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姐姐尚待字闺中,怎么可能有喜呢?
“不信我?”男人单手撑在槅扇上,细薄唇瓣轻勾。
苏锦萝一哆嗦,想起那时候这厮说自己有喜,自己也是不信,就被马车载着看了三个医馆。
“不不,不是不信你。只是瑶姐姐她,她尚未成亲,怎么可能会……会有喜呢?”
“这话,你应当是要去问你的瑶姐姐吧?”陆迢晔慢条斯理的道:“这肚子里头的种是谁的,最清楚的人,不应当是她吗?”
这话说的是没错,但就方才李飞瑶坦荡荡的让陆迢晔把脉来看,她定也不知自己有孕在身。
“我,我想想。”苏锦萝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仰头看向陆迢晔道:“这事你可别说出去。”
“我像是那么多嘴的人吗?”
这倒是确实。这厮若是想说,方才在膳堂里就能说了,而不是要打着“水土不服”的旗号来替李飞瑶开脱。
“你自然不是多嘴的人。”苏锦萝用力点头。
陆迢晔轻笑,俯身,点了点自己的唇。
“我不是多嘴的人,只有一张嘴。但若想要堵住,还是要些法子的。”
苏锦萝警惕的看向他,捂住自己的小肚子。“我,我现在身怀有孕,你,你不能……母亲说,三个月内,是不能一道同房的……”
最后“同房”二字,苏锦萝含在喉咙里,陆迢晔听的并不真切,但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
“萝萝想的太多。”男人伸手,慢吞吞的抚上苏锦萝的唇。白皙指尖探进去,触到那软绵小舌。
苏锦萝下意识舔了舔,男人眸色更深。
陆迢晔正恍惚间,嘴里突然被塞了一把酸梅子。那酸梅子酸的厉害,他还是被塞了整整一把,自然是连面色都变了。
“封住你的嘴,够了吗?”苏锦萝喜滋滋道。
陆迢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庭院内站着丫鬟、婆子,不比在外庄都是自己人。陆迢晔为了自己的高雅君子形象,自然是不会做出当众将酸梅子吐出来这样的事的。
咬牙一把托起苏锦萝的下颚,陆迢晔狠狠亲上去,尽数将嘴里的酸梅子哺喂了回去。
苏锦萝虽然不怕酸,但这么一大把酸梅子进嘴,那人还抵着她的唇不让她吐,饶是苏锦萝再扛酸,也是酸的有些受不住。
“再调皮,当心我打你屁股。”男人终于放开苏锦萝,他伏在苏锦萝的耳畔处,咬牙切齿的说完,便甩袖入了膳堂,然后站在明珠帘前,吃了两碗茶,这才拨开帘子进去。
可怜苏锦萝原本想捉弄人,却不想反被人捉弄了。
她蔫蔫的将酸梅子吐出来,然后赶紧红着脸进了膳堂。
膳堂内,陆迢晔正在与苏夫人说话,面色正常。
苏锦萝进去,闷闷的坐好。苏夫人道:“萝萝,你的唇怎么这样红?”
“啊……”苏锦萝臊红着脸,用绣帕掩唇。她只一想到,方才她与陆迢晔那般亲密,只与母亲和瑶姐姐隔着一扇槅扇,就更是羞红了脸。
见苏锦萝不说话,苏夫人将目光转向陆迢晔。这两人方才可是一道出去的。
“贪食酸梅子,方吃了整整一把,被我训了几句。”陆迢晔一本正经道。
“那是要训,怎么能这样吃。”苏夫人不赞同的看向苏锦萝。
苏锦萝低着小脑袋,偷偷觑一眼陆迢晔,膳桌下,穿着绣花鞋的脚狠狠踩下去。
却不想,脚没踩到,反被人踩住了,还连绣花鞋都掉了。
苏锦萝用穿着罗袜的脚,使劲踢陆迢晔的小腿。
男人面色如常的吃茶。
“今日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李飞瑶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苏锦萝急道:“瑶姐姐,我有事与你说。”虽这样说,但苏锦萝却依旧坐在实木圆凳上没起来。
没法子,她的绣鞋还被陆迢晔挤在双脚之间呢!
