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 大道如此
    仙使伏诛，曜日入轨就是接下来的头等大事。
    当日皓帝和李后已经算准时间，天机术士全部身亡后，曜日会比预定时刻早一刻失去牵引，进入一条环绕永夜世界的新轨道。新轨虽不稳定，但足够遥远，让永夜世界众生多了回旋余地。因此千夜还有时间对轨道进行再次调整。
    次日，帝宫。
    千夜与夜女相对而坐，久久不语。
    夜女看着千夜，异常仔细。千夜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保持沉默。
    夜女先打破沉默，说：“跟你说说我自己吧。我们这一族的先祖是昔年徐公麾下大将，到我轮值前来永夜时，族中已经积功升伯。现在我们族中子弟多是在战阵厮杀积功，我亦不例外。成为伯候，哪怕是道庭亦不能轻易问罪。”
    千夜点头，问：“您的伤还要紧吗？”
    “血咒已消，其它的就没什么大碍了，再过三日就可行动无碍。”
    “仙使一事，现下该如何处理？我们是否该想办法应付仙天大军了？”
    夜女笑了笑，说：“徐然存有私心，还想私藏重宝，本就有罪，他的死可说咎由自取，就算告到道庭，徐家也不占理。更何况徐然此次行事，恐怕还不一定是徐家授意，而是他私自所为。道庭一向秉公，只要如实上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以功勋抵罪，也能过去。”
    千夜放下心来，道：“我还以为要和仙天大战一场。”
    看过徐然表现，千夜对与仙天大战可是全无信心。
    “关于此方世界的人族，你打算如何处理？”夜女问。
    千夜心中已有方略，说：“我打算让想去仙天的去仙天，不想去的留在永夜。只是重返仙天好像需要功绩，我们不光没有，还斩杀了仙使，有些为难。”
    “谁说没有功绩？”
    “我们有什么功绩？”千夜有些奇怪。
    “其实此方世界以黑石为能源驱动机械，使普通人也具备移山填海之力，这条道路，就是功绩，而且是大功。”
    “这也算功绩？”
    “当然！纵是仙天，能身入道庭的又有几人？且那些修炼有成的大能者，不是忙于镇守四境、杀伐征战，就是只专注自身，一心想要长生久视，随随便便闭一次关就是上百年。这些大能，恐怕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念头放在普通人身上。”
    “而仙天的普通人，也都是以飞升道庭作为目标，稍有点资质的就是一心修炼，没有资质的则是艰辛度日，苦苦挣扎，只希望下一代能够出个有资质的。那里无论采收资源、还是种田植桑，产出都是极少。千万年来，不见有分毫进步，也不需要有什么进步。”
    “所以仙天世界虽然辽阔无垠，和永夜这里比起来却是地广人稀。普通人大多生活困苦，几无余粮，哪还像永夜这边，有那么多的娱乐乐趣。人族这四块大陆，可以供养十亿以上人口，若是放到仙天，能养活几千万人已是极限。”
    千夜十分意外，道：“仙天不是手段通天，威能无穷吗？随便哪个大能花点时间，改造下环境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永夜那些圣山和大君，也都亲自动手改造环境的。”
    暮光大陆如此适合血族生存，很大程度上是莉莉丝的功劳。夜之女王只要在一个地方呆得久点，就能令那里适合血族生活。其它种族也是一样，以领域改造环境，是个亲王大君都干过。
    “万民如蚁，可不是说说的。那些大能哪会向下多看一眼？等你在天王路上再进一步，就会发现自己已变得和普通人不同。用永夜的话讲，就是你会变成另一个层级的生命，和普通人类已经不是一个物种了。”
    “原来如此。”
    “所以，永夜之道在基本资源利用上，远超仙天。若是在仙天普及，能够供养的普通人必能百倍增长，而且万民安乐，生活富足，对于道庭大气运的加持，更是无以复加。”
    最后，夜女道：“永夜之路，已近大道。若是献上道庭，就是十条鲜血长河加起来也比不过。可笑那徐然眼中只有宝物，大道就在眼前，却视而不见。”
    千夜亦是松了口气，道：“能够抵去余罪就好，那些返归仙天的人也就不用担心了。”
