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她,真的太傻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你被推进深渊,奋力呼救,想要逃出去,却又无数双手将你往下拉,这些手,就来自于你的亲人,那种绝望,难以言表。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闹剧该结束了,翌承,跟叔叔回去,有些话说出来之前要好好想一想,要是闹得菁菁难过了,叔叔可是要生气的。”林瑞正笑着说话,却让人脊背发冷,杨翌承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整个杨家,他不能为林琅做到太彻底,就像此刻,林瑞正不软不硬的威胁让他无法再留在这,只能跟着离开。
林菁冷笑一声,鄙夷地瞪了林琅一眼,上了父亲的豪车,杨翌承则在被监视之下开车跟上他们,一行人准备离开。
林瑞正走之前,打开车窗跟林琅道别,如此的道貌岸然。
林琅直视他,说了今晚与他的第一句话。
“林瑞正,你记着,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夺回属于我父母的一切,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语毕,林琅先一步离开,尽管背影有些蹒跚,却仿佛蕴藏着巨大力量。
杨翌承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同样的,林瑞正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个女孩到底会不会构成自己的威胁。
第二十二章
回去的路上,林琅就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太蠢了。
她不该那样直接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如果林瑞正真的要做什么,还在这种状态下的她根本无力还击,她这样激怒他,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
可是有什么办法。
抬手捂住脸,走在回四合院的胡同里,这会儿还不算太晚,夏日天色黑得迟一些,还有些光亮。
她心神不宁地往回走,没走几步,一个看起来有点脸熟的老阿婆拦住了她,笑着说:“是住在阿庄那里的林小姐吧?”
林琅怔了怔,点头说:“是的,有什么事吗?”
老阿婆说:“是这样的,阿庄让我告诉你一声,今晚如意戏楼谢老板登台,她去戏楼帮忙,餐厅里有饭,要是你回来吃了饭没什么别的事,可以过去一起听。”
林琅了然,手还捂着脸,因为担心被对方看见自己脸上的掌印,虽说现在光线暗一点,不一定看得霁安,但有备无患,免得有什么传言。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了阿婆。”
老阿婆说了“不用谢”,便转身离开,进了另一间院子,原来是他们的邻居。
林琅回了四合院,先到餐厅看了看,果然有被盖着的饭菜,还有些温度,只是她现在哪里吃得下饭,恐怕要辜负庄奶奶一番好心。
林琅重新扣上盖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梳妆台前看拿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放下手,怪不得她觉得脸颊很疼,林菁打得可真够用力的,她整半张脸都肿起来了,如果去看谢瑾年演出,搞不好会被围观,可是不去的话……
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他难得登台,下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现在心情又这么差,呆在家里闷着保不齐会想不开,也别想睡得着,还不如去热闹的地方转转。
左思右想了半晌,林琅拿起了化妆品,想尽量地遮一遮脸颊的红肿,忙了好一会,才换了衣服,朝如意戏楼那边去了。
其实庄奶奶也没抱多大希望她回来,因为林琅开始工作之后一直挺忙的,也就每天早上和晚上能打个照面,晚上又经常回来得比较晚,饭都吃不到一起,更别提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了。
任何关系都是需要经营的,一旦少了经营,就会很快淡薄下去,庄奶奶以为,比起出来听谢瑾年唱戏,每天都那么疲劳的林琅会更愿意多休息一会,哪料到一出戏临近结束的时候,林琅出现了。
她换过衣服了,没有穿上班才穿的职业套装,披着件宝蓝色的薄外套,里面是件轻薄的白色连衣裙,腰身收又高又细,这就显得高耸,异常诱人。
她没往里面来,因为人太多了,也挤不进去,就不近不远地靠着撑楼的梁,手里夹着一根烟,不紧不慢地抽着。
这里是禁止吸烟的,但这会儿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听戏,没人注意到她,只有庄奶奶刻意寻找时发现了她。
高兴的同时,见她轻蹙眉头,散漫抽烟,庄奶奶又心升几丝不赞同。
她起身从后台绕到门外,又从门外再进来,本来要和林琅说几句话,恰好碰见了一位老熟人,只好暂时先作罢。
