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阁主他老人家的身份也相当神秘,自她记事起,所有人只叫他阁主,没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他们习惯了说阁主他老人家,但其实阁主一点不老,永远一副三十出头的模样,他没有家人,身体也不好,整天咳嗽,一副病痨鬼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咳死。
他不但武功深不可测,同时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一口京话说得特别优雅好听,她还记得她小时候,总是关外话和京话混着说,有一次燕飞作死偷吃了她的烧饼,她自然是打不过他的,于是叉着腰大骂了一顿,事后阁主摸着她脑袋对她道:“淼淼啊,你刚才骂得不对,是胆大包天的兔崽子,不是胆大包癫的土渣子,若是胆子大点就会癫的话,世上就没几个正常人了。淼淼将来长大了,可是要去长安的,长安的那些千金小姐们,说话可温婉好听了,你若是京话说不好,会被人笑话的。”
彼时她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一心向往着光怪陆离的中原,自此倍儿刻苦地学习京话。阁主长得那么好看,言谈举止又是那么温文儒雅,和关外的糙汉子一个天一个地,她总是执着地认为,阁主以前一定是在长安生活过,又或者根本就是出身长安的清贵世家,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才跑到关外开创了菩提阁,别的不说,光看他给菩提阁取的名字就能看出一二。
但淼淼其实不太懂,你说这菩提阁做的是收黑钱抹脖子的缺德事,明明是个目无王法、天地不容的暗杀组织,干嘛非要起个这么矫情的名字呢?直接起个修罗阁、噬血门、枯骨楼这些吊炸天的不就好了,直接了明,让人一听就知是个邪恶组织,动手前一报上名堂人家就先怕了三分,哪像菩提阁,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是一群小和尚小尼姑出来化缘,一点霸气也没有。
总之这位阁主大人,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眼神忧郁的世家公子模样,不知道的人怎么也猜不到他竟是刺客组织的幕后大老板,可若是一旦谁招惹了他或是背叛了他,他的手段绝对会让那人后悔爹娘生过他。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和那个死奸妃有什么关系吗?淼淼摸着下巴想,难道……十多年前阁主和还未入宫的安贵妃本是一对两情相悦的小鸳鸯,结果皇帝仗着自己是皇帝,横刀夺爱,硬生生拆散了这对小鸳鸯,还把阁主赶出中原,所以阁主一气之下创办了菩提阁?
对头!淼淼合掌一击,为自己的冰雪聪明鼓了个掌。难怪我说谁那么胆儿肥想要皇帝的命,原来是阁主自己要杀皇帝,以雪夺爱之耻。可是……这和那匕首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既然阁主铁了心要杀皇帝,干嘛要派她执行这个意义重大的任务呢?虽然她也算身手了得智勇双全,但阁里藏龙卧虎,比她利害的人多了去了,单是飞哥儿也比她强,阁主为何“独具慧眼”挑中了她?这不果然就坏菜了?
淼淼想来想去,一个头两个大,想得牙痛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就不想了。横竖她因祸得福成了侯府千金,阁主和皇帝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于是她不再纠结,又满腔热情地投身她的减肥大计。
正月一过,很快又到了二月,初一那日淼淼陪着田氏去了安国寺,越王如她所料并没有来,想想也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正常人都会很难受吧,但愿他能尽快熬过这一关。
三月初一,越王依旧没有出现,淼淼开始有些担心了,她不是怕他熬不过那个坎,她是怕他当日在场的事被那对恶毒母子发现了,如果真那样的话,越王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三月中旬的时候,淼淼终于坐不住了,递了牌子进宫找丹阳公主。
丹阳正嫌闷得慌,淼淼还未走到她的昭和殿,她已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念儿,你怎么才来找我玩,可把我闷坏了。哎哟,念儿,你居然瘦了哇!我的天啊,你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我都听春池姐姐说了,你减肥是为了能让我大哥哥看上你,你对他一直没死心对吧。她说你可狠了,天天不吃饭,一起床就跑圈子,还背着沙袋跑,园子里的路都被你跑塌了,还说你能单手举起个石狮子呢,念儿你简直太利害了!上回我的笄礼上大哥哥和你游园,你心里一定是乐坏了吧,不过我跟你说,你也别太高兴了,大哥哥说了,他不想这么早成亲呢。”
她说着大脑袋往旁边一歪,想了想又道:“不过……其实……念儿,说真的,我大哥哥除了长得好看,脑子聪明,办事得力之外,还有什么好的?总是板着一张人人欠他银子似的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一无是处的蠢货,讨厌死了。”
咦……真难得,她的大脑壳居然也有偶尔灵光的时候,淼淼开始对丹阳公主刮目相看了。丹阳挽着她的胳膊一边走一边道:“其实啊,要我说,二哥哥比大哥哥好多了,我不高兴的时候,他总是变着花样哄我开心,比我母妃对我还好。他性子温和,又会体贴人,将来一定是个疼爱妻儿的人,可惜那些千金小姐们,个个都是睁眼瞎,根本看不到二哥哥的好……”
你的好朋友柳千锦也是这么一个睁眼瞎呢,为免她继续哔哩吧啦,淼淼强行插话,“对了,你方才说闷,那你二哥哥呢?他怎么没陪你玩?之前听说他病了,现在如何了?”
