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城南地界上最大的府邸,是先帝还在世时就修筑的,当时条编法初见成效,国库充盈起来,先帝拨用了不少存余,李首
辅开始并未明着反对,可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银子借此暗中流向了先帝的私库,李首辅便也借着各种理由拖延,君臣间的龃龉
也由此慢慢浮到了明面 上来。
后来定王出京,椟玉保留了王府未挪作它用,这王府曾经是先帝对定王绝顶宠爱的见证,椟玉能留下它,倒赢得了不少称其身
为真龙、心胸宽广,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椟玉实在不甚在乎那所谓父皇对幺子的宠爱,他自很小的时候便对父亲没了指望,自己
接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后,便更不在乎那点小儿心思了。
如此说来,这倒是定王第一次真正住进这定王府,先帝早早修好了这府邸,半为私库、半为透露东宫心迹,却没料到自己还未
熬到定王出宫,就宾天了。
这地方多年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可定王倒也大大方方住了进去,丝毫没有考虑这里面埋了多少钉子,用起王府里原来的人手也
毫不顾忌,当真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
夏日里的蝉叫得极欢,卧房旁的耳室外种了柳,又引了曲水环绕,因此蝉格外多而噪,定王在抄《华严经》为皇帝祝祷,当他
累了满满一摞经文后,房中悄无声息立了一人。
“处理干净了?”他的口气仿佛是与人清议、探究学问。
“是,没留下痕迹,雍国公那边查不到的。“来人回道。
“他不用查,也知道无非是我,或是皇上,如果让他来选,雍国公大概宁可是我。若是皇上,那他才真是毫无退路了。“笔尖
的墨徐徐划在纸上,写的全是慈悲之语,口中满是机罗算计。
“但雍国公本就心有不甘,如果让他知道是我们下手的……“那人有些迟疑。
“正是因为心有不甘,我才要让人献上这射柳之计。他不用这计还好,如今已经用了,人又被我灭口,这笔帐,是必然只能扣
在他头上了。”
定王写下“尘中,皆有一切世间极微尘数佛“,才继续说道:“力蛮而智昏的野犬,想要收为己用,就必须断了所有活路、打
趴下了,才能老实为你所用。”
雍国公自诩实权重臣,以为自己能不受定王或皇帝牵制,如此狂妄之人,定王借人之手献上这为他量身而作、试探群臣的射柳
之计,他焉会不动心?只要他咬了这个钩,皇上但凡不是个死的,也容不下他了,而他如不能为皇帝所用,自然就只能转向定
王。
“可叹他居然还想以救驾之功送定中宫之位。“他微微翘了下唇角,“如此蠢货,实在是最趁手的工具。”
“王爷下一步,打算如何敲打雍国公?”
“不急,有些事我要吩咐你去做。”狼毫银管轻叩笔床,定王眉目如画,眼神一片清明正气。
椟玉这段时间为了养伤,日日都要灌苦药,多年没这么病过,他好了伤疤忘了疼,记不得当时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冬练三九夏
练三伏,又起了心思想让李檀照顾自己。
李檀倒也没有多不愿意,只是这人伪装得忒不走心,那日在书房里没个节制,如今哪怕再是一副虚汗淋漓的样子,也没多少说
服力,于是只提了半边眉毛,闲闲问道:“你无事吗?”
椟玉忖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手上有伤,总是不方便些。”
“这样啊。”李檀拉长着尾音,转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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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幸好如今你身边如此多得力之人,总不至于让你像以前那样事事自己动手,这样
我便放心了。”
说完便起身,一副要告辞的样子,椟玉倒也不拦,就这么任她走了。
李檀本来以为中途大概便要被椟玉缠住一阵无赖,她就接着梯子下去,却迟迟没等到动静,想回头看看这人的表情,又按捺
住,歪了歪头,自顾自走出去了。
第二日,便听闻路喜公公被罚了,罚得动静颇大,罚得满宫皆知,可谁也探不出是出了什么事,加上皇上刚刚遇刺,霎时间风
声鹤唳,人人自危。
李檀坐在太后殿里,正听了这消息,一口茶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呛着。
她强自把咳嗽按捺下去,心想,这人不会越活越回去了吧,便是八岁的时候,他也没干过这么没谱的事,如今成了真龙天子,
难道他爹那二五不着调的性子终于显了出来,发这样的神经?不至于吧。
待她去了庆元殿,看着跪在地上不敢看人,自己逼视过去还一副三贞九烈,活似要就地立个贞洁牌坊的路喜,她才知道一件
事。
这人就这么幼稚。
柒拾陆、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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