“王爷,我与瑶姐姐有话想说。”苏锦萝软绵绵道。
陆迢晔颔首,笑道:“那便去吧。”
苏锦萝用脚尖动了动那绣花鞋,没托动。她颓丧的垮下小肩膀,可怜兮兮的看向陆迢晔,活像只做错事讨饶的小奶狗。
陆迢晔戏弄够了,与李飞瑶道:“李姑娘慢走,先与我去书房取了药方子吧。”
李飞瑶看一眼苏锦萝,然后点头道:“好。”
陆迢晔起身,领着李飞瑶去了。
苏锦萝赶紧把绣鞋用脚扒拉回来。但因着心中急切,怎么穿都穿不好。偏偏苏夫人还在一旁拉着她的胳膊,与她说话。
“萝萝,我瞧着静南王对你是好的。你可要惜福呀,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知道了,母亲。”苏锦萝终于穿好绣鞋,略略与苏夫人说上几句,便借口去净房。
苏夫人看着苏锦萝急急走远的身影,奇怪道:“怎么上净房这么勤?”
待苏锦萝到书房时,正巧碰到李飞瑶从里头出来。她的面色十分难看,连苏锦萝都没看到,径直就去了。
苏锦萝那声“瑶姐姐”还含在嘴里。
第89章
当听闻李飞瑶肚子里头的孩子是自家大哥的时, 苏锦萝正在试新制好的冬衣。
这天说冷就冷了。前日里还阳光普照, 今日就漫天飞雪了。
窸窸窣窣的落雪穿枝掠院而过, 洒扫丫鬟提着大竹扫帚,刷过铺着花砖斜纹的庭院,留下一层清晰水渍。
苏锦萝的身子才两个月不到, 根本就没显怀, 再加上冬日里的衣服较厚实, 更是瞧不出来身段。
大屋内烧着炕, 苏锦萝穿一件舒适的毛巾布大袖衫,下头一条红纱膝裤扣莺花, 一头黝黑青丝长发半盘, 后插一根金头银簪。
炕桌上, 摆着一盅鸽子汤,那是今日陆迢晔特去后山猎来的。也不知这大冬日的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过滋味十分之好就是了。
苏锦萝拿着手里的汤匙,小口小口的喝着温烫烫的鸽子汤, 然后抬眸看一眼坐在对面的陆迢晔。
男人穿一件鹦哥绿的长袄, 靠在石青色缎枕上翻着书。
因着屋外太冷, 原本被挂在廊下的鹦哥儿也被苏锦萝吩咐取了进来, 就挂在覆着厚毡的槅扇前头。
此刻, 那只鹦哥儿歪着脑袋,顺着毛, 那身颜色与陆迢晔身上的长袄如出一辙。
苏锦萝眼瞧着, 不自禁便乐了。片刻后才一本正经道:“你说, 瑶姐姐肚子里头的孩子是大哥的?”
陆迢晔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喉咙里哼出一个音。
苏锦萝杵着小脑袋,撑在炕桌上,宽大袖摆下滑,露出一截生嫩白皙腕子。她实在是没想到,瑶姐姐的孩子居然会是大哥的!
“他们,他们怎么会……”养了小半月,苏锦萝的脸分明圆了一圈,一双水雾眼眸轻眨,纤细睫毛搭拢下来,显出一层暗影。
“可还记得那个卖鱼的?”
“虞表哥?”苏锦萝自然记得,难道这事还与他有关不成?