提起越王,丹阳原本笑得灿烂的小脸蛋顿时垮了下来,“唉,别提了,也不知他最近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呆在他自己殿里,不是吃就是睡,也不肯上课,太傅一派人请他,他就推说不舒服,我看他就是装的。”她顿了顿,站开两步把淼淼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神色郁郁地道:“念儿你真的瘦了不少,好看多了。唉,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二哥哥他却与你相反,泡了水的馒头似的又胖了不少呢,我看过不多久他的床榻又得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告:本文改名为《这个刺客有点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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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自暴自弃的团团
淼淼怔住,看来那次的事让越王大受刺激了,作为“过来人”,淼淼实在太清楚越王为什么会这样了。当初柳千锦正是因为被晋王拒绝,事情又被传得人人尽知,让她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以致刺激过度,于是把自己封闭起来,靠吃来安慰自己。这其实就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表现。
无意中撞破的真相,于越王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把他十八年来所有美好的认知都颠覆了,他最亲最敬的人对他所有的好,原来不过是个弥天大谎,而谎言背后藏着的,是那么一个险恶丑陋的用心,叫本性纯娘的他怎么能接受?他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唯有把自己封闭起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放任自己吃喝。
淼淼急道:“那怎么可以?你爹也不管管?他不是最紧张他的学业的?”
丹阳嘟嘟嘴,“可二哥哥自小就那样啊,他动不动就身体不适的,我母妃说是因为先皇后怀他的时候经常生病,所以他生下来就有些先天不足,不能劳累,也不能伤神,太医也是这样说的,所以父皇也习惯了,而且父皇自上回被刺受了惊吓,身体一直不太好,母妃不敢让父皇担心,便也没告诉父皇。”
一定是那个死奸妃的阴谋!收买了太医故意营造越王先天不足的假象,所以越王但凡想偷懒,就推说身体不适,皇帝提出让他到边关历练,安贵妃也能轻易替他挡了回去。现在越王放任自己胡吃海喝,安贵妃心里不知多高兴,她当然不会主动告诉皇帝。
淼淼道:“你得劝劝你二哥哥,太胖了对身体不好,尤其不能多吃肥腻的东西,他现在还年轻,暂时没大碍,可若是再这么吃上几年,肯定吃出一身病来。”
丹阳唉声叹气的,“我劝过他的,念儿你不知道,二哥哥最疼我的,我自然希望他好好的呀,可我在这宫里,根本就是个人微言轻的,谁都觉得我脑瓜不好使,没人听我的呀。还有,最近母妃都不让我找二哥哥了,说他需要静养,不许我吵着他。”
这死奸妃简直太不要脸了,同为胖子,淼淼觉得她必须帮帮越王。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公主,咱们得想想办法,你不能去找越王,总可以让他身边的人传个话吧,那个叫夏至的看着挺机灵,你把他叫来,让他帮我传个话。”
告别了丹阳,淼淼出宫后又绕去青龙坊梅花雅苑找燕飞,但燕飞不在,说是已离开长安一个多月了,下月才回。这臭小子,走了也不和她说一声,真不够意思,定是心里记恨着她逼他娶她的事。
丹阳给了些进贡的葡萄干给她,她知道田氏爱吃,回毓秀苑换过衣服便去找田氏了。才进屋子,便见田氏坐在窗前的矮几旁,手里拿着张信笺,怔怔看着窗外发呆,连她这么有分量的人走进屋子也没发觉。
淼淼蹑手蹑脚走近,把一碟葡萄干捧到田氏面前,“娘亲,女儿孝敬您来了。”
田氏回过神来,看到淼淼那张白里透红娇憨可爱的包子脸,柔声道:“念儿回来了?难得出去一趟,怎么不多玩会儿?”