    说到这里，夜女叹道：“其实看看徐然，就知道道庭那些大人物都是什么样了。正常情况下，他们对普通人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也不可能去关注普通人的死活。也许大能们思索一个问题的时间，世界已经过去几代人。若不是族中长辈一直叮嘱我要关注永夜，我也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年，恐怕我也不会发现这条道路。我上一任在永夜百年，只闭了两次关就过去了。”
    既然仙天地广人稀，千夜也就不用担心那些返回人族的生存，在一个黎明原力占优的世界中，他们反而会生活得更好。
    “那么能有多少人可以返回仙天？”
    夜女计算了一下，说：“依附于曜日之上的运输舰，哦，仙天那边叫挪移坤宫，里面大约可以装下两万人。如果要带更多人回去，就需要开乾宫来了。嗯，也就是超大型远空运输舰，可以容纳五十万人。”
    五十万这个数字，着实将千夜震了一下。
    “等等，我去叫安文和子宁过来，他们大概已经计算完牵引曜日的新轨道。”
    片刻之后，安文和宋子宁也在屋内坐定，同来的还有夜瞳和普瑞特蒂克。
    夜瞳是不说话的，就是靠在千夜身上，慵慵懒懒的。
    普瑞特蒂克放出虚拟的永夜世界影像。这幅影像可比帝国版本还要详细和完整，毕竟永夜圣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历代圣山和大君不断探索虚空。虽然他们搞不清楚原理，但起码把自己住的地方研究得明明白白。
    安文在影像上绘出一道轨道，说：“这是曜日现有的轨道。问题在于，曜日无时无刻不在释放黎明原力，我们需要将它挪移到更远的轨道上，同时想办法加大里世界的通道，引入更多的黑暗原力，才能中和曜日的影响，否则的话，所有永夜圣族最终还是会灭亡。不过从长远看，永夜与黎明平衡的世界，更符合整个宇宙的现实，未来的发展也会更宽广。而我们现在黎明原力还是短缺，所以曜日可以在这个轨道上再多运行三周，等释放了足够的黎明原力后，再行变轨。”
    千夜点头，对宋子宁道：“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去仙天？”
    宋子宁道：“恐怕会超出想象。仙天不管实际情况如何，至少看起来非常美好。而且那里是黎明原力占优的世界，回到仙天，每个人的修炼速度都会增加，而且会有更长的生命，为什么不回去呢？更何况，我们人族讲究落叶归根，先祖们心心念念的，还是返回仙天。”
    夜女道：“没问题，我们回去后，可以再调两艘乾宫过来。又能运一百万人回仙天。”
    宋子宁摇头，“远远不够。”
    安文忽道：“我有一个办法。”
    第三二七章 世界透明
    无论千夜、夜瞳还是宋子宁，都已经习惯了安文种种匪夷所思的设想，而夜女对安文还不熟悉。
    安文在永夜影像上一点，显出曜日图像，说：“曜日不论在哪个轨道上运转，都会不停地释放黎明原力；而通往黑暗本源的通道只能维持有限的时间，且就算能够扩张，也难以抵消曜日的影响。因此从长远看，曜日不能在永夜停留太久。它从仙天而来，也应回仙天中去。”
    千夜和宋子宁互望一眼，点了点头。
    夜女说：“坤宫可以脱离曜日，先行返回仙天。”
    安文伸指点上人族所居的大陆，直接拖到了曜日之下，说：“既然想要返回仙天的人族很多，那我们可以推动人族所居的陆块进入曜日轨道。当曜日踏上返回仙天旅途时，这几块大陆就可以跟着曜日一同返回。在漫长旅途中，大陆上生活的人或许都不会感觉到生活有变化。这样一来，我们横跨虚空最大的障碍就不存在了。”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安文看见众人神情，说：“这绝非不可能。实际上，我已经计算好了环绕曜日运行的轨道，一条轨道是这条，二条是这样，三条……”
    曜日周围，出现了一团线条，杂乱如麻。反正千夜是没看出两条和三条轨道之间的区别，看上去就一团乱麻和另一团更乱的乱麻。
    众人用见鬼的神情盯着安文。
    安文挠了挠头，说：“这些轨道看起来是乱了一点，事实上它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曜日环绕永夜运行的阶段，这段时间要推动陆块入轨，并且观察陆块环境会受多大影响，要作如何调整。第二阶段是推动曜日加速，脱离永夜的阶段，各陆块也要跟着加速。第三阶段则是曜日完全脱离永夜，进入虚空之后。在第三阶段，轨道才会真正稳定。而前两个阶段，我们都要考虑永夜其它两颗太阳的牵引力，因此会复杂一些。”
