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博言黑眸晶亮,如阳光下水波中折射的银白色光芒,他望着自家媳妇儿:“你怎么知道?”
顾羡又哼了声,看着那张脸心里来了气,伸出手指使劲儿捏了捏,贺博言嘶了声,“痛!”
顾羡拍了下他,“这动作不适合你。”
贺博言黑眸含笑躺在了床上,过了会儿,他起身把他的包拿过来,顾羡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贺博言把包递给她。
顾羡不解的看他一眼,贺博言扬起唇:“打开看看。”
顾羡虽困惑,还是依言把包的拉链拉开,往里一瞅,她愣住了,接着连忙把包的拉链拉上了,瞅着贺博言:“你真捡到钱了?”
贺博言躺在床上,双手相叠置于脑后,看了眼自家媳妇儿:“真以为是捡的呢?”
顾羡也跟着躺下来,怀里抱着包:“你倒是跟我说说,咋回事?”
贺博言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绞肉机的制造图纸卖出去了。”
顾羡猛地坐起来,贺博言连忙揽住她,柔声道:“小心身子。”
顾羡坐稳身子,急急的问他:“怎么卖了?”
在她看来这是博言辛辛苦苦研究出来的图纸,怎么能轻易卖了?怎么也要把图纸的各种权利攥手里啊!
贺博言把她抱在怀里,压低声音道:“卖就卖吧,有大伯母在,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顾羡抿住嘴,这并不是吃亏与否的问题,图纸是博言耗费脑力研究出来的,卖了今后就跟他没关系了,她心疼他,何况她根本不在意卖图纸那点钱。
“我能研究出绞肉机,还能根据绞肉机制作出豆浆机,今后就能研究出更多机器,不必替我可惜,何况豆浆机的制作图纸,我并没有卖。”贺博言安抚道。
顾羡拉着他得手,关切的问:“为什么非要卖绞肉机的图纸?”
贺博言脸上的冷意一闪而过,把媳妇儿紧紧抱在怀里。
王凯不知何时知道了他手里有绞肉机的制作图纸,把消息透露给了暑假时实习的机械厂林副厂长,林副厂长管生产的,他以为贺博言只是位农村来的普通大学生,没后台没靠山,即便学习成绩过人,将来可能是位人才,此时没成长起来,他也不放眼里。
来了省大,竟然当着班里学生的面,明目张胆的就说他的绞肉机图纸,是暑假实习他按照他的交代画的。所以这图纸的归属权应该是他,信誓旦旦的跟他说,有王凯给他作证,让他识相点,把图纸交出来。
贺博言虽然话语不多,但班里同学大多挺了解他,根本不信他会占用别人图纸。
陶舒城知道情况 ,嘲讽的看了眼王凯,小人一个。
贺博言冷笑着不为所动,绞肉机图纸怎么研究出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王凯只知道他有绞肉机图纸,却没见过,更没见过他做出来的实物,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哪怕没有李教授在后面给他撑腰,他贺博言也不惧他们。
王凯真敢联合林副厂长算计他,他就会让他知道,他贺博言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随便找出几点理由,就能让这两人丢盔弃甲,既然你林副厂长说这图纸是按照你的交代画的,那么其中几个主要原理是什么?它的外形是什么样的?涉及的主要配件的规格型号又是怎么样?
只要林副厂长能准确的说出一样,他不要一丝一毫报酬,把这绞肉机图纸白送给他。
他敢说吗?
他不敢,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绞肉机是个什么玩意,只从名字能猜出大致的用途。
但他为什么敢来省大找他,不过是被利益熏了眼,以为能威胁到他,也以为他一个农村小子,不敢跟他硬碰硬,只能认栽的把图纸给他。
偏遇到的贺博言是硬茬子,硬是不惧他。
原先只是想给媳妇儿研究个豆浆机出来,没想却做出了绞肉机,在陈教授的帮助下,找了家零配件厂制作了一批配件,装了几台绞肉机出来,就是李教授家里的绞肉机都是贺博言送的,这事学生里只有陶舒城知道。
王凯能知道贺博言手里有绞肉机图纸,还是贺博言在和陶舒城聊天时,无意中说出的,他听了就悄悄记在了心里,根本不知道这事学校的教授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也不敢把这消息给透漏出去。
绞肉机图纸贺博言揣在兜里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又出了这档子事情,他早已想把这图纸出手。
加上这事闹的挺大,李教授当然很快得到消息,在她眼皮子底下侄女婿被人威胁了,这事简直不能忍。
林副厂长望着眼面前气势汹汹的李教授,也是懵了,不是说是农村小子吗?不是说没靠山吗?怎么李教授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小子是她侄子?