“女儿记挂着娘亲爱吃葡萄干,所以早点回来。”她在田氏对面坐下,指指那张信笺,“娘亲收到谁的信了?”
田氏似是不想让她看到信的内容,顺手将信折起,“是凉州老家,你大舅舅写来的。”
“讲的什么?娘亲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老家有事?”
田氏的祖上是凉州人,历代为官,她父亲年轻时颇受先帝赏识,曾在长安任工部侍郎,所以田氏兄妹几个均在长安长大。后来他父亲致仕,举家迁回凉州,只剩下出嫁的田氏一人在长安。她一边折信,一边若无其事道:“也没什么,家里人都还好,但你舅舅说,自年初开始,不时有突厥流寇窜到边境抢掠,惊扰百姓,我一时心里感慨而已。”
淼淼眼珠子在田氏脸上转了一圈,心想才不是这么简单呢,她眼眶微红,显然之前哭过。淼淼眼尖,在田氏折信前瞄了一眼,看到信里提到“坟前有残菊并一壶酒,似年前曾有人扫墓”,可惜片言只语,看不出个所以然,她方才说家里人都好,这墓也不知是谁的墓,也不知是谁去扫的墓,竟惹她落泪,看来这位侯府夫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此时田氏已收起信,吃了几颗葡萄干,神色有所缓和,“很甜,你也吃些。”
淼淼故做惊讶,“咦,我不是听错了吧,娘亲居然叫我吃东西?”
田氏嗔道:“又贫嘴,看哪天我真狠起来,再减你一顿。”
淼淼笑嘻嘻地给田氏倒了杯茶,“娘亲饶命,女儿不敢了。”
田氏看着女儿的如花笑靥,不觉又有些出神,端着茶半天没动一下。娘亲今天大大的不妥啊,淼淼不由道:“娘,女儿脸上莫非长了朵花?”
田氏回过神来,只道:“见到念儿瘦了,做娘的心里高兴呢。”
淼淼数月以来的辛苦减肥,终于初见成效,包子脸暂时还没什么变化,但原本臃肿的身体已清减了一圈,虽然还是比起普通人胖很多,但比起她原来前胸后背分不清的“鼎盛时期”,已是瘦了不少。
田氏拍拍淼淼的手,“看你天天刻苦练功,开始时娘还担心你熬不住,坚持不久,现在娘亲总算放下心来,看来咱们念儿长大了,若是将来娘不在……家了,念儿也能过得好好的。”
这话里有话啊,淼淼心里有些不安,“娘亲又怎么会不在家?您要去哪?”
田氏笑笑,“你外祖父身子大不如前了,我总想着,趁他还健在,回凉州老家看看,也看看家里人。之前你那样子……我实在放心不下,如今你懂事了,娘也该考虑一下了。”
淼淼松了一口气,“那敢情好啊,我陪母亲一同回去,向外祖父请安,也看望一下舅舅他们。母亲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田氏不置可否,只道:“再说吧,我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
天气渐渐回暖,南飞的燕子已归,开始衔泥筑巢,春分之后很快便到了四月。柳家的丫头们最近个个忙着量身做新衣裙,西府的三个姑娘,惊讶地看到东府的柳千锦变瘦了。三人围着她站成一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又看,眼珠子瞪得比核桃还大。
柳碧池率先道:“二姐姐现在是见一次瘦一次啊,太利害了,虽然比起大姐姐来,你大概还是她的两倍,可是你以前那么胖呢,现在比以前可是瘦多了,也比以前好看多了!你真是太利害了,你是怎么做得到的?”
