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老头子现在好得很，就盼着你俩的婚礼了。”
    几句寒暄之后，长辈的注意力又回到叶涵身上。
    顾妍暗暗摇了摇他手臂，心口微微揪了揪。
    妈妈这个称呼，对叶涵而言，太陌生了。
    默了片刻，他音色微哑，终于喊出一声，“妈。”
    “哎。”
    顾妍眼眶刹那热了热，靠在他肩膀，轻轻蹭了蹭。
    一室温馨。
    从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父母就是你父母。
    门外微微骚.动。
    “是亲家来了吧？我出去看看。”李倩欠身，心头虽然不待见叶新，但对方做足礼数，她面上也要回足礼数。
    顾妍乖乖跟着出门。
    “这个女人就是叶少的后妈，妍妍的婆婆？”
    “做了那么龌蹉的事，还敢上门啊。”
    邻居们议论纷纷。
    顾家母女征在门口，脸色难看。
    “亲家母，你好。”叶新客气地寒暄，镜片微微反光，看不清表情。
    冯蔓挽着叶新手臂，脸上妆容依旧精致，眼底却没了平日的镇静，唯唯诺诺地看了看李倩，递过礼物，“亲家母，对不起久等了，我们来晚了。”
    李倩瞧都不瞧她一眼，堵在门口，眼底阴霾密布，“亲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新微笑，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被李倩厉声斥回去，“我女儿差点被她和她儿子毁了，你一清二楚。你不心疼你儿子，我还心疼我女儿，这个女人想都别想踏进我家门半步。”
    “亲家母……”冯蔓讨好地笑。
    “谁是你亲家！”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小顾，我今天是特地求着我老公，带我来给你们道歉来着。”冯蔓诚恳低头，余光悄悄地流转，察言观色。
    “滚。”李倩气的满脸通红。
    “这个女人真的太厚脸皮了。”
    “李阿姨，别听她的，妍妍有这种的婆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
    邻居们指指点点。
    “亲家母，小顾，求求你们，宽恕我家小深吧，你们怎么打我怎么恨我，都行，只要你们开口，宽恕小深，让他少在里面呆几年……”冯蔓哭出声，不顾形象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起来。”叶新皱眉拉她。
    “我不起，你们不答应，我就一直跪。亲家母，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就体谅体谅我……”
    “亲家母，都是一家人，先坐下来一起吃餐饭吧。”叶新朝李倩礼貌笑笑。
    李倩气的手脚发抖。
    老先生在屋里大动肝火，敲着拐杖，“轰走，统统轰走。”
    顾妍愣在一旁，余光扫到叶涵从屋里出来，清眸覆了愠色，一触即发。
    “回去，你俩给我回去坐好。”李倩拉着脸，把小两口赶回屋，护到里头，顺手从餐边柜翻出一片泛黄的纸张，冲到门口，“亲家，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心疼你媳妇，我心疼我女儿女婿，你不要脸就别怪我了。”
    “大家都看看，这位叶先生当初是怎么跟他太太董小姐承诺的。”李倩扬扬手中泛黄的书信，传给围观的邻居。
    叶新脸色顿时阴郁下来。
    “哎呀，这是给董小姐写的情书啊。”
    “谢谢太太不离不弃，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和我们的孩子。”
    “咦，叶先生，你不是刚刚把你的股份转给你的新太太了吗？那是你前妻的吧，里面写的清清楚楚。”
    “不要脸，让老三吐出来。”
    ……
    狭长的小巷，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不约而同尖刻地讽刺。
    叶新唇角微微颤抖，脸先变红，尔后发青。
    二十多年前，叶新接手家业，经验不足连着栽大跟头，叶家的根基再深，也经不起那样的大震荡。
    他几乎陷入绝境，董家卖了蒸蒸日上的公司，套现分了一半给董娴，叶家才度过难关。
