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再两章就大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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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1.1.1
黑夜重重, 周遭杀伐不绝。李将军大男人心性, 以为战场上出现漂亮女郎, 是那赫连平行军打仗还要用来解闷的。他不屑跟一个女人动手,被那女郎叫破身份, 他也只是眸子一眯。待要细思时旁边一己方将士惨死后的热血喷来, 李将军心中一冽, 忙抽身去相助。
半个肩膀后却传来一个力道。
他被人从后推了一把, 力气不大,却有尖锐之物划破肩上衣袍, 在肌肉上划了三道长口。他一滞,猛回头, 腰后又一个大力撞来, 是身后的士兵死后跌来的方向。李将军被撞倒在地,心里骂声艹,恼自己流年不利。他被死人的血喷了一脸, 咳嗽不住,再要起来时, 一道响亮耳光扇来。
他脸上再添新伤!
那貌美如花、气质高贵的女郎扑将过来, 手上戴着什么物件,锋利的光照向眼睛。女郎一手掐住他脖颈,另一手所戴的物划向他的咽喉。李将军使力扣住她的肩,要把她推甩出去。这女郎幽声:“你不认得我?”
就是这话,让李将军一晃神。
这女郎挡住了他推将的手势,速度不快, 却像个样子。
李将军一时惊疑不定。
这般恍神的功夫,两人已经在地上翻滚,打了一路。李皎借住手上的“峨眉刺”,要杀掉李将军。李将军几次想甩开这个女子,却匪夷所思地被打断,他莫名其妙之际,两人已经纠缠到了这个地步。那桐那边解决掉自己周围缠着自己的人,要上来帮李皎,然她左右看看,发现地上翻滚的两人让她无下手的机会,嫂嫂似根本不需她帮忙。
那桐心中满意,想自己真是厉害,居然能训练得李皎这种弱女子在战场上和一个男子打在一起,还一时半会儿没落下风。
李将军发怒:他为何要在战场上和一个弱女子缠斗一起?
他扣着身上女子的肩,怒问:“你什么毛病?”
李皎:“是你下令杀郁郎?”
李将军眉山高耸,一目不错看向李皎。他骤然明白过来了:“你是大魏公主?”
李皎再一巴掌甩来,李将军抬臂挡去。女郎手上的“峨眉刺”却转个弯,刺向他脖颈。李将军腰一紧,反手扣住她的手。他猜中了对方心思,心中忽一瞬放松,不但不紧张,还寻到了戏耍对方的惬意感。他慵懒笑:“原来你是为你夫君报仇的,我说呢。你夫君死在我手里,废了我不少兵力,是条汉子。”
他在一刹那想明白,郁明必是死了,大魏公主才如此痛恨他!
而擒了这公主,他好处多多!
他猛然翻身而起,高声:“老子不让你了!”
之前闹不清楚情形,李将军被李皎占了先机。而今他明白怎么回事后,哂笑一声,就凭李皎那羸弱的身量,焉能是自己对手。李将军扣住李皎的肩,擒住她咽喉,掐住她。两人仍滚在一处,他双目炽热:“认输!”
李皎面容煞白,却不吭声。
她被按在地上,手指屈起,向上抵刺。李将军咬腮,这“峨眉刺”倒真是麻烦。他干脆扣住李皎的手,要摘去她手上之物。然李皎另一手抬去,手中尖刺抵在他喉头。她手向上推,他手向下压。两人盯着对方,李将军眼神凶狠外露,李皎面容苍白眼神冷清——她倒始终很冷静,不曾被怒意冲去理智。李将军更为怒然,没料到这位公主处于弱势,还能把自己逼到此!
那桐一边与敌人打,一边关注着李皎的情况。她看李皎被李将军所压,眼看不敌,那桐甩了一个漂亮剑花,三下五除二再杀空周遭。她将剑一提,便要纵去帮助李皎。然她才抬步一下,身形就顿住了。
那桐惊道:“师兄!”