淼淼瞄了一眼在一旁干瞪眼,嘴唇咬得快出血的柳春池,好整以暇地撩撩鬓角,“很简单啊,就是饿着肚子跑圈圈呗。”
柳月池翻着白眼道:“二姐姐你别骗鬼啦,真的那么简单,你以前就不会胖成一个球啦,你对着我们说得轻松,其实背地里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吧。大家都是姐妹,你就不必在我们面前装啦。”
柳春池做出一个“就是”的表情,盯着淼淼一脸不屑。
淼淼神情愉悦,丝毫不受影响,“哎呀,这你们就不懂了。你们没听说吗?之前安贵妃和太后要为晋王选妃,可晋王放话了,说暂不考虑成亲。这背后的意思你们难道不懂?”
三个池子齐刷刷看她,她又笑着道:“那完全是因为我啊,他为了等我,不惜违背安贵妃和太后的意愿,把选妃的事往后压,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到以前漂亮的时候。所以,你们说,晋王如此情深意重,我跑圈圈时还会嫌辛苦吗?别说饿一下肚子了,就是让我一辈子不吃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淼淼心情更加愉悦了,朝三人挥了挥手,“唉,说了你们也不懂。我还要替我娘去安国寺上香呢,不和你们说了。”
今天是四月初一,田氏自上次收到老家来信后便一直心情抑郁,不久后就病了,淼淼主动请缨,替她去安国寺上香,一来是因为担心她身体受不了,二来是因为上回在宫里,她曾让夏至带话,请越王今日务必去一趟安国寺的。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天香山上的银杏树抽了绿条,满山青翠。淼淼在半山腰下了马车,仰头看隐在树荫后的青砖碧瓦,数数手指头,她成为柳千锦已大半年了,还记得去年她第一次来这安国寺时,差点被那一百零八个台阶折磨死,如今对她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她迈开步子蹬蹬蹬便跑了上去,几下就把同来的宝枝甩掉了。一进寺门,那个叫玄一的单眼皮小和尚飞快朝她跑了过来,一本正经地道:“柳施主,终于让你给盼到啦,今儿那位胖公子终于来了!”
呃,这小和尚念的什么经呢,完全没有跳出三界看破红尘的自觉,一颗八卦之心燃烧得这么旺盛。还有,什么叫让她盼到了?敢情他还以为她喜欢越王,每月初一来这儿都是为了见他?
小和尚又道:“不得了,以前他只是个小胖子,三个月不见,他现在已是个大胖子了,方才上石阶,他用了足足一个时辰。”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平安夜哟,祝菇凉们都平安!
第24章 苦口婆心的淼淼
李忆虽然每月都来安国寺,但都轻车简从,用的是化名,且每次都刻意来得很早,一般只去小偏殿,所以尽管安国寺香火旺盛,长安很多夫人小姐会来上香,却极少会遇上李忆,就连安国寺也只有少数几位高僧知道李忆的真正身份。
夏至正守在小偏殿的门口,见淼淼来了,赶紧朝她施了一礼,打个手势告诉她越王正在里头。淼淼放轻手脚走进去,只见一室青烟冉冉,李忆跪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仰头看着那樽悲天悯人的菩萨,一动不动。
小和尚说得没错,这一段时日,李忆已从原来的小胖子成功晋级为一个大胖子,光看他的背影,便有种气吞山河的压迫感。
淼淼在他身旁的蒲团坐下,侧头看去,李忆双肩耷拉着,神色木然,脸色不太好,晦暗且有些浮肿,以前的双下巴不见了——不是脖子瘦了的缘故,而是胖得脑袋直接连着肩膀。他以往虽然胖,却胖得有精神气,尤其一双眸子,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眉眼弯弯,把一身的灵气都汇聚到眸中。可是如今,同样是那双眸子,却似蒙了一层薄灰,浑浊不清,茫然地看着那樽菩萨,不知在想些什么。
淼淼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殿下,别来无恙。”
李忆木然地歪了歪脑袋,也没有看她,只淡淡道:“哦,你来了。”
那声音也是了无生气的,淼淼叹息一声,说道:“你怎么胖了这么多?”
李忆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的,“别人见面,一般都是说你瘦了,或者你越来越漂亮了,咱们这些胖子,见面却总是说你又胖了。记得去年我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是这么问你的。”
原来他还记得,当时他还哈哈笑了很久,可现在他胖成这样,淼淼一点不想笑,“殿下,你不能再放任自己想吃就吃了,方才玄一小师傅说,你光上那一百零八个石阶就用了一个时辰,你若继续吃下去,再过几个月,你连石阶都上不了,还怎么每月来这里给你母后上香?”
