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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救了一头濒死的龙 第92节

第92节

    红龙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站起来的时候贝莉儿正好被推出来。那个精灵把龙的花朵推出来要挟。那个讨厌的精灵叫着“银龙阁下”,“或许你忘记了莉莉小姐还在我们手上——”哈,那群自诩正义的种族,事到临头不是还要使用卑劣的手段吗?他跳了下来的喊:“玛多!”
    他最好的朋友堵在树前,那样子看起来是想打死他。他咆哮着说:“滚回去!杜罗罗,你这个混蛋!这笔账我以后再跟你算!”杜维因怀疑他是否还下得了手揍他。他们重逢之后打架的频率少了那么多,而且他下手的力道也同样轻了那么多。他跳到他的头顶,他的那头红发落下来拂在他的鳞片上,他故意用混杂泥泞血污的鞋子蹭在他头上,轻松地说:“让我来吧,玛多。”
    “滚回去!”
    “玛多,”他说:“记得我说过的话。”
    那是一个阴谋,玛利多诺多尔喘着粗气,是一个陷阱。在曾经战鼓平原的房间里,原来就早已注定今天的结局。银龙悲怆的退了两步,银色的鳞片下落下脏污,红龙越过他的头颅,跳到精灵的面前。
    那朵花现在是在他面前了,她对他拼命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哭。她真是太爱哭了,杜维因有时候真好奇她在想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吗?即使是中立善良也不是这样的,她看起来像个圣女。她为什么会是人类呢?人类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她这样的聪慧、悲悯、宽和,对一切充满热爱。她会发点小脾气,生气会叉着腰瞪圆眼睛骂他们,她不怕龙吗?她还会打他们。
    杜维因不太想承认,自己曾经拥抱和感激过她。他说:“莉莉,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想杀你吗?”
    身后传来咆哮:“杜维因——”他笑着说:“你还记得吗?玛多去狩猎了,你在床上睡着,我拿了一根你做的炸土豆条,那个叫什么呢?我那时候蹲在床边看着你,你还记得吗?”
    她点着头,她怎么那么能哭?眼泪不停从她的下巴上落下来,杜维因很怀疑她可能会把身体里的水都挤干。“那个叫薯条。”她说:“我——我知道。”
    他瞪大眼,红色的竖瞳有些尖,好奇地缩着,那个样子看起来颇有些天真。“哦,你真的知道吗?”
    “我知道。”她说:“我开始不知道,后来——后来我知道了——你对我说,你没有见过有哪个人类……”花儿泣不成声地没有说下去,杜维因帮她补完。“这么自以为是。”
    他曾经想杀她,当他看见玛多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类。他憎恨人类,坚定地相信她只不过是又一个欺骗巨龙的人。他为什么没有下手?他也不知道,她躺在床里睁大眼睛的样子像只小动物,这种小动物他见过很多,睁着眼睛,懵懵地看着人,它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可能加害自己的人。
    杜维因总是会放手,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反正也不缺别的吃的。”那晚明明他很缺,但是他想,他现在吃都不能吃了。他讨厌她,他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他不理她,说她坏话,背着玛利多诺多尔欺负她,在山里的那棵树上,他第一次那样茫然地想她。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呢?不可能的,她是人类。
    他歪着头问:“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一直对我那么好?”
    他设了很多个答案,有一些非常合情合理。他长得美,他会说话,他会讨女人欢心,他这么可怜,或者她只是不想让玛多为难,或者她害怕他,她同情他。“因为我是玛多的朋友,所以你对我好吗?”这些理由都有,贝莉儿哭着说:“因为你是在酒馆里跟女人睡觉一个铜板都不花的小气的杜维因!”
    “……啧玛多连这种事都跟你说吗?”
    “怎么样!”