青年在黑乎乎的战场上身形如电,若非那桐熟悉,若非他受了伤动作迟缓,那桐真不一定发现他。看到他出现,那桐便不再上前。那边还与李将军叫着劲的李皎忽然听到一耳朵的“师兄”,她心神一缓,上方李将军趁她失神之际,手抬起要向下拍!
抬起的手被上方人向后一折!
李将军一声惨叫,被拽了起来,被迫加入了新的战局。这一次和他戏弄李皎那般的情形不同,李皎喘着气从地上坐起,怔怔看着李将军被卷入凛冽刀刃所成刀风中。那刀意摧枯拉朽,有寒冬枯落却蓬勃再生之意。被卷入中心的李将军惨叫连连,他与人对打,却好长时间没看到对方是谁。
他喊道:“谁?是谁?!”
砰——!
李将军被人掀翻,被一脚踩在地上。他待要凌空翻起,上方飞来一物,被雪浸湿的脖颈再凉,一把长刀横在了他颈上。他惊怒抬眼,看到一个让自己惊骇的英武青年:“是你——”
话未了,长刀一拔,李将军气息断绝。
前后不过两个呼吸,快得让前来救援的小兵惨然立在几步之外,面面相觑。他们反应过来,大喝一声要冲来,却被一个女郎颀长身形挡住。那桐哼了一声:“先过我这里!”
新一轮杀招被那桐挡住,“望山明”沉重抵在地上,他的主人气息凌乱,手按着它,面色惨白堪比已死的李将军。
郁明被一熟悉的手臂搀扶住。
他侧过头,对上李皎不赞同的眼神。他露出一个笑容,李皎却不买账:“你来干什么?”
说话间,有敌来袭,才看着虚弱无比的青年猛一拔刀,刀锋飞开一个头颅,将偷袭挡开。而敌一退,他登时再趔趄两步,只差跪在地上。郁明抬眼看李皎冷淡面容,虚虚一笑:“我刚来就救了你两次,你不满什么?”
他看到她,心中充满久违欢喜。他有满腔话想与她说,觉和她分离了太久。战场一瞬万变,他眷恋地看着李皎,只觉太久没看到她,甚是想念。他想要拥抱她,想要与她一起。
李皎定定看他,眼神从他脸上,拂过他的颈、他的腰,一路向下看。她目光如炬,似要穿透他的衣袍,看到他内里的伤势。郁明非但没感受到李皎的惊喜和柔情蜜意,还被她看得几分不自在,也有几分羞恼。李皎这种打量的眼神,让他觉自己一腔柔情喂了狗。
青年半恼,心有挫败之感。不肯被李皎看轻,他硬是咬牙提刀,强撑精神挺立长站:“如何?我再弱,也比你强。”
郁明大手一挥,豪气万丈,抬手指一指李皎:“你这种拖后腿的,就跟在我后面好了!老子保护你!”
李皎扬眉,看他苍白侧脸,想他哪来的脸说这种大话?
郁明的威风耍不到一刻,被前方那桐喊住:“师兄你还在磨磨唧唧地干什么?还不快来帮我!”这边定睛一看,见那桐前方人山成海,那桐辛苦为他们抵挡着杀机,才让两人有说话功夫,但眼看也扛不住了。
郁明立刻提刀迎上。
感应到“望山明”的靠近,那桐手中的“斩春水”当即发出微微剑吟。那桐持剑而起,与郁明相配合,排山倒海之势在两人周遭叠加,一众人露出惊恐之色!
李将军已死,群龙无首。
哪怕郁明身受重伤,他加入战局,也成为了推倒敌军的最后一棵稻草!
己方获得支持,人人迸发出更为激昂的精神,在鼓声振聋发聩时,在将领的鼓舞中,赫连平一方浴血厮杀,以落后一倍有余的兵力弱势,硬生生将对方往后逼出了一里。
赫连平吼声沙哑:“不要后退!往前冲!冲!”
李皎喊道:“撑到天亮!天亮即有转机!”
迎敌而上,势不可挡!
