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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宗博义离开时,众人还以为玉成公主是要收敛心性,跟驸马好好过日子了,结果她还是住在公主府,跟驸马之间仍旧不咸不淡的,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点青后来并没主动提过此事,跟宗博义之间也是不咸不淡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沈瑜见此,也不好多问什么,便暂时搁下了。
    可一日,沈瑜却接到了李掌柜那边的通知,说是有一位贵人声称要包下听音茶楼,来听说书。
    “哪位贵人?”沈瑜捂着手炉,皱眉问了句。
    来传话那小厮战战兢兢的,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并不知晓。李掌柜原是不同意的,说不合规矩,可却已经有不少侍卫来驱赶客人,清了场子,说是那位贵客过会儿就到。”
    经过早前娄公子闹得那一番,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听音茶楼是挂在宋家名下的,并不会随便来找茬过不去。
    谁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来为难?
    沈瑜拧眉想了会儿,脸色一变,想那小厮道:“宗公子到茶楼了吗?”
    小厮苦着脸想了想:“还没呢。”
    “快些去拦住他,”沈瑜丢开手炉,起身吩咐青溪,“让人备车,我要去茶楼。”
    第109章
    沈瑜吩咐后,那小厮还没能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了句:“去拦宗公子?”
    “速去,别耽搁了。”沈瑜没那个闲心跟他解释,郑重其事地吩咐了,而后便进了内室去更衣。
    青溪吩咐人去备车,而后又进内室帮着沈瑜收拾:“可是有什么大事?”
    “眼下还说不准,只盼着我想的可千万别成真。”沈瑜拢着大氅,向外走去。
    听音茶楼是挂在宋家名下的,遍数京中,她也想不到谁会冒着跟宋予夺过不去的风险来办这事。便是几位皇子,也不会如此行事。
    可巧那所谓的“贵客”又偏偏是打着听说书的旗号来的,这就让她不由得想到了宗博义。
    提及宗博义,那就不可避免地想到玉成公主了。
    这么一来,差不多也能说得通。
    玉成公主是皇后所出的长女,性情虽不似早年的锦成那般张扬外露,可却也绝对算不上好。单看她这两年的行径,便知道这位不是个好招惹的,沈瑜甚至还听过她打杀府中侍女的传闻。
    沈瑜并不知宗博义与玉成之间究竟有过怎么样的牵扯,但想也知道,玉成此次前来必然不是怀了什么好意。
    其实若只如此,沈瑜未必会插手,毕竟宗博义的死活跟她可没什么干系。
    但她放心不下点青。
    马车向西市而去,沈瑜拢着衣袖,大略将此事提了几句。
    青溪听得瞠目结舌,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沈瑜方才出门是一时冲动,可如今渐渐平静下来,却又觉出两分不妥来——她其实并不宜露面,尤其是不宜出现在玉成公主面前。
    毕竟她早前可是狠狠地把锦成公主给得罪了,如今若是露面,只怕非但不能阻止什么,还会将让事态更糟。
    再者,当年玉成公主就是因着试婚宫女与驸马起了嫌隙,保不准会如何看她。
    沈瑜还在思索着此事该如何料理才好,马车已经在听音茶楼附近停了下来。
    青溪小心翼翼地探身,将车帘条开个缝隙来,向外看去。
    一向热闹的茶楼如今门可罗雀,只站了三两个看门的侍卫,将想要进去的客人都给拦了下来。门口停了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一看便知这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沈瑜是在宫中呆过数年的人,见识比青溪更广些,扫了眼那马车的饰物,叹道:“是玉成公主。”
    虽然她极其不想遇上这种情形,但这马车的规制,的的确确是公主用的。
    青溪无措道:“那该怎么办才好?”
