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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行吧!我们也没必要跟扬州城那么多人去耗,毕竟咱们手头的资源有限。”我笑着说道:“给老陆和两个洋人的货物准备地差不多了,他们打算走了……”我跟他说着跟南洋做生意的事情,他吃完漱口,我站起来跟着他一起回房。门口吟风说道:“爷,奶奶,热水已经送到房里了。”
    “快去睡吧!时候不早了!”我拍了拍吟风的肩膀。
    我躺在床上,常远一上来就紧贴着我,咱们家这张床,原本蕴儿一起睡的时候,蕴儿一个人占了大半张,我俩其实只要一个小角落就足够了。他摸着我肚子,此刻肚子里的小人头顶了一下,刚好顶到了他的手,他兴奋地说:“燕娘,你看,你看,他在动。”
    “都成夜猫子了,只怕出来以后成了夜啼郎可怎么办?”我嘟囔着对他说,他嘿嘿一笑说:“我来哄!”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我躺平了呼啦啦开始睡觉,凌晨起夜,常远听见我的动静,睁开眼道:“我陪你去!”
    “你也当回事情,这点子事情还要你陪着?”我笑出声,心里是满满的甜蜜。等我从净房里出来,上了床来,他将我的手包裹在他的手里,我靠着他的头继续睡。
    常远回来,不仅仅是他自己回来,还带回来了一堆执行力超强的人,一下子让我觉得压力减轻了不少。
    腊月寒冬,家里杀了两头猪,我指导着姑娘们炒花椒,腌咸肉,常远去了山阳,等他晚上回来吃饺子。蕴儿蹦蹦跳跳,手里拿着鸡毛毽子,假装在踢毽子。
    小九儿甩着绳子跳绳。一切显得按部就班且生机勃勃。
    我坐在凳子上,拿了把瓜子和阿娘聊天。吟风从外面走进来,我看她脸色不愉,招手让她过来坐下,问:“怎么闷闷不乐?”说着抓了一把瓜子给她。
    “没什么?”她跟我说道,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阿娘看着她说:“咋了?是那个秦久安欺负你了?”
    吟风不像之前那样含羞,认真地说道:“没有,太太您以后不要拿这个打趣了!”
    “吟风丫头,咋啦?”我问她,觉得好生奇怪,她和秦久安之间的情愫谁都看得出来,更何况他又是老赵的门生,老赵这个人通情达理,想来他喜欢的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们自然乐见其成。
    “没事,奶奶!”她这么回答,看起来是问不出来。我也不强求,让她去跟秀芳她们一起做饭去,姑娘家的心思有时候很难猜,干脆就不要猜,我看她一个劲儿往里去。
    但是阿娘明显不这么想,她道:“这孩子!是怎么了?”说着就起身跟了上去,我便跟过去一起瞧瞧。
    跟上进去,其实吟风我是当自己家的姑娘看待的,她跟春桃和杏花住了一个院子,她住正屋,阿娘敲门道:“丫头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吟风的眼睛红彤彤的,明显是哭过了,这下可让阿娘着急了问:“丫头,哭什么啊?”
    吟风抹了抹眼泪,故作坚强道:“没事!没事了!我已经想明白了。”
    “你一个人想,也未必能明白,跟我来说说,咱们参详参详!”我跟她说道:“是不是那个秦久安说了什么不得当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她摇了摇头道:“奶奶,我想明白了,是我心高了,以后别打趣就是。”她话虽然这么说,可脸上的委屈却骗不了人,我推着她道:“进去,说与咱们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
    阿娘千哄万骗才从她嘴里挖出来事情的原委,她昨日见秦家在吃麦麸粥,就想着这兄妹俩刚过来,所以手头紧,艰难。今天就从家里面拿了些米粮过去,想要接济他们一下。到了他们安置的门口,听见里面兄妹俩正在说话,因为话里带着她了就停了下来。
    那秦家姑娘说道:“昨日吟风姐姐说会拿些米粮过来,我们且等一等!”
    “以后你少拿她的东西!”
    “哥哥为什么这么说?姐姐为人一片好意。以后等我们宽裕了还她就是了,再说了,姐姐对哥哥有意,难道哥哥不知?我看哥哥对姐姐也有意啊?”