天亮未必有转机,然李将军已死,赫连平和李皎对望一眼,皆心有灵犀,想趁势一举灭了敌军。阴北风停雪住,消雪之时空气一重冷过一重。晚上有冰霜袭地,冷意如刀。双方都知道此战输赢甚为重要,尤其是李将军那方。虽群龙无首,然一旦落到败相,焉能活命?敌人爆发出强大旺盛的战力,将这方打得措手不及,硬咬着牙往前冲,才没被敌军破了阵势。
这场从天黑到天亮的战争,是几日来打得最为艰辛的。
次日天亮,双方皆伤亡惨重,精疲力竭。他们隔着一里之地,警惕相望。三百步之围,血河人海。郁明、那桐身上新伤添旧伤,哪怕武功再高,在这种战斗中,所占优势也不大。天明之时,无人再向前。李皎扶着郁明,那桐持剑站在旁侧,赫连平也气息奄奄、红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几个人站在最中心,四面被零散的将士包围着。
日光破云,给阴冷数日的阴北带来一缕阳光。
众人抬头,去看那云翳后初生的太阳,久久不语。在长久的静默中,天边忽有凉风袭来,忽有兵马如山压来。郁明顿时握紧手中刀,那桐面容再次变得凝重。李皎和赫连平一同望去,心压得极低,看向兵马到来的方向。
鲜明的旗帜慢慢露出,这片地方被围来的精良军队赶上。赫连平眯眼判断旗帜,他呼吸突然加重,颤声:“我的兵!我的兵!”
李皎也认出来了,面上露出淡淡的喜色。
四面呼声如山来,将领下马,遥遥跪下叩拜:“殿下,我等救驾来迟——!”
赫连平狂笑一声,扬眉吐气。前方兵马让开路,他与军亲自相迎。一里之外的敌军,人人面上露出迷惘惊骇之色。先是还能坚持,而今看到漫山遍野相围的兵马,可如何相抗?窃窃私语声变大,精神不再坚韧不拔。
突然间,砰砰砰。
众人看去,见敌军中挂出了摇摇晃晃的白幡,而敌军扔了武器,个个萎靡不振地跪了下来,口上高呼“殿下饶命”。喊声如潮涌,一开始三三两两,后渐齐心。赫连平面上笑意掩饰不住,他精神充足,连喊了三声“好”字。
如解语花般,赫连平亲自去和前来援助的兵马碰面,并一同去慰问收押投降的兵。
一众人欢呼,精神放松,笑声不绝。所有人中,反倒是李皎他们几个外人与众人的喜庆格格不入。李皎、郁明、那桐站在场中,静静看着周遭欢喜面容。忽听天边几声响,抬头看去,间晨光边缘,有隐隐火光一闪而逝。
李皎目力不及习武人,与郁明一道看去,却半晌没看出什么。
郁明精疲力竭,他看出来了,但他没力气说出来。他眼下不倒,完全是撑着那口气,不肯被李皎看弱。
反倒是那桐负着手,淡淡道:“放烟火?这是过年了吧。”
李皎心中一动,顿时开始算时间。阴北人迹罕至,不见天日。之前招兵买马,哪里又有过年的心情。他们在这里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从年关将至,时间直接踏入了新年。李皎喃声:“过年了……”
郁明侧过脸,怔怔然看李皎。日光下,女郎眉目疏凉,带着温意,如春水之生,浮着一层极淡的金色。她眉眼中荡着笑意,她的欢喜放松之心,将他感染。他握着刀的手失力,痴痴看她,迷恋于她的美色中——
噗通!
身边一空。
李皎愕然侧头,看到自己夫君毫无征兆地倒下去。她心中慌乱,立即弯身去扶人。女郎拍着人脸喊人,郎君躺在她怀中人事不省。李皎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直到那桐弯下身看半天,沉吟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放松,晕过去了……”
那桐说:“他本来就该撑不住了。若不是……”
那桐看向李皎,意思直接明确不迂回,只差直接开口“若不是你”。
李皎怔愣一下,那桐一说,她顿时也想清楚了。
新年伊始,几家欢喜几家愁。赫连平与他的军队相庆,发下豪情志愿要一路打回统万去。人人围着赫连平皇子兴奋难抑,而李皎抱着自己昏迷的夫君,她被小师妹看半晌,脸一阵红一阵青。夫君这么倒下去,李皎咬牙切齿道:“活该!”