林琅挑得位置很靠角落,这边也没几个人,光线也不怎么好,这就恰好可以稍稍遮盖她脸上的红肿,台上的谢瑾年也不容易发现她。
只是,那第都是她自己以为的,其实在她出现在台下的第一时间,谢瑾年就看见了她。
她出现在那其实挺显眼的,她自己大概感觉不到。她和别人气质都不一样,明明是抽烟这样不算太好的习惯,她却抽得从容又优雅,让人反感不起来。
她靠在那,吐出烟圈时漫不经心地扫过台上的他,他立刻转开视线,好像没有发现她一样,专注着表演。
今晚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马上就要结束,谢瑾年一身青衣打扮,昆曲唱腔,抹彩勾脸,身姿曼妙,这样的他,容光照人,瑰姿艳逸,与平日里完全不同。
林琅下意识觉得,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是最自在的,平日里她瞧见的,是他,却又不像他。
表演结束后,林琅的烟也抽完了,她小心翼翼地掐了烟,又用纸巾包好,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个年轻男孩拦住,指着后台的方向笑着说:“小姐,谢老板请您进去。”
林琅回眸,满场子的人还没离开,年轻人们喜爱追星,想上后台和谢老板亲密接触,却都被拦在了外面,十分失望。
林琅收回视线,想起自己脸颊上的红肿,轻声回道:“我有点事,你回去告诉谢老板一声,我得先回去了。”
那男孩也没强求,目送她离开,随后回了后台,对着还扮着的谢瑾年说:“谢老板,那位小姐说她还有事,先回去了。”
谢瑾年面色不动,抬抬手,那男孩便出去了。他站在镜子前,一点点摘掉抹额、鬓发、流光溢彩的首饰,忽然就有点心烦。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林琅没动饭菜,房间里亮着灯,还没有休息。
庄奶奶看着满满的菜盘子叹了口气:“这孩子,我在戏楼遇见熟人了,没来得及和她说话,她听完戏就走了,是不是怪我们了?”
其实他们哪里有做错什么呢,又何谈怪罪一说,只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我去看看。”
谢瑾年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餐厅,这倒让庄奶奶有点意外,不自觉道:“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我也没说什么,自己就去看看了?”
林琅的房间亮着灯,今天倒是记得关门,还反锁了起来。
门口边上,有张彩色的传单,谢瑾年捡起来看了看,是卖啤酒促销的宣传单,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轻轻皱眉,抬手敲了敲林琅的房门,敲第一次的时候,里面没动静,第二次依然,第三次时有了变化,哐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去推门,里面反锁着,他进不去。
他正要开口喊她,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看得出来,林琅没料到敲门的会是谢瑾年,大概以为是庄奶奶,脸上残留着惊讶,身上弥漫着浓浓的酒味。
谢瑾年没说话,直接上前一步,她不自觉后退,他就这么进来了,林琅后知后觉地跟上去,因为喝多了酒,脑子有点懵,见他迈了几步停在她买回来的啤酒前,剩下的已经基本都是空罐子了。
“抽烟喝酒,所有坏习惯,你都占全了。”
谢瑾年蹲下去,将喝空了的罐子收拾起来丢进旁边的塑料袋里,转过头发现林琅靠就坐在床边那么看着她,眼神呆滞,毫无神采,左脸颊上有明显的红肿,随便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谁打的。”他放下手里的袋子,走到她面前站定。
林琅仰头看着他,轻笑一声:“怎么,又不是打了你,你那么紧张干嘛。”
谢瑾年没理会,只是问她:“谁打了你。”
林琅后撤身子,双手反撑在床上,漫不经心道:“说了你认识吗?管它是谁打的,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这是我的事,你不是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么。”
谢瑾年直接坐到了她身边,端端正正的坐姿,挺拔的后背,说出的话令人讨厌。
“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他平时其实话很少,今日却难得多说了几句,“我母亲生下我时,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我被她卖给班主,从小在戏班长大,背错一个字的词就要挨打,唱的又是旦角,常被师兄弟笑话,长大一些才好一点。但你呢?”他眼神温和,仿佛话里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别的人,“虽然你没和我说过多少,但猜得出来,你家世很好,现在的落魄只是暂时,你迟早会回到那个地方去,我们俩,本就不是一路人。”
林琅闻言有些发怔,红彤彤地眼睛看着他,有点不自信地说:“那要是抛开这些呢?你心里边对我是什么感觉?”
