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幻境外已然到了次日。
墨白大抵调养了一番,便带着喜乐,入了幻境。
临行之前,喜乐特意换上厚厚的小袄,故而,乍一入幻境的时候,丝毫感受不到冰寒。
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尸骨成堆,却唯独不见苏墨的身影,喜乐皱了皱鼻尖,便立即喊道:“酥胸!你在哪里?”
一边走,喜乐一边喊着,心下却是不解,这儿为何遍地皆是骸骨。
“喜乐姑娘?”正是时,远方传来苏墨的声音,喜乐一个激灵,便寻着声音,一路跑去。
直到跑到悬崖边上,她才瞧见苏墨正挂在那儿,他手执一把长剑,长剑没入悬崖的峭壁之上,此时这把长剑,正在支撑着他不落下去。
“酥胸?”喜乐不由皱眉,诧异道;“酥胸你怎的还不上来?”
这悬崖虽是陡峭,但依着苏墨的功夫,想来要上来,并不是问题。
“喜乐姑娘,我功夫都没了。”苏墨扯出一个笑来,比哭还难看。
原本在司言等人冲出去后,苏墨便下意识的打算追过去,却不料,整个人被困在幻境之中,完全无法出去。
他一边在里头干着急,一边试图打碎幻境的束缚,可那幻境的阻隔在苏子衿和司言落下悬崖之后,便自行消失了去,等他回过神,发现战王夫妇也跟着不见了。一阵山崩地裂,他脚下的土地便也随之崩落,原本他打算运起内力,倒没有想到,周身竟是一丝的内力也使不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挣扎着将自己挂在这悬崖峭壁之上,几乎脱力。
“啊?”喜乐张了张嘴,紧接着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沉吟道:“看来是这幻境崩塌造成的结果啊,你这功夫,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说着,喜乐便上前而去,一个飞跃起身,便纵身往悬崖而去,直到揽住苏墨的腰际,她才一鼓作气,借着苏墨手中的剑,运气飞上了悬崖之上。
“多谢喜乐姑娘。”苏墨感激的笑了笑,桃花眸子很是璀璨。
喜乐闻言,微微挑眼噘嘴,斜睨着苏墨,道:“我说酥胸,你要是真想谢我,出去了好酒好菜伺候,顺带向苏子衿学了酿酒的手艺,今后好好报答我咯!”
说这话的时候,喜乐弯弯的眉眼,一片光亮,那讨喜的模样,便是苏墨瞧了,也不由觉得心中一滞,好半晌才牵唇笑道:“苏某尽力而为。”
话一出来,苏墨便不由一怔,忍不住问道:“喜乐姑娘,你怎的会在幻境之中?”
“救你的呗!”喜乐歪着脑袋,解释道:“酥胸,墨白那假慈悲道行不够,如今幻境崩塌了一隅,若非我来救你,你十日后的要翘辫子的!”
“那喜乐姑娘岂不是也有危险?”苏墨闻言,不由皱起眉头。
“是啊,”喜乐无甚所谓的耸了耸肩,拍了拍苏墨的胸膛,便豪气道:“酥胸不必如此,咱们好歹也是相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英年早逝罢?更何况,这幻境我也是好奇的很,借此机会来这么一遭,人生无憾矣!”
一边说,喜乐一边笑眯眯的瞅着苏墨,显然丝毫没有介怀。
瞧着人家姑娘不甚忸怩的模样,苏墨只好拱手,行了个礼,道:“多谢喜乐姑娘!”
又是一声多谢,听得喜乐不由啧了一声,不满道:“酥胸怎的如此客气,咱们江湖儿女,不必这般!”
话音才出,喜乐便伸出手,拍了拍苏墨的肩膀,直直弄得苏墨哭笑不得。
心中忍不住想,喜乐这口中的江湖儿女,想来是极好使的啊……
这一头,喜乐见苏墨没有说话,便继续道:“酥胸,咱们走罢,要想从这幻境出去,便必须回一趟大景,让锦都中的你,恢复记忆!”