    红龙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从那样的笑容里好像还是得意洋洋的杜维因。他往前走了两步,无视着身后银龙和前面一大片精灵的紧绷,他走到这朵花的面前,胡乱地揉她的头。他有些模糊的想,啊,这个是被装上的手。所以他就换了另一只手揉她。
    他还是讨厌人类,而且他决定一辈子都要讨厌人类。阿尔?莱尔试着想把贝莉儿往后拉,那双红眸明明是大笑着的还是冰冷地瞪了他一眼。他觉得自己被龙威扫过,不由自主地全身僵硬。杜维因粗野地扯开他的手,揽着贝莉儿的肩膀,把她拉过来,用手捏她的脸。
    “喂,那你悄悄告诉我,我这么美,我比玛多那个蠢货美多了,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可是他说得这么大声,所有人都听得见。贝莉儿放声大哭起来,毫无轻重地夹着自己,不顾场合地乱讲话的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浪到天上去的杜维因。又坏,又爱恶作剧,又不知轻重,整天胡作非为,让人气急败坏,想暴跳着去揍死他。可是碰着自己的身体是冰冷的,龙总是这么冷,她从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过?
    明明玛利多诺多尔也没有发现,这不是她的错,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发现?他不吃东西,她帮他掩饰过多少次他的呕吐。她从来都没有发现。她是个大白痴大傻瓜大笨蛋。
    “没有!”她泣不成声的说:“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龙这么被当众打脸有一点不爽,他继续捏着她的脸:“说喜欢我,快点说,说喜欢我。”
    “没有!”
    “快点!我有话跟你说!说喜欢!”
    他又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老是这么坏?他比认真严肃的玛利多诺多尔要讨厌那么多,贝莉儿和杜维因相处了这么久,她第一次依稀地发现,红龙在酒馆里无往不利地泡女人的那种漫不经心和夺人魂魄的美。她哭着说:“喜欢!喜欢!喜欢!可以了吧!”
    红龙还是捏着她的脸,硬是把她的视线往上抬。模糊的泪眼里是耀眼而美丽的龙,和第一次见到的全身狼狈的玛利多诺多尔不同,红龙从初次见面到如今,黑暗的山洞里和明媚的阳光下,破旧的衣服和崭新的宝石华服,他永远是这样光芒闪耀的美丽。俊美的龙冲她挑眉笑了一笑,只有左耳一侧的红宝石耳钉在阳光下放射光芒。
    火红色的竖瞳,火红色的头发,火红色的皮衣,这样庸俗的搭配也没让他的脸看起来比耳钉失色半分。皮肤是雪白的,嘴唇血一样红,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阴影,卷曲的发垂到眼前晃荡地摇曳,英俊到邪气的脸孔上是华贵的慵懒。
    “可是,你这么丑。”龙带着那种傲慢的微笑,懒洋洋地说:“你知道吗,莉莉?我只要最好的,无论是情人还是朋友。”他的眼睛扫过面前这群精灵,他们手执兵器对着他,或许如果能和平地把他带回去就最好了,继而红眸扫过身后的银龙,他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的那种。杜维因想,玛多,你个笨蛋,你有污点啦。他笑着对他说:
    “没有人配得上我。”
    这才是报复,真正的报复。他有些愧疚,但又感到这样的兴高采烈。玛利多诺多尔把他在那个夕阳里丢下了,那就让他自己去飞吧,他再也不要他了。把贝莉儿向后推,用力太过了,她在呆愣中向后跌倒,被玛利多诺多尔接住。龙用爪子笼着她,将自己的花放在爪子上。他得回最心爱的宝藏,将她拢在爪心妥善收藏,他的眼泪像雨,从上空落下,打在她的身上。