    吟风将这些话学来,我点了点头:“秦家的小姑娘说的没错,这不是什么事儿。
    “这确实不是事儿,可那人却说,月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过了年若是进京赶考,能登上两榜也是可能。若到那时,再差也能外放为县官。吟风姑娘样样都好,只是这出身太低。做我的正室,日后与人交际也会成个问题。要是做个妾室,我心里更是觉得亏欠。不若将她当成救命恩人来看。等以后我若是能发达了,还她的恩情,倒也干净。”吟风将这些话学了出来。
    我问她道:“那你当时直接回来了?”
    “没有,我敲门进去,将米粮给了他们,再回来!”吟风说道:“他这些打算也是对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本就出身低微,也怨不得别人。”
    我想张口对她说,你看看我。一转念也没什么好说的,在旁人眼里常远当初和现在都是有各种缺点,那秦久安虽然清贫,却是正儿八经的举人。
    阿娘却是一拍桌子道:“凭什么瞧不起人?若不是你将他们带出来,现在他在扬州城,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指不定连命都没有了。吟风丫头,你是我领回来的,从小跟着英英一起长大。我将你认在我膝下,做个养女。”
    “太太对吟风的好,我感激不尽,只是这样岂不就是跟那人在明说,我为了嫁给他,所以才来这么做的?人若是看重我,即便是千难万难也会想办法。说白了他有这些种种的顾虑,不过是我在他的心中没那么重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
    “丫头,即便是你不嫁给他,我认下你来又如何?这本就是我心中所想。”阿娘把话说到这里。
    我看吟风眼泪包在眼睛里,叹息一声道:“吟风,你还记得我那干弟弟林明祁吗?”
    吟风看向我,我与他说道:“听你这么说,这个秦久安跟那林明祁可能真的如出一辙,这种人放开更好,为了他不值得。”我拍了拍她,在京里读书那会儿,林家母子从不避讳,将我当成是林明祁未来的媳妇,能夸能赞从不吝啬,反而倒是我,时常会撇清一二。等到明祁高中结果是什么?
    吟风听我说完,她看向我,我说道:“婚姻这个事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为了家族的传承。男女有意自然是好事,但是跟自己的前程比起来,实在不值得一提。这个人你放下,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我真特么懊悔,为什么要提明祁,晚间常远回来的时候,跟了葛筠回来,同时来的还有林明祁,他被上头任命为新任的镜湖知县。
    第118章
    常远在前厅招待他们, 不过就是平日里的一些家常菜,并没有多添什么。我带着孩子和姑娘们在后面吃饭。秀芳的手艺越发长进了, 这一道白切羊肉烧地刚刚好, 没有膻味,只有羊肉的细腻和鲜香。
    我吃完饭,裹了狐裘牵着蕴儿带着九儿到园子里走走, 园子里的一树腊梅开得旺盛, 夜色之下暗香浮动。
    两年时间九儿这个丫头,脑袋上的两个垂髫小髻, 加上她圆润的小脸蛋和被太阳晒的麦色皮肤,已经从一个城里姑娘,直接成了乡下小丫头。不过整日在田里疯跑,吃进去的东西渐渐地也就不那么长肉了, 看上去略微胖了一些, 显得很是可爱。
    小丫头笑地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儿,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举高高说:“嫂嫂,给你!”
    要了命的,我还没惊喜,蕴哥儿已经扒拉住我的腿, 流着哈喇子,对我叫着:“娘!”晚上吃糖, 想得美,我从九儿手里接过糖, 捏了下她的小鼻子说道:“嫂子收着了,不过你这丫头晚上不许吃甜食!”
    我跟九儿说,九儿急忙辩解说跟着雯雯出门,一个哥哥买了送给她的。我还没细问是什么样的哥哥,臭小子已经扯着我的裙角,叫着:“阿娘,我要吃糖!”
    “不许吃!”我虎着脸,如今他知甜知咸了,就成天找糖吃,到时候有了蛀牙可怎么办?他看见我不高兴了,索性先瘪着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常远推开窗子问道,那小子一看见他爹,叫道:“阿爹!阿娘坏……”他也不说下一句,一脸被我欺负的样子,哭得惊天地泣鬼神,恶人先告状就是这样吧?