“管上虞祖上积荫,被破格提入内阁。拜相任内阁学士袁新轩为师。这袁新轩是大皇子党。如今新帝朝局不稳,袁新轩自然是想从中入手,一一瓦解新帝招揽朝臣之事。”
“然后呢?”苏锦萝催促道。
与小妇人那副焦急模样相比,陆迢晔显得不紧不慢。“苏清瑜是如今新帝最得力之人。这擒贼自然是先擒王。听闻新帝有意替普宁长公主与苏清瑜做媒。”
普宁长公主乃先帝三女,如今十五,花繁正茂的及笄之年。苏清瑜若与之成亲,地位必一下水涨船高。
袁新轩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便伺机策划了一番,想让苏清瑜出一桩丑事。袁新轩不是个好人,他寻了一个花街柳巷的粉头,这个粉头身上有花柳病,只要苏清瑜中招,那就是一辈子要被踩进泥里。
管上虞虽说拜了袁新轩为师,但这样的事却是做不得的。不过他并未声张,只是暗地里将那粉头打发走了,又命人将中了药的苏清瑜送回理国公府。原本以为这事应当能平安无事的过去。
可谁曾想,那个时候李飞瑶正四处寻苏锦萝,想见上她一面,确定人平安无事才肯放心。那守门的见她长相出挑,便暗地生了心思,往茶水里下药。
李飞瑶自然不肯应允,一发现不对劲,立即就跑了。只可惜,她跑错了方向,一头扎进苏清瑜停在角门处的马车里。
黑灯瞎火的,两个中了药的人,糊里糊涂的就在一处了。李飞瑶醒的早,她连人的模样都没瞧清楚,只被这状况吓得大惊,衣衫不整的便跑了回去。
只那么一次,李飞瑶自己也没搞懂,他们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毕竟这事她也不会张着嘴到处去问人。
原本她只想将这件事埋在心底,早日回新平郡,却不想,肚子里头竟已有了孩子。
李飞瑶不知道那天的男人到底是谁,但在她被陆迢晔把出身怀喜脉的次日,苏清瑜便拿着她那日落在马车内的绣帕找上门来了。
绣帕上绣着她的绣纹,是一把简易瑶琴。那是李飞瑶惯用的绣纹,自制自绣,世上再寻不出第二样一模一样的。
虽说李飞瑶身份不够,但因着她腹中子嗣,苏夫人自然不能拦着她进门,只让人意外的是,李飞瑶却没答应这桩婚事。
“瑶姐姐为什么没有答应?”苏锦萝已吃完一盅鸽子汤,正靠在缎面靠枕上小憩。
“这事,王妃便要去问你的瑶姐姐了。”陆迢晔慢吞吞道。
苏锦萝觉得有理,当即便让雪雁安排马车,往城西李宅去了。
外面雪天路滑,马车驶的很慢。当苏锦萝到时,天色已擦黑。
正是掌灯时分,李宅内灯火未明,昏暗一片,隐隐有哭闹声传出来,凄厉震耳的可怕。
苏锦萝提裙进去,就见李飞瑶坐在石阶上,屋内杯盏碗碟尽数被砸的粉碎。李夫人手持白绫,叫叫嚷嚷的要上吊,被几个丫鬟拦着,哭的满面涨红。
“瑶姐姐,这是怎么了?”苏锦萝近前,面色担忧。
听到苏锦萝的声音,李飞瑶缓慢抬眸,看到人,怔怔的开口道:“你来了。”
“瑶姐姐……”
李飞瑶的面色不是很好,苍白的吓人。尤其是那双眼,红通通的似是不知道哭过多久。
屋内,正闹的厉害的李夫人看到苏锦萝,双眸一亮,赶紧甩开身边的丫鬟疾奔了出来。
“王妃来的正好。您给评评理,这肚子里头孩子都有了,人家也愿意八抬大轿的迎她进门,可她就是死活不愿意,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嘛,我还不如去死了算了……”李夫人哭的抽噎,整个人几乎厥过去。
未出阁的女子,与人有了染,还珠胎暗结。这事若传出去,李飞瑶必定名声尽毁,日后别说嫁人,就是出门,都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李夫人虽说对李飞瑶珠胎暗结的事觉得不幸,但另一方面却也是有些窃喜的。能攀上理国公府的苏清瑜,也算是他们李家上辈子积了德了。可没曾想,这么好的事,竟卡在了自家女儿身上。
听李夫人絮絮叨叨一番,苏锦萝算是明白了。李飞瑶不想嫁,李夫人却不愿意,只能以死相逼,让李飞瑶就范。
“夫人,让我劝劝瑶姐姐吧。”苏锦萝开口道。
“好好。”李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道:“劳烦王妃多劝劝。”
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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