然阴北之危,到底解了。
李皎在最开始传递了消息,帮赫连平从危机中走出,之后与统万相对之势,合该赫连平一手促成。赫连平也不露怯,一如赫连乔想了很多年灭他一般,他也曾想过若不得已,该如何除掉赫连乔。如今赫连平神清气爽,大魏公主夫妻站在他后方,大魏将军在另一边帮他打统万,他只要配合,只要收回疆土——
夏国便是他的。
刚入新年,一刻不停歇,赫连平打出了“除佞”旗号,纠集大批军马,和魏**队呈一北一南之局,挥师浩浩荡荡往统万打去。今年新年,夏国国内卷入战争,民心惶惶,这个年过得不甚安稳。
而在人人不安中,却也有人不受战争的影响。
在离统万近十里的小镇村中,大年初一之时,村人放了鞭炮后,聚于村长家议事。而借住他们村子的青年男子漫不经心地从集市回来,提着一斤肉,踩在雪地上赶回借住民居。
青年人身材高大,戴着斗笠行在小雪中,行速不紧不慢,不受雪的影响,战争也与他无关。
他一路慢悠悠进了院落,在屋外卸下了斗笠,青年露出面容,乃是好久不见的江唯言。当初一别,江唯言和扈从们与敌大战,他们抗住了这拨人马。之后其他扈从去寻李皎,江唯言则带着李明雪留下,回村子治病,并留意朝廷动向,随时给李皎传信。
大魏和夏国开战的详细信息,便是江唯言传给李皎的。
新春伊始,他看战局紧张,不觉替阴北那边的公主担心,想她不知现况如何,是否平安。寻思着一会儿吃完饭再写封信,江唯言抬手拂去眉上沾染的雪霜,进了屋。屋中烧着火,乃是他出门前所烧。他将从市集中买回的肉放回灶房,在灶房中站了一会儿,冷眼看着屋中摆设。他敏锐十分,当即察觉此间状况与他临去时变得不一样。
江唯言心神一凛,想莫非敌人追杀到了这里?
他当即手按在腰间的“封雪”剑上,掀开帘子,向外蹿去。他第一时间先去里屋,他最担心的,便是怕敌人伤到了昏迷不醒的明雪,拿明雪来威胁他,让他受制其中。而他一把掀开门,料到的里间情况,却和他看到的不一样。
他以为敌人一定藏在了这里,等着除他。
事实上,屋舍中静谧,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唯一的变化,是床榻上没有了躺卧的病人。在他一把掀开帘子冲进来时,眼睛僵硬地看到女郎披发坐在妆镜前。养伤月余,她虽昏迷不肯醒,身上所受的鞭痕外伤,却都被江唯言抹了药治好。如今女郎跪坐妆镜前,长发散如夜瀑,腰肢柔细,肩膀窄小,她低头研究着妆镜前摆置的梳子胭脂等物,纤纤长指一一拂过。
妆台上摆着一碗,看到这空碗,江唯言便知先前是谁去了灶房。
江唯言一下子放松,又一下子僵硬。他一步也走不动,看到她坐起来,眼睛便移不开。他才要说话,热意已涌到喉间,让他声音发抖沙哑:“明雪……你终于醒了。”
女郎听到声音,诧异一下,回头来看门口。
她清莹如雪光的眼睛,安静地与江唯言对视。江唯言看到这双眼睛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他,奇怪、疑惑、了然、欣喜,种种古怪的情绪在李明雪眼中一一闪过,最后,女郎的眼中带着笑,冲江唯言打了个招呼:“江大哥,好久不见了。”
江唯言:“……”
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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