    只是那团海藻般纠缠在一起的线，怎么也不仅仅是复杂一些。
    夜女难掩震惊，道：“你是怎么推算出来的？就算仙天大能也难以算到这种程度。”
    这些轨道计算有多复杂，她也是修过天机术的，自然清楚。
    “我把命运殿堂的仪轨稍稍改动了一下……”安文小声说。
    普瑞特蒂克的脸果然就黑了。只是碍于千夜和夜瞳在场，不好当场发作，否则的话恐怕直接就扑上去了。
    反正说都说了，安文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道：“改造之后，仪轨的部分能量可以被用在计算上，这样我能够使用的计算能力就提升了700多倍。而我又重新改进了算法，设计了几个新的模型，计算量是过去的十分之一。这样就能计算大陆入轨的轨道了。”
    众人如听天书。
    不过安文也已经习惯了，趁着眼下大好机会，正好夹带些私货。
    “各位，永夜现在局面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相信在千夜陛下的引导下，无论人族和永夜圣族都能够在同一个世界中共存。因此……”
    普瑞特蒂克腾地站起，喝道：“你休想打命运仪轨的主意！”
    安文的阴谋被识破，略显羞涩，道：“改造一半也是好的。”
    “一根也不行！”
    宋子宁若有所思，在旁边说：“如果整个命运仪轨都给你，计算能力能够提高多少？”
    安文两眼一亮，说：“至少三千倍！而且这只是原型机，我觉得还有许多可以调整完善的地方，甚至以后我可以专门为它开发新的模型！有了它，我们的世界将不再有任何秘密。在算力面前，一切都是透明的！”
    普瑞特蒂克急了，对着千夜道：“陛下！命运仪轨是我们魔裔的。”
    “先借来用用？”宋子宁笑道。
    “不借！”普瑞特蒂克很坚决。而安文则是不可避免地有些沮丧。
    “好的。”宋子宁居然出人意料的好说话。
    普瑞特蒂克狐疑地看着他，道：“你有什么阴谋？”
    作为永夜议会新一代的大预言师，在看到载曜之始后，普瑞特蒂克已经明白过去几十年中在命运预言和天机术的对决中，永夜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对于林熙棠，普瑞特蒂克已经兴不起丝毫争胜之心，而帝国接替林熙棠的宋子宁，虽然年轻，但他也完全不敢轻视。
    看着普瑞特蒂克的样子，宋子宁笑了笑，道：“开个价吧。”
    “什么？”
    “命运殿堂啊！”
    普瑞特蒂克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这是我魔裔王族千年圣物，怎么可以买卖？”
    “已经被改造了一小部分，不是吗？”宋子宁微笑道。
    普瑞特蒂克哑口无言，狠狠瞪了安文一眼。
    宋子宁好整以暇地说：“反正都残缺不全了，没那么值钱的。”
    “圣物不是能拿钱来衡量的！”
    “也对。”宋子宁若有所思。
    “你又想干什么？”一看他思索，普瑞特蒂克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在想，重建一个命运殿堂需要花多少钱。”
    “怎么可能？你要是能造出命运殿堂，我就……”普瑞特蒂克本想放些狠话，可是一想到人族现在已经有了仙天手段，真要造出命运殿堂也并非不可能。
    宋子宁不理普瑞特蒂克，对安文道：“你设想的那种东西，难道非要借助命运仪轨吗？”
    “也不是必须。但是命运仪轨可以更加方便地接受虚空原力，对计算很有帮助。”
    “那为何不能以天机术为基础，重新建造一台你说的那种……计算机器？”
    安文双眼顿时一亮。
    普瑞特蒂克这下坐不住了，赶紧说：“这不行！”
    “为何不行？”
    “安文是魔裔，预言师一向我们魔裔的传统职业。他本来就是天才的预言师！”
    “预言术已经没用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普瑞特蒂克也没有办法辩驳。人族天机术源自仙天，多年来把整个永夜耍的团团乱转，还搞出了载曜之始这样的伟迹。若不是千夜最后终结仙使，整个永夜世界都会毁灭在曜日之下。
    宋子宁又道：“还有，为何魔裔就不能修习天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