    常远从里面走出来,他后面跟着明祁和葛筠,明祁比前两年更加拔高了,整个人开始从少年往青年样子发展,显得沉稳了许多。而葛筠,又黑又瘦,整个人比之前所见更加憔悴,嘴上一大片的燎疱,这是累过头了?
    蕴哥儿抱住常远的腿道:“阿爹,问阿娘要……要……”
    “要什么?”常远捞起他来问。
    “要糖!姑姑给!”他已经能清楚地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
    常远给了他一个爆栗道:“男子汉,吃什么糖!跟阿爹进去喝酒!”说完将他抗在肩上,指着葛筠道:“这一位你还记得是谁吗?”
    这么小的孩子,记忆能力比股民不会好多少,他居然还想要他认出人来,不过蕴哥儿叫道:“葛伯伯!”这奶声奶气的叫声,让葛筠展颜道:“小公子真是聪慧过人!”
    明祁先上前一步叫我:“阿姊!”
    我对着蕴哥儿道:“叫舅舅!”
    “舅舅!”他叫完,就被常远给往书房带,我对着常远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带孩子回房?”
    常远倒是无所谓地一笑道:“都是熟人,刚好你与明祁也许久不见,姐弟见个面,聊两句!不论怎么说,林明祁是我的干弟弟没错。他来赴任前,看看我这个姐总归是天经地义。
    常远拿了桌上的酒蘸在筷子上喂蕴哥儿,小子被他喂多了已经习惯,所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倒是皱起眉头道:“孩子还小,别让他多沾酒。”我虽说对酒很是喜欢,不过很少醉酒。绝大多数的东西都不能过量,所谓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
    我瞧着明祁在看我,我笑着问他:“明祁,你家姑娘已经快一岁了吧?”
    明祁坐在那里道:“八个多月了!”我不知道他还在纠结什么?为什么要来趟镜湖这趟浑水?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好好地过日子要紧?
    刚刚将镜湖稳定下来,就派人过来?所以咱们去捡扬州便宜,指不定一旦安定下来,立马有人过来。太子好盘算,若是不反,还真不能拒绝。若是反,又不是时候,还派这么个人来,他不知道我们之间那些故事?纯粹来恶心咱们的吗?另外,明祁的大姨姐不是宫里的淑妃娘娘吗?有个皇子两三岁,这个时候投靠太子是什么意思?表明了黄家支持太子?跑这里来表忠心了?
    这个时候正在端着酒喝的葛筠,笑着对我说:“恭喜弟妹!”,这恭喜让我觉得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之感。我一转念,大约他说的是我有身孕一事。
    我说道:“也是时候给蕴哥儿添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了!要不孩子之间岁数差了太大玩不到一起。”
    “哦!那边是双喜临门了!除了弟妹有孕。另外有一大喜,殿下亲指,耀亭贤弟接任扬州知府一职,正四品。扬州乃是天下盐运中枢,天下半数钱财从扬州过。”
    啥?我真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了。扬州知府跟我前世的直辖市市长一样的地位,都是以后要进内阁储备的人选。当然这是太平时候,扬州知府当过之后,不是去户部就是去礼部任职。不过现在是什么时节?
    常远原本的五品,滚过来做一个知县,那是降了几级,然后又从知县直接升天下第一府的知府。敢情当这官职是过山车呢?我心内冷笑,再说了如今扬州被围困,他这个知府,如何知?
    我面上露出欢喜道:“多谢大人,想来也有大人的保举之功。扬州知府乃是天下肥缺,不知道什么时候扬州城之围可以解?扬州之围解了,我家阿远也好到任不是?”
    葛筠微微一笑道:“扬州既然交给耀亭了,扬州之围自然要耀亭一起想办法解决。在下这次过来正是为了此事。若非是扬州有难,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不是?耀亭之前对我言道,他努力想要脱离武将世家,他想要做文官。我将这些话说给太子听了,既然耀亭的志愿在此,太子也愿意送耀亭一程。如果他能将扬州拿下,如海陵这样安定下来,入阁指日可待。这样一来,常家可就能彻底地从了文,如了他的愿,也如了定西伯的愿。”这些话说出口,葛筠转头过去看向常远说:“耀亭你说呢?”
    “只怕我才疏学浅,辜负殿下厚望!”常远这话意思上,他是接受了这个安排。他去解扬州之围?对于上面来说,解不了,那是正常。万一要是解了围呢?此起彼伏的□□,正是让上头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以后就成天镇压这些?他说前世他外祖干这个事情,难道这辈子他要来做这个?
