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傅钥嚎啕大哭起来,她哀怨自己,以前对侯府,对父兄有多恨,如今对孟家,对孟恬就有多恨。
她把自己在傅家所受的屈辱,全部都迁怒到孟家身上,总觉得是因为孟恬的为人,才让她在娘家rén miàn前抬不起头来。
她的乳母吓坏了,忙跑进来,把傅钥搂在怀里。乳母是侯府的家生子,私底下偶尔也点拨傅钥,只是傅钥的脑子总是拐不过弯来,从傅姚姝进府之后,她就生活在了怨恨之中,陷入泥潭,不能自拔。
“嬷嬷,我是不是很蠢?我不听父亲和哥哥们的话,是不是很蠢?”傅钥哭道。
乳母只能拍拍她的肩,“先想开一点,让自己宽几天,等乡君回门的时候,xiǎo jiě也要回去的,那时候再去和二爷好好说道。”
傅钥一夜未睡,第二日一大早,就听到院子里热闹得很,丫鬟们都在说,靖北侯府和吴王府的喜气,把整个长安城都罩进去了,整个长安城hé ping日里都不一样。府里去采买的婆子们回来后,在后院里传,说是特意凑到侯府附近去看了,不知道有多喜庆,和当日世子大婚,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又有世子大婚呢!”
“你们是没看到吴王府啊,听说皇上特意下旨让左武卫的人帮三殿下迎亲,特意挑选了身高差不多,长相俊美的儿郎,穿了绯红的官服,站在门口,那排场,那气势,几十年都看不到呢!”
“皇上对三皇子殿下是真好。”
“谁让三皇子殿下办实事呢,你们是不知道,我有个远方亲戚是安州的,年前来过一次,说起安州周边几个州府的人,对三皇子殿下没有不爱戴的,他这次来,十里八乡的人知道了,还让他帮着给三皇子殿下捎带吃食,让他告诉三皇子殿下,那边如今很好了,收成好,家里吃的好,过冬的粮食都不缺。”
“啧啧,难怪呢!”
……
傅钥躺在床上,她如今月份重了,睡觉也不是很好。听着下人们在外面议论,她也懒得起来说。还是乳母把那些叽叽喳喳的丫鬟们都撵走了。
都是从侯府带过来的人,才会在她的院子里议论侯府的事,王府的事。她忍不住去想,侯府今日到底是有多热闹啊!
姚姝一大早就被人催了起来,那时候,天都没亮呢。比起别的新嫁娘,姚姝的心,不知道有多大,一晚上睡得舒服,连梦都没做一个。睡得正香甜,被人喊起来,她揉着朦胧的眼睛,嘟哝着,“还早呢,这么早,慌什么呀!”
傅姚氏只有这会儿才有时间来女儿房里看看,看她这副模样,傅姚氏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昨晚也是尽母亲的责,把一本压箱底的书给姚姝,遮遮掩掩地要跟姚姝说一些洞房时的事,姚姝当着她的面,把书翻开来看,脸上虽然有些不自在,但看她那样子,也没有多羞涩。
傅姚氏不由得想到,她这女儿,这些年真是被宠坏了啊!
“你的心可真大,你晚上能睡着,还能睡得这么好,整个新唐,也就你了!”傅姚氏恨铁不成钢地戳姚姝的脑门。
姚姝边打着呵欠,搂着傅姚氏的腰,在她怀里蹭,软语娇嗔,“娘,你就别骂我了,我出了这道门,以后想回来,都难了!”
一句话,傅姚氏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头,顿时涌上来一种悲伤的情绪,她一把搂住姚姝,差点就要哭起来。豫章忙过来,笑着道,“娘,您听她说呢,什么叫以后想回来难了?她去了吴王府,还不知道三哥会怎么宠着她,还不是她说想回来就回来!”
傅姚氏冷静下来,心里虽然难过,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惹得姚姝哭,眼睛哭肿了,就看不得了,一把推开姚姝,“我都差点被你哄着了,死丫头,还不赶紧的!”
姚姝不满,但不得不说,心里那点难过,也烟消云散了,撅起嘴,不满地怪豫章,“嫂子,你真是的,为了让母亲宠你一个人,你就这么巴不得我出门?”