他不傻,哪怕李教授再喜欢这小子,大不了把他当做自己喜欢的学生,多照顾些,也不会认作侄子。
所以,这小子真是李教授侄子?
如果李教授只是省大的教授,他根本不怕。
可李教授的男人是沈程凯,沈程凯是沈家人,先不说沈家人在省城的话语权,就说沈程凯,他听到消息据说要升为副省长了。这样的庞然大物,根本不是他一名小小的机械厂副厂长奈何得了的。
林副厂长冷汗直流,浑身发冷,恨不得把始作俑者王凯生剥了,如果不是他,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别说升官发财了,他这个副厂长还坐不坐得稳,都是问题,活了半辈子,临到中年了,竟然膨胀了踢到铁板了。
王凯却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去过贺博言家里,知道他一家子祖祖辈辈都是农村人,骨子里都透着土渣子味,怎么可能是李教授的侄子,他满脸的晦暗,哪怕学校里的教授喜欢贺博言,他顶多嫉妒,现在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恨了。贺博言何德何能让李教授这么维护他?
他不甘的道:“李教授,贺博言的图纸是在机械厂实习的时候画出来的,他怎么画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你不能因为他学习好,就包庇他啊!”
李教授不悦的看向王凯,按理都是她的学生,她不该有偏见,可是人都有喜好,原先不知道博言是她侄女婿,她就对他满意的不行,后来找到了羡羡,知道他是羡羡女婿,她不仅打心里满意他,对他更是比亲儿子都要爱惜。
不为别的,就为这孩子是羡羡对象,他好了,羡羡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贺博言同学品行如何,不仅我清楚,学校教授清楚,就是班里同学也清楚,先不说林副厂长根本不知道那绞肉机图纸有何原理,你满学校问问,问问他们相不相信贺博言同学盗用别人的东西?”李教授气势凛然。
王凯下意识看向班里,以为会看到一双双鄙夷的眼神,却没想到看到的竟是一张张望着贺博言关怀的脸。
他脸色阴沉,班里同学怕不是瞎子吧?贺博言他有什么好?竟然让他们这么相信他?
能考上大学的都不是傻子,都是成年人,大家有自己的思维判断,且不说贺博言根本没必要盗用别人图纸,就是贺博言说的,既然是依照你林副厂长的指示画的图纸,你身为当事人,你倒是说说图纸的原理啊?你都说不出来,还让他们怎么相信你?
何况,这么久的同学,贺博言虽然看着清冷,但班里同学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私下里真遇到困难了,他都会帮助一二,这样得人,他们不信,会信你一位经常看不起人的王凯?
别逗他们了。
王凯还待说些什么,林副厂长厉喝一声:“王凯,你原先想诬赖贺博言同学,我已经提醒过你,谁知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死心?”
说完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王凯猛然看向林副厂长,一脸的不可置信,林副厂长他,他在说什么?
林副厂长没管他,而是转过头看向贺博言,满脸堆笑着:“贺博言同学,你看今天这事闹的,都是王凯,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能冤枉你,这事怪我,怪我,怪我识人不明。”
王凯愣愣的看向林副厂长,不明白他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当时不是他要这样做的吗?
原先他跟林副厂长递消息,不过是想着贺博言抢了姜媛的心,他嫉恨之下要报复,让他白忙活,林副厂长却怕贺博言事后报复,安排了这一出,打算把贺博言打落到尘埃,让他滚出省大永久翻不了身。
现在他怎么说是他说的?
他看向周围,见同学们面露嘲讽,几位教授更是满脸的痛心与失望,又去看姜媛,她正满脸厌恶的瞅着他。
他只觉得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蚀骨冷意。
贺博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忽然淡淡的开口:“绞肉机的图纸私人并不能制作,给机械厂反而能发挥出巨大作用,我也早有打算贡献出去。”
林副厂长身子一僵,大冷的天额上冷汗顺着脸颊直直往下流,他磕磕绊绊得道:“你,你的意思是?”
贺博言说完就这样清清淡淡的站在那里,笔墨描摹的脸上挂着写意的笑,林副厂长看着那笑,却无端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这个地方这时刻,这小子说出这句话,他到底什么意思?