    沈瑜捻着指尖,犹豫了片刻,而后拿定了主意,吩咐车夫道:“你到茶楼门口去走一圈,将雁歌给找出来。”
    见车夫还有些茫然,沈瑜便多提点了句,“你就说自己是雁歌的邻家,她家中出了事,着急找她回去。若是侍卫拦着,你就闹出点动静来,雁歌一旦听到就会想办法出来的。”
    这车夫是宋予夺的侍从,对沈瑜也是唯命是从,随即便按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您找雁歌来,可是已经有了主意了?”青溪试探着问道。
    沈瑜低声道:“我不能露面,那就只能另想办法搅了今日这事。”
    青溪心中的惊诧还未褪去,见沈瑜心不在焉的,也不好再多问。
    不多时,车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雁歌。
    雁歌一见沈瑜,眼神就亮了,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马车,连忙道:“夫人,玉成公主来了咱们茶楼,还将客人都赶走了……”
    沈瑜打断了她的话,径直问道:“宗博义可在里面?”
    “他还没来,”雁歌苦着脸,“可公主向掌柜逼问出了宗公子的住所,令人去找了。”
    沈瑜皱了皱眉,又问道:“那点青在茶楼吗?”
    “在呢,”雁歌道,“我出来时,玉成公主还在问她些闲话,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公主的模样,怕是不大高兴。”
    沈瑜微微攥紧了手。
    她忽而开始有些后悔,若早知今日,就算是逼问,也该让点青将这件事情给她讲明白了的。也好过现在两眼一抹黑,便是想做什么,也要投鼠忌器。
    见沈瑜不说话了,雁歌不由得有些慌:“夫人,这其中可是有什么大事?”
    沈瑜摇了摇头,而后道:“雁歌,我要你去办一件事。”她顿了顿,像是拿定了主意一样,飞快地吩咐道,“想办法去传个消息。就说咱们茶楼今日要送一副美人图出去,也就是墙上悬的那两幅大图之一。只要今日来茶楼,便有这个机会。”
    听音茶楼中悬着的这两幅美人图,在京中可谓是颇负盛名,比那些个话本的名声还更大些,早前甚至还有人重金来求,可沈瑜却并没答应卖出去。
    是以,那些人也只好来听音喝茶听说书,看看这美人图解馋。
    如今她放话要送一副美人图出去,这消息一旦传开,来的人只怕是把听音茶楼给挤得满满当当,摩肩擦踵也未必能容得下。
    雁歌一惊,但她早就习惯了对沈瑜唯命是从,所以并没质疑,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便随即去办了。
    雁歌并非是寻常的姑娘家,她跟着耿轲,什么三教九流都混,让她去传这个消息,自然是比旁人要好上许多。
    不多时,便开始有人过来,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但却并没走远。
    此时,玉成公主的侍卫也压着宗博义进了茶楼,雁歌从后院溜进去看了看情形,说是玉成公主在听说书,点青在一旁伺候着。
    随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被拦了,也照样在这条街逗留不去,侍卫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了。
    而雁歌也传出话来,说茶楼中的人都被侍卫压到了后院中,不知茶楼中究竟是怎么样个情形。
    而此时,门外的众人进不去听音茶楼,挤了半条街。
    俗话说法不责众,人越来越多之后,他们甚至都不大畏惧守门的侍卫了,不仅叫嚷着要进门去,还开始对着那马车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画作的名气很大,慕名而来的还有几位儒生,他们中推选了一位,上前与那些个侍卫据理力争。
    如此一来,玉成但凡是有点脑子,就不会在此发作。
    沈瑜倚着车厢闭目养神,等到听青溪说,玉成公主已经离开,方才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吩咐道:“去,让掌柜用抽签的法子送一副美人图出去,然后让点青到府中来见我。”
    她没有露面,也没有久留,直接让车夫折返回府去了。
    宋予夺不在京中,偌大一个宋家,显得空落落的。
    沈瑜回府之后就一直在书房等着,随手翻看着宋予夺的藏书,晚些时候,总算是等到了点青。
    一见面,点青就先道了谢,而后又致歉道:“这事是我连累了你……”
