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陆羽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的时候，陆乐晗竟然完全没有心疼地感觉，又回想了一下之前陆羽受伤时自己的反应，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每一个动作，每一点情感，要是需要再现绝对丝毫不差，但就只是演出来。
    看来只有见到人的时候自己才会有那种情绪上的波动。
    陆乐晗脑子里闪过一个高大的背影，今天早上那个人走的时候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配上了那件自己最喜欢的深蓝色的西服，看起来亮目又养眼，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转而笑容逐渐扩大，宋安宇是特殊的，自己一定是对他有感觉的。
    吸了一口奶茶，还是很甜但是没有上次那么浓郁，可以入口，等到两杯奶茶都快要见底的时候，陆乐晗嚼着珍珠有些烦躁，搞什么，这么慢。
    下午三点自己到的这家咖啡店，现在天色已经慢慢昏黄，肯定有六七点了。
    掏出手机正准备发短信问问是不是自己看丢了的时候，两道身影出现在眼角的余光里。
    默默收好手机，陆乐晗路过收银台的时候目光对上那个害羞的小妹妹，脸蛋依旧红彤彤的，笑了笑抬步走了出去。
    今天陆乐晗是开车过来的，比较方便。
    他有驾照，但是技术不好，没有特殊事件是不会坐到驾驶座上的，今天开出来的是一辆黄色的甲壳虫，低调。
    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见陆羽腻腻歪歪地挂在李恒的胳膊上，原本想要露出嘲讽笑容的陆乐晗面上一僵。
    刚刚的陆羽在看什么，眼神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皱着眉毛蹙着眉心拧开钥匙，跟着前面的卡宴慢慢行驶着。
    车跟车是不能比的，车技跟车技更是不能比的，下班高峰期陆乐晗没两三分钟就眼睁睁看着卡宴屁股消失了。
    他也不急，依旧慢悠悠开着。
    刚刚已经见到了两个人，心情确实有起伏，但是跟自己记忆中的以及看到的文档还是有区别的，比如看见他们俩腻腻歪歪的场景，陆乐晗也没有了当初天都要塌下来一样的巨大背叛感，只有贱男配贱男的嘲讽。
    当初的一切感情似乎都只是一场笑话，在他们俩看来，是背叛了自己哥哥和爱人的戏码，但是在陆乐晗看来却又是另一场大戏。
    在街道上游荡了半个多小时，路灯逐渐亮起，淡黄色的光晕笼罩了整个城市，暖色调但是寂寞的颜色。
    手机滴滴响，陆乐晗扫了一眼，伸手划开，是他们两个所在地的消息。
    在酒吧。
    一家很知名的gay吧。
    陆乐晗挑了挑眉毛，刚从酒店出来又去了gay吧，两个人是要成仙抓紧双修吗。
    油门踩到底，车子也没有多快，晃悠了又是将近半个多小时才顺着导航爬到了酒吧门口。
    灯红酒绿，烟雾缭绕，知名是因为混乱。
    陆乐晗拨开群魔乱舞的人群，找了一个相对光线暗淡，人比较少的地方坐了下来，嗅着自己身上沾染上来的烟味和香水味，皱着一张脸盘算着待会回去还来不来得及在宋安宇进门之前洗个澡。
    陆乐晗随便点了一杯酒精含量低的果汁，小口小口啜着，视线扫荡着城内的每一个人。
    浓妆艳抹，搔首弄姿，这是这个场合给陆乐晗的第一印象。
    陆羽从小就是一个很乖巧的孩子，最常做的就是卖萌撒娇。
    看着舞池里扭得像水蛇一样的陆羽，陆乐晗的眉毛就没有舒展开过，他现在的情绪很复杂，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情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见陆羽这样堕落还是有些心疼。
    叹了一口气，不管当初自己是不是装的，可是就算是小猫小狗机器人一起生活那么久，也应该会产生感情的吧。
    相对于李恒来说，自己可真的是实打实和陆羽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不管自己是人也好，机器也罢，也许那满满的宠爱里也有几分是真心的。
    灯光炫地陆乐晗眼睛疼，他的神经还很命案，根本经不起这种嘈杂的环境和刺激的视觉效果，没一会儿脑袋就有点疼。
    酒吧里鱼龙混杂，旁边还不断地有人过来搭讪，赶都赶不走。
    嘴里喷着酒气，身上浓郁的酸臭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刺激地陆乐晗眼睛都睁不开，使劲伸出手推拒着面前的人，明明没有喝酒，但是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客气一点的看人似乎不是很舒服的样子，招呼两句摸两下也就走了，遇到不客气的非要在脸上捏两把，露出一口黄牙猥琐地笑着说两句调情话。