    那时，叶新是真的感激，写了封真情流露情书给董娴，董娴把信放在自己珍爱的首饰盒里，之后辗转，巧合落到顾家母女手上。
    “我……我什么都不要了，老公，你把股份全部还给小涵，我不要，我只要小深好好的。”冯蔓泪眼摩挲，急得几乎要给李倩磕头，“亲家母，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去和小顾和小涵说说。”
    “你一个老三，还回来是本分，本来就是董小姐的东西。”
    “你儿子还是绑架妍妍了啊，一码归一码，要点脸好不好？别人的女儿不是女儿啊，你们动手的时候怎么不可怜可怜妍妍的父母。”
    “一对狗男女，臭不要脸。”
    邻居们越看越激动，有人直接泼了盘洗衣水。
    叶新一身狼狈地站着，脸上身上覆着泡沫，脏水滴到身旁的冯蔓身上。
    “赶紧滚，不要再出现在我女儿和女婿面前。”李倩狠狠呵斥。她本来还顾及礼节，对叶新还保留着一分面上的尊重，冯蔓一出现，这份尊重看似没必要了。
    不直接撕破脸皮，以后只会麻烦源源不断。
    邻居们骂骂咧咧。
    顾妍透过窗子，看着叶新夫妇难堪地走出她家门前狭长的小巷，身上挂满邻居们扔的菜叶和鸡蛋。
    李倩回头，瞥见怔怔的女儿和一脸阴霾的女婿，轻轻叹气，“不准包子，要是他们不滚得远远的，妈妈有的是办法替你们出气。”
    顾妍泪目，动容地扑到李倩怀里。
    几天后。
    冯蔓疯了，住进精神病院，网上到处都是恶有恶报的谩骂。
    叶新被千夫所指，突然中风。好了之后，他把他们夫妻名下所有的资产全转给老爷子和叶涵，自己悄悄住到搬到江城附近的小镇独居，再没露过面。
    顾妍开始忙着婚礼。
    叶涵还保留了原先的习惯，时不时到董家的院子，一坐就是半天。顾妍只要有空，都陪他一起去。
    吴阿姨絮絮叨叨，说起她去给董娴扫墓，好几次都发现多了一束花。
    顾妍心头微微一漾。
    应该是叶新吧。
    日子静下来，人就容易感性，叶新大概开始对董娴愧疚了。
    顾妍始终想不明白，叶新明明知道冯蔓的手段，可还是一次次原谅，而对自己的亲儿子，却始终爱理不理。
    冯蔓大概是他真爱吧。
    顾妍不懂，也不想懂，只知道，叶涵和他父亲，这辈子应该都不会释怀了。
    不过，没关系。
    叶涵有顾家，有叶老先生，还有他们的小家。
    够了。
    日子如淙淙流水，缓缓流淌，平静宜人。
    一番艰苦的讨价还价之后，顾妍从父母家里搬出来。晚上下班，她和叶涵先回去吃晚饭陪爸妈聊天，再回她和叶涵的小家。
    周末，小两口一起回叶家陪老先生。
    算是面面俱到了。
    每天一睁眼就是幸福，顾妍很满足。
    婚礼前的周末。
    顾妍约了首饰工匠改小金锁，时间尚早，吃过午饭，百无聊赖地窝在家看书。
    “午睡去？”叶涵抬手看了看时间，坐到沙发旁，轻轻吻了吻小姑娘的鼻尖。
    顾妍瞥了眼亮堂堂的窗外，眼睫娇羞地闪了闪。
    下一秒，余光瞄到叶涵神色清冷如常，顾妍脸色微微发窘。
    也许他真的是字面意思？
    她飞快地想了想，赶紧补救，“那个……想听你弹琴。”
    “脸红什么？”叶涵微微敛眸，盯着她看，指尖轻轻抚了抚她发烫的俏脸。
    “没……没。”顾妍心虚地挡了挡他的手，垂眸讪讪笑，娇嗔嗔地挽上他手臂撒娇，“走吧。”
    叶涵微微挑眉，任由她腻歪地拽着进琴房。
    “想听什么？”叶涵坐下，轻轻抚了抚琴键，清眸似乎有星光，专注而迷人。
    “随便。”顾妍心不在焉答，托腮倚在黑色钢琴上。
    他一身的休闲装，坐在沉稳庄重的钢琴前，却丝毫不突兀，面容俊俏慵懒，姿态随意中透着清雅，漂亮修长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肆意炫技，美不胜收。
    琴声清脆，如珠落玉盘，由缓到急，优雅地诉说躁动。
    一时间，声色俱佳。
    顾妍飘忽忽的，出神地凝视他。
    叶涵不经意抬头，对上她水光盈盈的眸子，心口一动，把人拉到怀里。
    鼻端萦绕着他淡怡的气息，很清新，很好闻，顾妍很喜欢，小鸟依人地倚在男人温热的胸口。
    琴键欢快地一上一下，仿佛无比享受他温柔有力的抚摸，默契地淌出优美的旋律，顾妍莫名地嫉妒，追随他的步调弹了弹，叮叮咚咚的洒了一把错乱音符。
    顾妍收手，羞得钻回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