“哎呀,不是我巴不得你出门,你说你要是还在家里留个一年半载的,不说我三哥等不得,你自己不也等不得吗?”豫章便指挥丫鬟们抬热汤服侍姚姝沐浴,一面又要去打点从宫里来的嬷嬷女官们。
这些人,前三日就从宫里出来了,先是住在吴王府,今日一大早,靖北侯府的门都没有开,她们就来了。此时进了双溪馆,端着各种托盘,还有匣子,鱼贯而入,这架势,是把侯府的丫鬟们镇住了,倒是豫章,知道这些规矩,傅姚氏便把她留在了双溪馆掌事。
双溪馆是正儿八经的五间大房,要不然,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还真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豫章在旁边根本搭不上手,宫里出来的人做事都极有章法,朝姚姝和豫章行了礼,每人占据了位置,各司其职,服侍姚姝沐浴,洗漱。
热汤是用了香料熬制出来的,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水面之上,久久不散,令人闻之神清气爽,又别有一种韵味。姚姝坐在浴桶里,她闭了双眼,任由宫女们帮她把身上洗得干干净净。
她重生了一世,不再如前世那般,沦为人的玩物,是那无根的浮萍,任人鱼肉。香汤似乎要涤尽一切,这婚礼的每一道仪式都极有讲究,驱邪、祈福,涤荡晦气,迎来幸福平安。
十二月的天气,已是寒冬,重重的礼服,一件件地穿在身上,皇子妃的吉服是翟衣,深青色,织五彩翟纹,以朱色罗毂缘袖、边,同色蔽膝,外侧加滚边,上用朱锦,革带青色,系白玉双佩。
这一身衣服,不是宫里出来的人,还真不会帮姚姝穿上身。这些人细致得很,把衣服的每一个边边角角都打理得平平整整。
全福夫人还是去王府帮忙铺床的那位,弘文馆大学士夫人,被请了进来,帮姚姝梳头。她每一梳子下去,都能唱一句吉利的话,先姚姝听了,觉得很是新奇,慢慢地,她心境就不一样了,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嫁人了,从此以后,不再是父母膝下的小姑娘,而是要和另外一个人,相扶相持一辈子,成为他的妻子,还要帮他生儿育女。
她不由得想到前世,曾经到底有没有过这种憧憬,想要嫁人,嫁个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短短的一生中,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她在普济寺那么多年,青灯古佛,清心寡欲,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不敢去想。被孟姚氏接到了京城,她还没来得及去想,就被孟恬污了身子。后来被卖给富商,再被送到皇太子身边,每一步都由不得她自己。
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
127.第127章
姚姝吸了吸鼻子,整个屋子里便静了下来。豫章很是担心, 走了过来, 看着镜中那有着倾城之色的人儿, 安抚道,“你和三哥都熟悉的,你们认识这么多年, 他什么时候不是宠着你, 惯着你的, 你担心什么呢?”
她并没有担心, 她只是觉得, 比起前世来,今生更像是一场梦,她沉浸在梦里头,片刻都不肯醒来, 生怕一醒,又是一番光景。没有了赵峥的日子,她一息的功夫都忍受不了, 前世的他,离她那么遥远, 像那远古的神祗一样,看得见摸不着, 她听到东宫里的宫人们议论他, 听到她们都在猜测, 三殿下那样的人, 将来会娶什么样的王妃呢?
突然之间,姚姝很想看到赵峥,很想!
头上一沉,凤冠被戴了上来,不知道有多重,她只觉得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饰翠龙九凤四的凤冠,衔大珠,上翠盖,下垂珠结,大小珠花、翠钿各九树,饰物不知几许,珠翠面花更是繁琐。姚姝本不是吃得了苦的人,一个盖头绣了快一年时间,才勉强绣好,此时,被压在这沉重的凤冠下,她竟是连面色都不变一下。
豫章也觉得惊讶,她还怕姚姝叫苦叫累,耍脾气不戴呢,她连劝慰的话都想好了,着实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配合。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豫章让人送来了几个煮鸡蛋,连水都没有。姚姝剥了两个吃了,差点被噎死,不得已,豫章让人给她端了一碗燕窝过来,让她喝了小半碗,把两个鸡蛋给咽下去,就不许她再吃再喝了。
姚姝哪里受过这等罪啊!
宫里的女官过来给她开脸,上妆,足足折腾了快两个时辰,最后涂上口脂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镇哥儿跑前跑后,前院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他跑了过来,大声喊着,“姐姐,姐姐,姐夫快到了!”
每一个时辰都是钦天监算好了的,迎亲的吉时到了,赵峥带着迎亲的队伍过来的时候,礼炮响起,礼乐也跟着奏了起来,哪怕是隔了好远的距离,双溪馆里还是能听到前头的响动。
连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开始躁动起来,极为不平静。
傅铃和傅锦陪着姚姝,此时也被宫里的女官隔开来,扶着姚姝去祠堂给列祖列宗行礼,又去庆云堂给老夫人拜别。老夫人原本不喜欢姚姝,可到了这时候,也还是落了两滴泪,嘱咐姚姝去了夫家一定要恪守礼仪,相夫教子,好生为夫家开枝散叶。
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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