李忆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有什么关系,我是越王啊,我走不动,难道不会让人抬我上来?母妃向来对我有求必应,这么小的事情,她自会替我安排好。”
“可你觉得,你母后会愿意看到你胖到连几个石阶都走不了,要人抬着?”
他有点委屈,“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你也知道的,咱们这些胖子,就是喝水也会发胖的,我又有什么办法?”
“谁说没有办法?”淼淼当即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站住,张开两臂,“你看看我。”
李忆用他那双呆滞的眸子在她身上转了两圈,“你……胳膊不舒服吗?”
“……”
淼淼把手放下,没好气地道:“你没看到我瘦了很多?”
李忆粗壮的神经终于有了反应,“呃……好像是瘦了。”
淼淼又问:“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其实她已半年没照过镜子,但既然身边个个都说她好看了,她就从善如流了。
李忆想了想,不太认同,“你本来就挺好看的。”
淼淼想起来了,这位殿下的审美观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她只好道:“那咱不说好不好看了,我跟你说,刚才我上那一百零八个石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蹦跶几下就上来了。可我第一次来安国寺时,那石阶差点要了我半条命。你看看我,不过半年功夫就瘦了不少,虽然还是比不上那些身姿窈窕的美人,可我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再不会动一动就气喘如牛,我爹娘看到现在的我,不知多高兴,我娘那天还说了,她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了。你看,其实减肥也不是太难的事,无非是管住嘴巴,多锻炼身体。既然我可以做到,为什么你不可以?”
李忆抖抖眉毛,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根本懒得说话。
淼淼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是说减个肥就有什么了不起,但有一个好的身体,是做大事的本钱,有一个好的体魄,你才能直面困难不轻易倒下。”她直视他呆滞无神的双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如果你连自己的身材也掌控不了,又怎么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李忆终于扯起嘴角笑了笑,但这笑和他以往春风拂耳的笑不同,听着瘆得慌,“你娘亲觉得现在的你很好,可我母妃也觉得现在的我不错啊,她不知多高兴呢。至于我的人生……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啊,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淼淼顿感挫败,感觉就像使足了劲一拳打到棉花上,她泄气地重新在他身旁坐下,决定不再多废口舌了,毕竟一个人的意愿,不是单凭一个外人说几句激励的话就能改变的。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淼淼问道:“对了,那回在假山的事,安贵妃和你大哥没怀疑你吧?”
原本木呆呆坐着的李忆,忽然挣扎着站了起来,拖动他肥大的身躯走到神台前,一把抓起台上的大肥鸡,“我饿了。”
淼淼目瞪口呆,忽然明白过来,他根本不愿意再提那日的事。她起身,在他堪堪张嘴要咬之际飞快将肥鸡夺过,“别吃这个了,你若饿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李忆忽然想起什么,叫道:“对了,你和夏至说今天要带我去吃全长安最好吃的馎饦,我才答应今天来这儿的,差点忘了,咱们这就走吧。”
淼淼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看来现在除了吃,什么也吸引不了他了。但她上回确实让夏至带话了,本意是想让他初一到安国寺上香,她好劝导一下,怕他不愿意来,便加了那句话。
于是两人马上下山,往西市而去。到了杜二娘馎饦附近,因巷子多且窄,马车走不了,两人便下了车。淼淼吩咐宝枝先去杜二娘那说一声,给些银子包个场,毕竟李忆是皇子,要他和一群干苦力的糙汉子坐一块吃馎饦说不过去,夏至见状,也跟了过去打点。
李忆以前出入的均是长安奢华高档的场所,如今跟着淼淼在长安底层百姓集居的小巷子里穿行,颇感新奇,不时东张西望。
“让一让,让一让啦喂……小心碰到了……”
前头有人推着一辆板车走近,那板车上头没货物,但很占地方,巷子里的人纷纷站到墙边躲避,这可苦了李忆,他虽极力贴着墙角,又憋足了劲想把肚皮收起,可那鼓鼓的肚子依然霸道地挡住了板车的去路。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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