    葛筠脸色愉悦,拍了拍常远的肩膀道:“耀亭啊!你这个年纪出任扬州知府,是本朝开国以来未有的。正是你一展抱负的时候。”他笑地嘴有点大,嘴上已经结痂的燎疱崩一颗血珠冒了出来。他掏出帕子压了压嘴,我看那帕子上绣着兰花,不像是男子用的,倒像是闺阁女子的。不过媳妇的帕子,会这么带在身边吗?我自认和常远关系亲密,也没见他带我的帕子。
    “我定然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
    “姐夫被委以重任,殿下又让我过来协助姐夫,是殿下对姐夫的信任。”明祁走过来说道,他说的这些话就是笑话。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当初发生的事情,我和他没芥蒂,可能吗?常远作为一个男人,他不介意?太子将他派来就是为了膈应之外,还有的一层意思,恐怕是知道他不会与我们同心协力,就是插了个内应过来。
    “可惜殿下信任地太晚了!如今说这大局已经到了病入膏肓,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却是要高人来力挽狂澜。”我叹息出声。
    常远对我说道:“燕娘,为人臣子的,自当粉身碎骨以报君恩。如今之难,再难该做的也必须要做不是?”我低头不语。
    葛筠对我说道:“弟妹莫要太过于担忧,如今形势虽然凶险,但是朝廷必然会给这里全力的支持。你身为耀亭的贤内助,当给他鼓励安慰才是。”
    我抬起头招手对孩子说道:“蕴儿,让伯伯和阿爹一起商量事情,我带你回了!”
    常远拍了拍孩子的脸道:“跟你阿娘回去!”这一提,小家伙又跑我这里,摇着我的手道:“阿娘!糖!”这是还没忘记呢?我带着孩子出门,身后却是明祁跟了出来,转了道弯,我手里提着灯笼,带着孩子。
    他在我身后叫:“阿姊!”我转头问他:“有事吗?”站在廊檐下问他。
    “无事,只是见到阿姊,想起当初在扬州的时光!”
    “说起扬州,刚好当初为干娘治病的小白大夫也在海陵,你明日去见见人家,好好谢谢他才是。”我说道:“那就明天吧?你明天不离开海陵吧?”
    “不会,我在海陵!”
    “那就好,明天你自己去延寿堂见见他,我让寄杉带你去。”我牵着孩子的手,要带他走,明祁又拦住了我的去路。
    “还有什么事情?”,我看向他的眼神发冷,我与他愿意维持一些明面儿上的功夫已经是够客气的了,当初赠与他那些银两,就是为了拗断我与他们母子的一切关系。他难道以为叫了一声“阿姊!”我就真是他的亲姐了?
    “阿姊,你们许久没见,我们多聊几句。”
    我皱着眉头对他说道:“其实从当初我将你们送走,我和你们母子已经断了关联。如今这些不过是面上维持一二,你还当真你我之间有话可讲?”
    他欲言又止,并未再开口。我带着孩子回了院子里。
    第119章
    常远回房, 我靠在窗口的榻上拿了本书看。瞧他进来,我问他:“两个人呢?都安置了?”
    “嗯, 送他们去驿馆了!”他脱了外衫。挺好, 可不就是该住馆驿吗?
    我放下书,坐起来,手搭在他肩上道:“恭喜啊!荣升扬州知府。”
    他拍了拍我的手道:“同喜啊!以后还是内阁夫人!这次太子自以为下了血本了。”我记得前生, 被上头要求做一个演讲从零开始一年之内做到营销额一个亿, 当时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不是开玩笑吗?画大饼吗?无非是上头给下头画, 下头给上头画。我记得那时候,闷在家里一天,穿着睡衣,盘腿在沙发上, 颜色丰富的图表加上详尽的叙述, 这个大饼我做了整整三十页。
    最后成功了吗?我只记得资源是下拨下来了,但是所谓的一个亿,那是一年以后的事情,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我说道:“空麻袋背米,这还叫血本?”
    “所以我说是自以为,他连个扬州知府的空衔都肉疼着呢!”常远靠在我身边揽着我。
    我靠在他胸口问:“那你的打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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