    精灵们仓皇地向后退,红发无风自起,锋利的双眸蒙上那一层火光。人形巨龙站在草地上,傲慢地向后瞥了一眼,然后巨树开始着火,从下向上攀延。树在阳光下着了起来,炽热的浪奔涌而来。小黄尖叫着向前跑,被玛利多诺多尔一样地拢在爪子下,它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它始终不明白。它只是随波逐流,龙吓到它就跑,火烧到它就离开,可是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残忍,即使明知是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飘落的花雪碎裂成火海,绿色的世界迎着风和日光消融。一片片火光浪涌,如有呼吸般搏动,热气席卷在树梢向远方吹去,仿佛火焰的世界。
    “吼——”
    一只巨爪踏在地上,随后是低垂的头颅。红色的尾巴在面前扫过,大地颤抖,狂舞的火光,红龙高高地在眼前立起,如沸腾的火山。能看见他的一只前臂没有了,可谁会注意到呢?多么威风又美丽的巨龙,和银龙玛利多诺多尔完全不一样的热烈。直视那种火红色的光能够灼伤双眼,鳞片像是宝石,每一道都在阳光下闪着华美的火光,他站起来,他比玛利多诺多尔足足大了一号,像倾天之柱,在他们面前,从云端垂下优美的头颅。那双红眸眨动,锋锐而摄人心魄的力量的美。
    他咆哮着,嘴里沸腾着黑烟。龙回过头来给燃烧的巨树加了一道燃料,猛烈的龙焰从银龙头上掠过,龙尾横起一道红光斜过击打,轰隆——树整个地倒了下来,花落在地上,腾起火海,惊天动地的巨响。
    “老子忍这棵树很久了!”红龙泄恨地说。他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鳞片从尾部开始,一片片向上爆开翻起。
    那是无法想象的美丽而残忍的景色,鲜血喷涌出来,鳞片掉落在地上,龙开始衰败,火与血在他身上燃烧。他咳着血倒在地上,周围是向四方逃开的精灵。他不服输,重新撑着身体要站起来。他还在笑,快意而放肆的大笑。龙吼混杂着笑声,风席卷着燃烧的火焰,向四周蔓延。杜维因说着,不知道在向谁说话,或许是命运,或许是龙神。啊,可是,罗兰那个女人牵制着他的灵魂,他已经回不去龙神的身边了。
    “以为老子很稀罕你们的石头吗?!”
    红龙用爪子掏出了自己的心脏。那已经不是心脏,是一个混杂着血肉的石头。石头越过火海,飞在草地上,落在地上的时候滚了两圈,从火与血的海里开出一条灿烂的花路来。龙说:“还给你们!”
    鳞片不再爆开了,杜维因重新倒在地上。这个场景多么像那天的夕阳,时间回到那个原点,他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视线在火焰中模糊起来,那种无日无夜不在折磨他的剧痛好像在逐渐消退了。真不错。他想,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在闭上眼睛前他看见那道银色的身影来到他身边。他想太好了,不像那天那么寂寞,他不会目送着那个身影飞走,尽管那样他也很高兴。
    “玛多……”那个银色的头颅碰了碰他的脸,没有说话,眼泪落下来就燃烧在火焰里,气流向上方吹去。他说:“走开,我和你决裂了,我都放火烧你了。”
    “不要犯白痴了,杜罗罗,雄狮公爵要找一个报复的人,就算我们翻脸了,你死了那群人类也会追着我跑的。”
    不要叫我杜罗罗啊,他想。可是他又想,其实我一直还蛮窃喜的,呸,怎么能这么自甘下贱。要叫就叫我的名字,我叫杜维因!他说:“起码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回去了。我喜欢……我喜欢这样,占着道理,把他们踩在泥地里。”
    “我知道。”
    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那个契约的源头了,连线在灵魂里,只要解开就好了。他并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要自由。日思夜念,这个枷锁终于可以挣开了。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是伟大又骄傲的巨龙,他可以自己完成一切。
    讨厌的是,玛多已经有人陪了。他说:“好吧,你个笨蛋小白虫子……我会让你活着回家,你记得吗?”