贺博言垂着眸,看着脚尖,在林副厂长焦急的目光下,缓缓抬起头,清淡的语调吐出的话语却让林副厂长心里咯噔咯噔跳个不停,“林副厂长既然这么想要这图纸,不如就把图纸让给你吧。”
让给他?
林副厂长摇头苦笑,他怕不是在做梦。
可是,他能说拒绝吗?
他不能。
李教授忽然开口:“这事情好办,既然你们一个想要,一个愿意给,事情就这样定下吧,咱们去学校会议室里谈吧。”
说完她平静的看了眼王凯,王凯肩膀一缩,那一眼他虽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他知道,他毁了。
顾羡听完贺博言的话,久久不能回神,拉着他的胳膊就问:“林副厂长这是强买?为什么非要卖给他?”让他占那么大便宜?
贺博言就拉着她的手:“咱们自家没有厂子,省城几家机械厂基本都是国有的,如果把图纸给他们,咱们不可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便是出钱买这图纸,也没多少钱。”
卖给林副厂长则不同,他这么大把柄在他手里,还有大伯母在旁边看着,他非但不敢压价,还要上赶着给他送钱,即便厂里出不起这个价格,他自己还出不起吗?
何况绞肉机不难研究,时间久了,别人研究出来,也就失了价值,卖了还能得些回报。
顾羡怔然,“所以,这图纸到底卖了多少钱?”
贺博言把包从她怀里拿出来,拉开拉链:“这里面有四千块钱。”
这有很多吗?
顾羡懵懵的,实在后世她手里何止四千块呢?所以重生后,她即便挣再多钱,情绪也没多大起伏。
虽然她不知道绞肉机图纸的价值是多少,但也知道肯定不止这么些钱。
四千块!
在后世能做什么?她给侄女买两套衣服的钱。
而她家博言辛辛苦苦几个月的研究成果,就这么四千块轻飘飘的卖了。
她都替他不值。
贺博言摸摸她的脸,把钱掏出来,塞到媳妇儿手里,温声道:“这些钱还是看在大伯母的份上多给的,如果卖给其他人顶多两千块……不过还不止这些,林副厂长为了买到我手里的图纸,竟然不惜把他一处院子算在了里面。”
顾羡挑眉:“你是说?”
贺博言嘴角勾起:“大伯母的身份虽然在省大没多少人知道,但林副厂长绝对知道,有大伯母插手这件事,而他又是完全理亏方,他为了保住职位也会想办法封住我的口,这套房子就是封口费。”
顾羡却有点担忧:“这事会不会影响到大伯母?”
贺博言摇头,看着她说道:“一个国营厂的副厂长工资虽高,但绝对置办不起这么大的院子,我去看了那院子比咱家这院子都大,显然不知是他贪污了多少钱才买到的。他愿意花费大代价购买我的脑力所得,我为什么不能要?同大伯母又有何关系?”
大伯母从头到尾可没说过一句威胁的话,跟林副厂长谈条件的,不过是他,一个农村普通小子。
顾羡放心了:“只要不影响大伯母就行了。”
可顾羡也没那么天真,今天闹这一出,省大的人对贺博言的身份肯定有所猜测,不过那样也好,省的那些牛鬼蛇神以为博言没有靠山,都来欺负他。
贺博言黑眸里满满的笑意,说道:“虽然这事确实不地道,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如果他不来招惹我,又怎么会无端失财。”
顾羡瞪他:“哪里不地道了?起码你没让他失去工作,以他的性子,今后还会贪污,不过一套房子,他顶多心痛一下,根本没影响到他的根基。”
贺博言摇头,林副厂长今天做的事绝对有失水准,还有可能是这么多年的高位生活,让他膨胀了,存了侥幸心理。
大伯母当了多年的官夫人,深谙人们的心里,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这一幕,想来不用多久就会传到机械厂的高层耳里,那时即便她不找他算账,想来他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顾羡又问道:“王凯怎么处理的?”
贺博言垂眸,淡淡的道:“这件事性质太恶劣,原先学校要开除他。不过我给他求了情,只记一次大过,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我道歉。”
顾羡愣愣的看着他:“这比开除他还狠。”
毕竟开除他后,他可以离开这里,重新换个地方生活,不开除他,哪怕为了大学文凭,他也要在学校里待下去,时时刻刻都要忍受着师生们异样的目光,这样的日子,怕是心里再坚强,几年时间也会受不住。
贺博言瞥她一眼:“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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