    陆乐晗恶心地想吐，再看看陆羽那边仍旧玩的不亦乐乎，几乎要将脑袋甩下来。
    视线扫了一圈，自己变成了一块被围在狼群中间的肉，还是可口多汁的新鲜的肉。
    周围人垂涎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身上，毫不顾忌地打量着他的腰腹之间，还有几个胆子大的凑在一起边看他边议论，说道露骨的仰头就是哈哈大笑。
    陆乐晗强撑着晃了晃脑袋，站起来，眼前有些花，看人都是重影的。
    没立刻就走，这酒吧什么人都有，要是露出一点脆弱的样子，明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肯定就是衣衫不整地在某个巷子里。
    腿没有那么软了，抬头看见几个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陆乐晗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去了卫生间。
    通道内站了不少的保安，也是因为之前出过事，老板特意加的，都是兵人退伍，五大三粗面向凶恶，一条通道就有三个。
    模模糊糊看见身穿制服的人，陆乐晗松了一口气，当下身体卸了力，靠倒在墙上。
    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感觉面前似乎站了一个人，身影那么熟悉，陆乐晗努力想要掀开眼皮看看到底是谁，可是眼皮越来越重，自然下垂，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鞋定定地停在自己的面前。
    “你们先下去吧。”陆羽对着那三个人招了招手。
    三个汉子答了声是拐进了另一边的走廊。
    这家酒店是陆羽名下的产业，在陆乐晗看不见的地方，陆羽做了很多事情，譬如说和他的男朋友勾搭成奸，譬如说置办了不少自己的产业。
    看着瘫倒在地上的陆乐晗，陆羽慢慢蹲下，手指抚上陆乐晗的脸蛋，即将要碰触到的时候却住了手。
    “你要是碰了他，宋安宇不会放过你的。”
    009站起身来斜斜靠在墙上，一脸的无所谓：“现在宋安宇也不会放过我吧。”
    “不一定。”003生的温润，即使面无表情嘴角也是上翘的，看起来就像是在笑。
    009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怎么。宋安宇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了。”
    视线放在还在地毯上躺着的陆乐晗身上，003继续说：“前辈那么疼你，你觉得呢。”
    “疼我？什么叫疼我。”
    009嘴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让003想打人，勉强按下心中的怒火：“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我怎么就过分了，我明明是为了他好，你知道他之前的表现吗，明明成为人类那么痛苦，明明和宋安宇在一起他根本就不开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要迁就宋安宇，就是因为你们所说的爱吗，难道爱一个人就是要自己痛苦吗，那还不如不爱，还不如就只是单纯地做一个系统。”009就像是憋得太久，冷眼看着他一股脑将心里所有的话都倒了出来。
    很早之前他就问过前辈，明明每次出任务都很不情愿，明明系统是有自主选择权的，明明那么不快乐，可是前辈每次都是带着无奈的笑扯开话题。
    都是那些情感的错，只要没有了那些人类的复杂的恶心的情绪，前辈也就不会为难了。
    依稀能够听到酒吧外围传来的阵阵摇滚乐响，原本单纯可爱的脸蛋在幽暗的灯光下映衬的有些狰狞，甚至五官的位置都有些错位。
    虽然天气热，但是前辈作为人类一直睡在地上还是会生病，003叹了一口气，说：“我给宋安宇打过电话了，十分钟之内你要还是在附近的话，可能你不止做不成人类，到时候连系统都没得做了。”
    陆羽面色一变，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能被宋安宇抓到。
    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陆乐晗，手揣在兜里狠狠攥拳，指甲深深陷在肉里。
    和003擦肩而过的时候，生生撞到他的肩膀上，咬着牙说：“我一定会救前辈的。”