    “我们不能一起去游历大陆了,你和莉莉代我看完吧。”
    他笑起来,可能他已经看不见东西了,他还在解着那个契约,那个死结,那个撕扯自己的枷锁。当然嗅觉、触觉和听觉还是可以用得上的,他勉强抬起头来,找到那个方向,蹭了蹭他的脸。那时候时间太紧了,没有好好告别,他逃出清泉绿林,一直害怕他死了,太好了,他还活着,能陪在他身边。
    他很寂寞啊,很孤独啊,很害怕啊。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和贝莉儿说过的话,那时他们要前往维拉港,玛利多诺多尔在山洞里找坐标,他和贝莉儿在悬崖的平台上。那时候说过的是什么话题呢?她说人类是贪得无厌的,巨龙难道不是吗?
    开什么玩笑,巨龙当然也是贪得无厌的啦。
    他没有说而已。
    可是太好了,在这里,他还能陪着他,他真想再揍他一次,不为别的,就是想找茬。
    他说:“再见,玛多。”
    而灵魂里那个声音说:咔嚓。
    第167章 结局(上)
    今天的阳光好像也很好, 说实在的, 这片小树林前的空地, 天气总是很好的。很少会下雨, 虽然昨天晚上下过了雨,毕竟大部分时候总是阳光明媚。雨在清晨就已经停了, 草地上凝满了露珠和盛开的鲜花,树林的上方, 立着一道仿佛的彩虹。
    贝莉儿从小木屋里走出来, 迎面是清凉的空气,小黄跟在她身后摇晃着尾巴。已经又是一年冬天过去了, 雪地和树都解冻了, 嫩芽长出来,万物蓬勃地在春天开始生长,焕发生机。
    她是端着洗漱的水盆出来,现在她有一块专门的毛巾了, 不需要再从衣服布上裁小片来洗脸。牙刷也有了专门从矮人城里买的镶嵌野猪鬃毛的刷子, 用了特殊的手法做得柔软,不会刷破牙龈。还有比较硬的刷子可以用来刷衣服。
    西幻世界的衣服比较不经洗,除了一些比较贵的、拥有魔力的材料,除此之外的衣服都是经不起揉搓的布。上身的时候是崭新的, 但染料不是很附着力, 过水一次就会褪色。不过贝莉儿穿得很安然, 反正她自己也不会出门逛街。衣服没有补丁就不错了,这里的针还行, 线不太好,找遍了全世界只有蜘蛛还有一种魔蚕吐的丝可以当线用,贫穷的人用麻绳,佣兵用皮绳,贵族用金丝银线和魔石炼金的布料,那种布料不需要针线。
    贝莉儿有金线,不过总不能用金线缝破衣服吧?最好的防尘不破的魔力衣服是精灵织布缝制的,现在不会有了。人类和兽人的衣服并不经穿,自从春天来临之后,把小木屋里的皮毛全都拆卸下来,换上轻便的衣服,可能是因为她实在不习惯自己变大的力气,昨天不小心又弄破了手肘的一个口。
    她想着要怎么做衣服,或者还是和从前一样,用叶子做衣服,在家的时候再换上布衣也没关系。从前来到异世界的那身装备,纸钞、手机、球鞋牛仔裤和破成一坨碎布的t恤,都已经给她整理干净,妥善的在箱子里收好。空间戒指是很多,可贝莉儿不是很习惯用。反正她有一栋小木屋不是吗?她喜欢一点点地打磨箱柜,将自己的东西这样一点点地填充满屋子。
    感觉这样才是生活。她在小溪边舀一点水洗漱好了,将残余的水泼在草地上,屋子里早已烧起了火,温了一夜的土豆羹里放了几块肉干,肉干舒卷开了,冒出腾腾的香气。她舀了羹,端着碗,坐在台阶上吃完,一边吃一边看风景。小黄的那份早饭是一个浅口的碟子,这样食物凉得比较快,它一边摆着尾巴一边等不住地舔着,来回绕着食物走,忍不住了凑上去舔一口,又因为很烫退回去等待。终于食物可以吃了,它就扑上去簌簌簌地大口吃。
    真奇怪,它那个小嘴巴小肚子也能吃这么多东西,贝莉儿揉了揉它的头,两只长耳朵扭来扭去,迎着她的手,小黄连头也不抬的大口吃。
    可能是因为冬天来不及囤积食物,到后来他们不得不计划存粮节衣缩食,小黄被迫控制伙食,每天眼巴巴地看着贝莉儿做饭,一到吃饭时间就像饿死鬼投胎。
    贝莉儿慢慢地一边看着屋外的雨后景色,一边吃完了,拍拍手,收拾东西,把碗细细地擦干净了,这才蹲下身跟小黄说:“今天你想吃什么呢?”
