说个屁,从小养尊处优,又没人在他面前说粗言秽语,吕迟思来想去也就是个“屁”和“死”的说头。
    “叫个屁,”吕迟一把将褚瑜推开,双眼瞪得浑圆,抬脚就往人身上踹,嘴上嚷着,“你都快给我气死了,我宠着你,暂且还忍着,你还引我生气,我让你引我!”
    褚瑜受了一顿花拳绣腿,又见吕迟头发散乱失了前头的风度,踢了还不够,转而跳到褚瑜身上装要勒他脖子,“打死你算了,免得成天不让人省心!”
    褚瑜自是好脾气的由着吕迟一顿发泄,吕迟越打,他心里反而越发安定下来,原本有些沮丧的脸色慢慢的露出点笑意。
    吕迟气喘吁吁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见褚瑜一动不动的任由自己招呼,想想还是转到前头去看俺他的脸色。不看还好,一看又给气的差点儿厥过去。
    挨了一顿打,不仅没点反省的模样,反而还笑?
    吕迟力竭的就势躺倒在锦被上,叹了一口气骂道,“你这是故意想气死我啊。”
    小少爷想想又委屈,前头他听见明柳悄悄和枣木说褚瑜是个心思深重的老东西,还曾想给褚瑜说话,却不料这转头的功夫竟真应了这句话。
    真是个心思深重的老东西来的。
    吕迟心里自然是十分钟意褚瑜的,他从来不喜掩饰自己的情感,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装不出欣赏来。他一路从晋国追到这里来,没互相坦白心迹之前倒是没什么好在意的。可互相说明白了,两人决定相好了,他却时常有些不安稳。
    两人之间到底差了十岁多,褚瑜见过看过经历过的事情不知比自己多多少,小少爷隐约觉得心虚,也不敢笃定自己这样的愣头青能让褚瑜定下心性来。
    如果阿瑜他还是喜欢女子多些,那怎么办?毕竟人还生过几个孩子呢。
    吕迟快给自己的没出息气哭了,当下又抬脚踹到褚瑜背上,全都怪他,“你怎么这么烦人啊!”
    褚瑜任着他踢,本来还想着随吕迟发泄一会儿,偏头却见他眼里有些隐约的水光,当下大惊,连忙回身将他拉到怀里,指尖抹了抹他的眼角,关切道,“怎么了,除了这个还有气的?”
    吕迟胡乱推开褚瑜的脸,恶声恶气,“谁准你看我,躲开些。”
    褚瑜对安慰人也是生疏极了,他只好听着吕迟的话,背过脸去不看他。只是手上的桎梏不愿意松懈,叹了一口气,说起让自己介怀的事情。
    “褚清已经到了边界处,枣木明晚也要到了,你最迟后天早上会走,中间少说也要隔些日子才能见到,”
    吕迟捂着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听到这句闷声闷气的接了话,“还说不准呢。”
    褚清已经到了边界的那一句,吕迟半点儿没放在心上。
    朝政上的变动,自己哪儿管得了。
    “褚清他,”褚瑜声音涩哑,说完三个字又停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往下道,“他来的毫无缘由,你可知道个中原因?”
    吕迟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奇怪的看着褚瑜的侧脸,莫名道,“他干嘛要来,我怎么知道?”
    褚瑜转过头来,目光深沉的看着吕迟,“若他是为你而来呢?”
    “为我?”吕迟直起身子,想了想,“他待我一向很好,却也总不至于抛下朝政过来找我,如若真的是为我而来,兴许多半只是我父亲的安排。”
    这个当口自己的儿子去了秦地,父亲可不得费一番功夫将事情弄妥帖了?
    吕迟从小得万方好处,谁都将他捧在心头,若说褚清对他的好,那并不十分突出,也不让吕迟特别放在心上。
    褚瑜终于忍耐不住,开口满是酸气,“他喜欢你,中意你,于是为你到了这边界之处。”
    他忍不住面上的神色暗暗沉沉转变,双手上的力道也越收越紧。
    吕迟给褚瑜说的一愣,圆目一转,不相信这话,他伸手用力捏捏褚瑜的脸颊,带着点泄愤的意味,“我喜欢男子,你也中意我,可也不能随意将别人诓进来不是?”
    他说着又气咻咻的道,“你不要用这个将话题移转开去,前头咱们说到了哪里?我还生气的。”
    褚瑜已经刨根,哪儿能不问底,他双目紧盯着吕迟的神色,跟着问,“不说他对你,你对他可有喜欢?”
    褚清的出生家世,两人从小认识,自己若是同褚清比,即便外部条件不相上下,可日常的相处却少了太多。褚瑜别的不怕,就怕这个,心中惴惴的没有底气。
    “那你偏要问,”吕迟道,“我对褚清有些许兄长的喜欢,另外的,你还要问什么?”
    “如果他对你并非只有兄弟感情,而是中意你,如同我喜欢你呢?”褚瑜道。
    如同我喜欢你,吕迟将这句听得真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顺势往下问,“那要看你多喜欢我。”
    他这才大概有些猜出褚瑜此刻的情绪转变是为了什么,心头隐约冒出一点喜悦来。
    褚瑜埋首进吕迟的颈侧,十分无奈又带着折服,喃喃道,“喜欢你喜欢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中了毒吃了药一般。”
    吕迟得了这等表白,心头狂喜一阵,前头的那些酸醋味散去了天边,只留下心头甜蜜。
    这会儿他才是真大度起来,他笑眯眯的伸手拍拍褚瑜的肩头,“我对褚清半点儿其他的都没有,他也不喜欢我的,你实在漫天会想。”
    啊,好一个小傻瓜来的。
    褚瑜半抬起头来,亲了亲吕迟的嘴角,见他面上神色狡黠,又忍不住将他给抱紧了。
    “真傻,”他低语,不知自己多好,便胡乱下了定论。
    吕迟不知褚瑜是说自己哪儿傻,听了这句有些不乐意,当下要数出条条桩桩来证明,“谁傻?连儿子女儿都不知照顾,还要我提点,连相好以后看的书都是我买的,如今又胡言乱语把我和褚清往一处掰扯,若非是我大肚,”吕迟停下来翻了个白眼,“旁人哪里还忍得下你这么笨的。”
    他气哼哼的小模样弄得褚瑜心头痒,他顺着吕迟的话头往下说,笑道,“咱们两个一个傻一个笨,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天造地设四个字说的小少爷心里十分欢喜,前头的事情便也不再去计较。
    两人没挑明说什么,心里头却都是一起安稳了下来,抱在一起絮絮低声说起其他话来。
    明柳在外屋站了一会儿,见屋里是这样的情形,转头悄悄的将餐盘里的粥端了下去。
    旁杂琐事,家国朝政,放在此刻两人中间,都要逊色下去。
    夜色深沉,枣木远远看见秦都的城门,心中的隐忧并未有所好转。
    马车上的家丁轮番驾马,中间已经累死了一匹,如今这匹马到了城内,少不了还得换。
    “此时已经夜深,这城里可能是进不去了,咱们在城外的林子里先睡一个晚上,等天亮了再进城。”枣木将脑袋缩回来,说道。
    其他人俱是点点头,他们头一回出这样的远门,万事自然都是听枣木的安排。
    枣木想到褚清就在边境线上等着他将吕迟接回去,心中古怪的感觉就更甚了。二皇子他,他缘何要这般在意?仅仅是为了如今秦晋两地的龃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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