    003没有回头，只是立刻将陆乐晗扶起来，试探了一下只是睡着了，应该是刚刚那杯酒液的问题。
    再抬头想问问具体情况，陆羽已经消失在了走廊里，看来是真的害怕宋安宇。
    前辈是甘之若饴，从头到尾都是009一个人的独角戏。
    怪不得系统在做人之前一定要进入小世界好好体验一番，前辈也真的是太宠009了。
    003艰难地把陆乐晗扶起来，架着走出酒吧。
    怎么可能给宋安宇打电话，虽然迟早会知道，但是宋安宇现在忙着前辈数据的事情，还没着重调查，要是让他知道009的下落，那世界上可能就不会再有009这个系统了吧。
    但在现在人昏迷了，怎么看都怎么瞒不过去，003看着副驾驶上眉头紧皱，眼睛闭得严实的前辈，头疼地按了按脑袋，先送回去再说吧。
    车子行驶到了楼下，这才慢吞吞摸出手机给宋安宇打电话。
    看着那一长串数字，003犹犹豫豫。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一闪一闪的，003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倒背如流的号码就像是催命符一般，003认命地按下了接听键。
    宋安宇声音有些急，带了狠意：“你在哪儿？”
    003不敢废话，人家哪里是问自己，连忙说：“前辈跟我在一起，我们已经在楼下了。”
    明显听见那边松了一口气：“在停车场？”
    “嗯，前辈睡着了。”003看了一眼做梦都痛苦的前辈，伸手想要抚平那拧成一团的眉毛，想了想还是缩回了手，没那个胆量。
    “等着。”
    还没等003答应，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短促的声音。
    003靠在座位上仰着头疲累地闭上眼睛，这个009，之前就一直因为前辈出任务的事情在组织里各种闹脾气，前辈不在还是他给收拾烂摊子，现在搞出这么大的一个事情让他怎么办。
    宋安宇拉开车门看着副驾驶上睡的东倒西歪的人，瞅了003一眼，伸出胳膊去解陆乐晗的安全带。
    003赶忙下车，他可不认为前辈睡姿不好，他就可以去稍微扶一下，是不想要这双爪子了吗，才拿到身体还不想重新再申请一个。
    一路无话，003静静地跟在后面，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宋安宇的见后跟，回来的路上一直都没有想好理由，只能随机应变了。
    “说吧。”宋安宇坐在沙发上敲着二郎腿，熟练地倒出一根烟点上。
    “前辈他.......”003完全没有想好措辞，它们系统有什么事情是可以漫过宋安宇，索性坦白从宽。
    003只要一放松，嘴角就会挂上温和的笑容，抬眼看到宋念宇跳着眉毛看他，笑容僵了一瞬、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慢慢说。
    从他跟着前辈出门，到前辈去那家店喝奶茶，再到前辈跟踪那两个人到酒吧，最后喝了酒吧里侍应生端过来的水果酒昏睡过去，再然后自己就把前辈弄了回来。
    003说的清楚，半真半假，酒吧是009开的，宋安宇最近也没有时间去查，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等前辈清醒了求求情，说不定这件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
    手放在裤缝处一手心的虚汗，眼睛直视宋安宇不敢动。
    并不怕宋安宇发现他心虚害怕，没有看好前辈让他喝了酒的前提下看见宋安宇肯定会害怕，正常心理反应。
    果然，宋安宇低垂着眼睑问：“他看见你了吗？”
    003摇摇头，起码是没有看见脸。
    宋安宇捻灭手里的烟，吐出烟圈说：“我找到了当时备份的这个世界的数据，他的程序现在有漏洞，之前的模糊记忆只会导致漏洞越来越大，所以我打算补上。”
    003一愣，它虽然是高级智能，但是程序这方面就连前辈都比不上宋安宇，听得一头雾水。
    “也就是说修补完之后就等于重装了程序，只记得这个世界的事情，我会改掉他的一部分记忆，这样他就等于完全融入这个世界。”
    这会儿，003已经听懂了，宋安宇是要让前辈变成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类了，还是有些疑惑，问：“那他还是前辈吗？”
    系统本来就没有自己的感情，制造出来都是千篇一律的，是在小世界磨练时接触不同的人类事物之后演化出不同的性格，这才有了明显的区分。
    现在的宋安宇等于是在讲一个计算机的系统重新卸载掉，然后重装一个全新的，可是这个计算机还是以前的那个计算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