苏墨不由凝眉:“可是,喜乐姑娘,这里离大景……”
“我知道这里离大景很远。”喜乐打断苏墨的话,笑道:“不过这里是幻境,幻境的时辰和外头不一样。”
在幻境里头,时间流逝的极为缓慢,基本上外头一日,幻境都能抵上好几个月。
听着喜乐的话,苏墨点了点头,可瞧了眼悬崖,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喜乐姑娘,不妨咱们去看看子衿和司言?他们掉下这悬崖之中……想来是凶多吉少。”
“有司言那个冰块脸在,你怕什么?”喜乐不以为意,继续道:“现下最妥善的,便是先顾好你自己,等你出了幻境,再去担忧他两的事情罢。”
在大事面前,喜乐可是从不含糊的。
苏墨闻言,心中便知道,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想了想,他才点头道:“好,那就依着喜乐姑娘所说,先回大景。”
……
……
苏子衿从外头进来的时候,司言正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休息。
看了眼那好看的容色,苏子衿却没有说话,只沉默着生了火,将手中的兔子处理干净后,便放上了烤架。
只是,好半晌,司言都没有出声,那无声无息的模样,顿时便让苏子衿没来由的慌了神。
放下手中的物什,她便立即倾身上前。借着跳跃的火光,苏子衿看见司言面色微微泛红,额角沁出冷汗,俨然是在发热。
如此想着,她便伸出手,抚上了司言的额头。感受到那极热的温度,她不由便拧眉。
司言受了箭伤,如今想来是伤口发炎,引起热感,若是不处理好,确实容易危及性命,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岭……
没有迟疑,苏子衿便撕下自己身上的衣角,冒着风雪,大踏步走了出去。
等到她再回来时,手上捏着药草和湿漉漉的衣角,复又朝着司言走了过去。
将草药往旁边一放,她便拧了从衣角上撕下来的布,缓缓将其敷在司言的额头上。
只是,司言好似是陷入深度昏迷了一般,即便这样冰凉的物什搁置在头上,他却是连眉梢都没有动,依旧无声的靠在石壁上。
苏子衿见此,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司言不仅是伤口发炎,还是受了风寒。瞧着他身上穿着的那件初春薄衫,苏子衿下意识的便想起了司言说得……关于这是幻境的事情。
若是当真如司言所说,他穿着这样轻薄,是不是就是因为这里才是幻境?
深吸一口气,苏子衿挥散脑中的想法,便道率先运气,将自己身上的潮湿烘干,等到身上暖和了一些后,她才将司言拉起,运气为他驱散寒意。
然而,这般渡内力,不过是杯水车薪,要想让司言恢复,必须得先让他吃下这药草,没有药草的辅助,他的身子骨很难痊愈。
想着,苏子衿便拿了方才她采回来的药草,撕下几片叶子,递到了司言的嘴边。
只是,司言陷入深度的昏迷,现下早已没了咀嚼的意识。苏子衿见此,便坐下身子,凑上前去,想要拨开司言的薄唇。
当指尖触到那微凉的唇角时,苏子衿不由脸上一热,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柔软而细腻的触觉,让她忍不住为之颤抖,生平头一次这般碰着男子的唇,如此倒是叫她生了一些难以启齿的羞色。
强压下心头的那抹不适,苏子衿底下头,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然而,当她将药草塞到司言的嘴里时,这厮却还是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吞咽咀嚼的趋势,看的苏子衿有些着急起来。
于是,她松了手,似乎等着司言吞咽一般,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紧紧盯着司言看去。
一刻钟、两刻钟……漫长的时间过去之后,司言却还是没有动静,唯独他的脸色越发越红,心中担忧,苏子衿便上前,伸手再次探了探司言的额头。
只是,素手方一放上去,便觉那滚烫的触觉,热的吓人。
深吸一口气,苏子衿看了眼地上的药草,五指微微拢起。
好半晌,她才一副沉着一张脸,采了好几片药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微微咀嚼之后,她闭着眼睛,便倾身上前。
双唇相触的一瞬间,苏子衿不由红了脸,心跳在那一刻,也随之狂乱的颤动起来。
撬开他的唇齿,苏子衿屏息将药草度到了司言的口中,随即她舌尖微动,强迫着陷入昏迷的他,将这药草咽进肚里。
直到听到吞咽的声音,苏子衿才松了一口气,打算全身而退,可她堪堪一动,司言的手便忽然搭了过来,整个将她禁锢在怀中。
“松手!”苏子衿凝眉,红着脸出声。
可她的话音落地,司言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几分,惊的苏子衿面红耳赤,好一阵手足无措。
她虽和楼霄在一起有些时候,可两人自来便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未越举,再加上她常年出征塞外,驻扎军中,更是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
如今被这头一次见面的人又搂又抱,方才还迫于无奈……她才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如何能够处变不惊?