谢瑾年没说话,但他看着她,没有转开眼。
其实林琅很美,与他见过的那些女孩子完全不同的美,她有时张扬自傲,有时又隐忍克制,时而像美艳盛放的玫瑰,时而像缠缠绵绵的溪水,她有过那样好的家世,却不曾被变故打倒,这是他最比不上她的地方。
她经历的那些事比他更坎坷更致命,至少他身边还有庄奶奶,可她身边连一个可信的人也没有,但她就是支撑着没有倒下,他有时候看着她执着的样子会很羡慕,羡慕她可以坚持,而当看见她在烈日之下为他匆忙奔走,不眠不休,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长大这么年岁,除了庄奶奶,能为他做到这一步的人,不是死了,便是后悔了,如今鲜有这么一个人,哪怕距离很远,也让人心生柔软。
一个骨子里清高的人,是不会说出什么柔软话语的,更何况他们彼此都很清楚,现在两人也许还说得上话,可一旦林琅回到了从前的生活,很多事都会成为变数。
如果注定了会悲剧收场,那就没必要开始。
林琅酒量其实很一般,她喝了几罐啤酒,脑子已经不怎么清醒,这会儿更是干脆放任自己醉了,解着酒劲紧紧抱住了他,不管他怎么做她都不撒手,什么自尊都不要了,里子面子全扔了,就那么死死地抱着他,嘴里念叨着“你别走”,那委屈的语气,真是听得人不忍拒绝。
“我们就试一试啊,试一试又不少块肉,我也不会耽误你时间。”林琅扑在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口,呜呜咽咽地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一起定会的。”
谢瑾年抬头望着屋顶亮着的灯,即使明明知道怀里的人醉了,但还是问她:“你今天为什么喝酒。”
林琅没吭声,也没动。
“为什么抽烟。”
她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不言不语。
谢瑾年十分干脆直接道:“林琅,在我愿意问你的时候,你却不愿意跟我说,你觉得你喜欢我,不是。你只是因为我对你好。”
他这么说话,林琅的身子瞬间僵住,她直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恰好有那么一个异性对你好,也还算入得了眼,所以你就把所有感情都放在我身上,对你父母的思念,可能还有对世事的不甘,你一股脑地丢到我身上,你有没有想过,我承不承受的了。”
他越说脸色越冷漠,说到最后,就连眼角淡淡的戏文都好像从内向外沁着一层冰霜来,直接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琅酒醒了一半,心像生了病一样空落落的,或许她该告诉他的,可话到了最后,就想有什么堵着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许他说得没错,她的心里真正是什么感觉,可能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
林琅摸出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月牙的形状,还带着她的体温,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给她之后她就从来没想过还回去,也没想过收下合不合适。
大概是曾经收到过很多贵重的礼物,所以对价值方面的感觉不太强烈,她所想的就只有,这是他送给她的,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推拒。
他对她是真好,只是他从来不说,他那种冷冷清清的人,竟然也会有说那么多话的时候。
也许,她真的给他本来平静的生活造成了困扰,或许她该自觉一点,看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她的份上,给人家一个清静。
第二十三章
既然决定了给人家一个清净,那就得付诸行动。
其实就算她不刻意避开和对方接触,接下来她也会很忙,跟林氏集团抢占客户的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因为林氏集团开始反击了。
很奇怪,林氏集团反击的方法正中她的设想,对方也开始降价了,并且比她降得还要狠,本来已经要和食悦签单的客户又全都跑了回去,陈星虽然没说什么,但把这个情况报给宫辰的时候,还是存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宫辰看着陈星报上来的菜料,拿起电话打给助理,让对方查了一下林氏集团是谁来负责跟食悦对拼这件事的,下午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林瑞正把这件事交给了林菁。
啊,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知道林琅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很高兴?她终于可以在事业上好好打击一下林菁了,他得抽个时间告诉她。
其实宫辰一旦都不担心林琅会失败,第一,他曾和林琅是同学,对方的才能他非常清楚,虽然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但虎父无犬女,他相信林瑞程的基因。
第二,其实食悦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即便林琅失败,赔掉的那些钱他也承受得起,虽说可能会引起董事会其他人的不满,但他自信可以说服他们。
倒不是说他就甘心赔钱,而是……怎么说呢,不管是出于曾经的同学,后来谈不上的朋友,亦或是……初次暗恋的对象,他都想给林琅提供这样一个平台。
她成功,那他也跟着赚,她失败,他还担得起那点赔头,在她众叛亲离的时候,他想成为唯一伸出援手的人,因为这样可以让她看见他。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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