    小黄摇着尾巴快乐地说:“吱!”
    “今天吃鸡肉吧?”她想了想说:“我昨天在树林里捉回来的野鸡,这可是冬天结束后出来的第一窝鸡哦!”
    鸡还用绳子拴着脚关在鸡圈里,本来也有鸡笼,不过刚捉来的,野性难驯,放在外面会比较好。总共有三只鸡,贝莉儿认真比较一下,逮了一只肥硕的小母鸡。杀鸡是要去水边的,小溪边要讲究干净,不可以干这种活,她用绳子把鸡的脚绑住倒吊起来,脚步轻快地往湖边走。
    是的,她又回到了曾经的这片树林,银龙的庇护所,这片湖边。曾经挖出来的地基已经在雨水中被淋透了,龙替她挖了一个新地基。周围的泥土被堆起来,抽干水分,砌成一个平平的台子,踩实,再把小木屋像摆玩具一样摆在台子上。小木屋是被改造过的,是有魔力的藤枝交织成的树屋,屋子吸收了阳光就会很漂亮,晚上会亮灯,春天还会开花。贝莉儿打量过窗台上结起的有些青的花骨朵,鼓胀胀的,应该近期就要开花了。只是不知道开出来的是什么颜色,还是别是白色的了。幸运的是屋子就算开花也不生虫。
    小黄从她脚边飞快地蹿过去,跑到前面去。
    曾经的那片空地上仍是躺着龙,……两头龙。一头是真的睡着了。贝莉儿走到那边去,像是走到两辆大卡车面前。一银一红的龙头靠着头睡着了,银色的翅膀盖在红龙身上。
    贝莉儿走到那个大嘴前面,这张大嘴一张嘴就可以把她整个吞进去。小黄跑过去,停下来看着她,尾巴在身后一摇一摆,它知道她会过来。贝莉儿走过去抱着银龙的大嘴亲了亲,她有点矮,亲不到他的嘴和牙齿,只好亲在下巴上。
    “早安,玛多。”
    然后是红龙。他也闭着眼睛,仿佛在沉睡,他有一只前臂的位置是空的。贝莉儿拍了拍他的另一个胳膊的爪子,爪子抓在地上,陷入浅浅的泥土中,在前几天的时候这里还是被雪覆盖着的。她说:“早安,杜罗罗。”
    龙的身边招摇地开满花,还有一丛又一丛都数不清楚的龙血草。看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睡觉的去处,又香又漂亮。不过因为冬天刚刚过去,贝莉儿略无能为力,龙身上还落满积雪,还没有全部融化完,一些半化不化的雪从两头龙身上流下来,把他们身上搞得有点脏兮兮的。玛利多诺多尔还好,杜维因的颜色是红色,更明显更凄惨。
    贝莉儿已经试了两天把他们身上的积雪尽量扫掉,不过龙太大坨了,还是两大坨,这是一个艰巨的工作量。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他重新回到庇护所,把她安置在这里,把小木屋和食物留给她。他说要带着杜维因回龙岛去,贝莉儿带着担忧在房子里等了大概一个月,在一个风雪呼啸的日子里两头龙又无声无息地回到这里,在地上并排卧着,沉沉地睡着。
    贝莉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被吓到,连滚带爬地在风雪里跑到龙的身边。谢天谢地银龙还活着,他还在呼吸,契约里传来的共鸣很微弱,他曾经受了足以致死的重伤,还没有养好又在塞西瓦尔的拍卖会上打了一场,杜维因死后他马不停蹄地长途跋涉又再回来,他太累了。
    贝莉儿让他去睡,这一睡就睡到了来年春天,雪融花开。她再亲了亲他的下巴,拎着鸡往湖边走。