“子衿……”司言那头,却是依旧昏迷着,手下更是将苏子衿抱得很紧,优雅的下颚抵住她的发丝,亲昵的让苏子衿险些跳脚。
“放开我,你这登徒子!”苏子衿使劲的推搡着司言,试图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然而,司言这厮也不知是怎么的,分明很是虚弱,可手下却是禁锢的很牢。
片刻,苏子衿都无法将司言拽起来,心中恼怒之际,却又无可奈何,直到确认司言没有其他的动作后,她才不高兴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咬牙切齿。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看了眼司言,见他没有松手的迹象,苏子衿便只好认命的闭上眼睛,稍作休息。
许是太过疲倦,她躺在司言的怀中,不多时便陷入了睡梦之中。
梦里繁杂一片,有女子笑吟吟的的勾着唇角,似是而非的问道:“世子,可是爱慕子衿?”
瞧见那犹如桃花般灼灼盛开的脸容,男子抿起薄唇,忽然便坚定道:“是!”
缓缓攒出一个笑来,女子朱唇微动,回道:“可子衿不喜欢世子……一丝一毫也不喜欢!”
她说的极为残忍,可笑容却那么的柔软,即便看不清楚,苏子衿也知道,对面的男子俊颜苍白。
“无妨,左右你也不喜欢司卫,一丝一毫也不喜欢!”男子淡淡说着,神色丝毫不变。
女子弯起唇瓣:“我是要利用他!可如今,世子毁了一切,就因为你那可笑的欢喜之意!”
男子闻言,清冷的凤眸漫过认真之色,他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夺来与你,比起司卫,难道我的利用价值不高?”
“我输给你了。”女子恍然一笑,神色幽静。
“我想!”那男子来不及思索,便下意识看向她,清冷的眼底有情愫蔓延:“苏子衿,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这样欢喜你……”
两人的脸容,她看不太清楚,可偏生就是这样,她却心下知道,那两人的神色……
就在这时,画面微微一转,漫天的大雪,尸横遍野。
枯树之下,有女子跪坐在地上,画中抱着一方衣袍,喃喃自语:“阿言,他们都说你死了。”
一声阿言,顿时惊的苏子衿上前看去,只见那女子容色瑰丽,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楚楚妖娆,却是令她震惊起来。
这女子……与她几乎一般无二,一模一样的脸容,只不过相较于她的稚嫩,这女子显得娇艳许多。
“姑娘……”她倾身上前,忍不住道:“你还好吗?”
这女子如此模样,失魂落魄,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无端的觉得悲哀……
可那女子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那般,只抱着怀中的衣服,突然笑了起来:“他们都说你死了啊,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阿言!”
“你说过要回来,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她埋在锦袍之中,仿若那是她的爱人一般,痴痴笑了起来:“你从来不曾骗我,从来不曾……是不是?”
一边说,他眼角一边便有泪水落了下来,那滚烫而炙热的温度,即便苏子衿没有触到,也觉得烧的她心中慌乱。
“姑娘,你……莫要伤怀。”她伸出手,想要啊劝阻这女子。
可不知为何,手下一伸出,却好似触到了虚空一般,直直从这女子的身上,穿透过去。
心中微微一惊,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这时,那女子忽然仰头,眸底一片凄凉。
她……看得见她?
苏子衿瞳孔一缩,却没有动弹。
第2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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