    沈瑜摇了摇头,转而说道:“你总该告诉我,宗博义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点青不肯提,沈瑜触了她的痛处,就也没追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今日之事后,沈瑜算是明白,这种事情是敷衍不得的。
    自打出宫之后,沈瑜的脾性就放软了不少,可如今看来,却并不全然是好事。
    点青早前是觉着自己能料理好,不用沈瑜插手,如今自知理亏,便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当初点青筹备茶楼事宜,挑中了宗博义来当这个说书先生,两人情谊暗生。早前宗博义不告而别,并非背信弃义,而是想要借着离京到山寺的机会跟玉成公主斩断关系,料理好事情之后,就又回来了。
    “他将所有事情都坦白告诉了我,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原谅,就赶上了这事。”点青苦笑了声,“玉成公主今日看我那目光,真真是动了杀心。”
    说完,她又向沈瑜道:“雁歌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了我,劳你费心了。”
    其实若仔细论起来,这事也怪不着点青,她只是在被欺瞒的情况下喜欢了宗博义。可偏偏这喜欢,就能要了她的命。
    玉成公主想是觉着受了背叛,又疑心是点青勾引了宗博义,才会有此事,便恨上了她。
    至于宗博义,此事皆由他而起,起初是隐瞒,后来倒是坦诚了,可又险些给点青招致杀身之祸。
    怎么算,都是一笔没头没尾的烂账。
    情之一字,当真是要命。
    “我虽为你解围一次,可若玉成公主真恨上了,我也不能时时救你。”沈瑜低声道,“这……”
    “阿瑜,你不必再为我费心。”点青脸色苍白,缓缓地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同宗博义商量好了,他仍旧回锦成公主那里,我离京。”
    沈瑜失色:“离京?”
    “对,”点青缓慢但却笃定地点了点头,“我不能再带累你了。再者,我这些年攒了不少银钱,也想到处去走走看看……总留在京中,也无趣得很。”
    这些年来,点青是她最亲近的知交好友,沈瑜多有不舍,可却也明白这是个好法子。
    毕竟就算宗博义回去,谁也不能担保玉成公主不会再起杀心,想要斩草除根。只有她远远地离了京,方才算是没了后患。
    见沈瑜脸色很是难看,点青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笑意来,安慰她道:“这事上我优柔寡断了太久,如今也算是拿定了主意,你不必担心。我明日便准备动身,有些话便趁此说了。”
    “我与宗博义之间,也说不上后悔。只不过他是身不由己,我是心不由己……多说无益。”点青放轻了声音,抬眼看向她,“阿瑜,照顾好自己,也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多谢你这些年的照拂,能有你这么个知交,我很高兴。等到过几年,我会回来看你的……”
    这件事情来得猝不及防,打了沈瑜个措手不及,去了去得猝不及防。两人秉烛夜谈,一觉醒来后,点青就已经离开了。
    她没让沈瑜送,也是想撇清关系的缘故。
    生意上的事情,点青也已经尽数交代清楚,可沈瑜看着青溪拿来的账本,却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身边的人本就不多,点青走后,就又少了一份惦念。
    没来由得,沈瑜突然有些消沉,但接踵而来的事情却让她没办法随心所欲,只能打起精神来处理后宅的事宜,料理生意。
    三日后,宋予夺回京,带着西域十国的使臣从长安街打马而过,引得京城百姓纷纷围观。紧接着又要安置驿馆,准备朝见、大宴的事宜,宋予夺分身乏术,几乎是住在了鸿胪寺。
    自打他说过先前那番话后,就像是昭示了什么一样,一切都与先前不大一样了。沈瑜一向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出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倒是高兴得很,心满意得地接受了朝拜,而后大宴了西域使臣。而正如宋予夺先前所料,紧接着提上议程的,就是复开古丝路通商的事情。
    一时之间,朝中热闹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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