    她没在那里留太久,如今杀鸡也是很熟练的活,出去一趟,一年的时间,恍如隔世,在森林里一切都是安静的,安静得很美好。她把鸡塞进罐子里熬汤,把内脏洗洗干净烫了,炒了一盘鸡杂。太可惜了,她现在还是没有发现辣椒,虽然她不吃辣,不过偶尔有菜用辣椒提提味也是好的嘛,可是一直没有来得及去找。
    她把鸡汤盛了一小碗出来,跟小黄一起分了,汤还可以继续熬的,到晚上吃才是真的香。她就早上的土豆羹吃了一碗鸡汤,吃了一点肉,小黄舔着嘴巴还要,贝莉儿摸了摸小黄的肚子,严肃地告诉它:“你不可以再吃了。”
    它吃起来根本没有节制的,喂了两年几乎都想不起来它长什么样了。反正感觉是肥了一圈,贝莉儿觉得小黄的脸捏起来没有以前这么多肉的。“吱~”它失望地叫了一声,黏在贝莉儿的脚边蹭蹭,被她敲了头。
    小黄跑了,过了一会儿又忘记了,眼巴巴地跑回来,打了个哈欠。冬天的时候贝莉儿也没什么事,就是整天在屋子里睡觉,说来奇怪,她一直觉得很累,也一直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没精打采,终日发呆。她在雪很大的时候不能出去,就只有开着窗户的一条缝,看着外面睡着的龙,玛利多诺多尔的尾巴还绕在她的平台上。雪小一点她就披着皮毛出门,去外面看看他们还好不好。虽然她也看不出什么来,玛多还在睡着,身上的鳞片结了冰。杜维因也在睡着,他身上的冰看起来永远不会化了。
    小黄回来的时候贝莉儿正准备睡午觉,见它跑回来也没有计较,拉开毯子招呼它进来。想起来又爬到灶边,往里面添了两根硬祡,让汤慢慢的滚。门是开着的,风从门外吹进来,光线很亮,不过不妨碍睡觉,她能睡得着的。她摸着小黄慢慢地闭上眼睛。
    她似乎在梦中回到那棵树下,树还没有燃烧,树上有火红色的烈火,树下有一道月光。她在精灵群里看着,无能为力。有一条手帕被递过来,有只手扶着她的肩膀,钢铁的力道柔软成棉絮。
    贝莉儿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她扭头看着他。他们其实根本都不熟悉,就算是现在的立场也不能够说是朋友。这个精灵为什么长得这样年轻,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那头垂肩的绿发翠得明媚,身后的巨弓英武绝伦。他鬓边的辫子雅致地落下来,垂在他的脸颊边。
    阿尔?莱尔看着她,她在泪眼模糊中也能看到那双绿眸,绿得像春天的叶子。精灵眼中带着歉意。“您要知道这不是您的错。”
    他说:“我很抱歉,莉莉小姐。”
    然后那个力道将她向前推,贝莉儿在失重中惊醒,眼前是一头银发,如月如海。玛利多诺多尔坐在她身边,把她抱起来,他俯下脸看着她,银眸中是认真的担忧:“莉莉……”
    龙仍旧是这样的美丽,哀伤和悲痛都不会摧毁他,他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样子,如此耀眼、艳丽、光彩而华贵,他伸出手,微冷的手指擦过她的眼睛。
    “你做了噩梦吗?你哭了。”
    好像一切都回到原点,森林中的小木屋,夕阳西下,暮色四合,罐子里的鸡汤在微滚,散发出香气,小黄在他们身边摇着尾巴,开心地吱吱叫。她泪流满面地扑到龙身上,抱了满手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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