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度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自己这位叔母是弯弯绕绕的心思太多,还是该夸她一句处事周到、心思细腻——能忍了两年多再提、掺和上各种似真亦假的名目,旁的什么都不避讳,倒唯独把避陵山之谜这一点的嫌洗了个干干净净。
这份心思,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真不愧是郇相手把手教出来的。
“陛下,”傅长沥却被宣宗皇帝这么一句颇怀沧桑的感慨吓得直直跪下,扶剑宣誓道,“长宁侯府阖府上下,忠君爱国,只效忠陛下一人,绝无他念!”
“朕知道的,”裴度眼睫微垂,淡淡地看了地上的好友一眼,平静道,“若是没有你们,父皇当年怎会容忍朕发展若此……朕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一时念起,心生感慨罢。”
“好了,不说这些了,走,去西山。”
作者有话要说: 武初三杰:武宗+郇相+长宁侯
这是一个点家杰克苏男主带着一群好兄弟闯天下,结果儿子似阿斗,然后把孙儿坑的不行……男主就是那个可怜的孙儿(点蜡)。
下章钟妹出来~
第30章 敲打
钟意的马车从后门驶入承恩侯府后,人还没完全从车上下来,就见一丫鬟急匆匆地朝着自己的方向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五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快快,趁着乔杭姑娘还没走,五姑娘快快随奴婢过来。”却是刚刚被承恩侯夫人林氏指到钟意身边的婢女乍雨,她一边说着一边咋咋呼呼地过来扶住钟意就走,匆匆急急道,“五姑娘快些吧,若是再耽搁会儿,等到乔杭姑娘真走了,五姑娘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等等,”钟意小心翼翼地挣脱开乍雨热情的手,打断她风风火火的步调,奇怪地反问道,“乔杭姑娘?那是 ……?”
“哎呀,五姑娘瞧奴婢这记性,”乍雨反手拍了自己脑门一下,对着钟意傻笑道,“乔杭姑娘啊,那是打从燕平王府过来的,说是来找五姑娘您的呢。”
“方才乔杭姑娘过来时,夫人把人请到了真趣堂去亲自招待着,乔杭姑娘带了好些珠宝首饰过来呢,说都是王妃娘娘赏赐给五姑娘您的,她此番过府而来呢,也是特为寻五姑娘而来、有话想要单独与五姑娘说呢,”乍雨也不管钟意听得来不来得及反应过来,噼里啪啦连珠炮一般先把自己想到的话一股脑全给倒出来了。
“听奴婢禀说五姑娘不在,夫人便着急忙慌地派人到处去找,后来知道五姑娘您是为了给世子爷的文房四宝挑绣线,亲自去正阳大街上的绣坊寻了……”
“嗬,五姑娘当时您是不在,没看到,夫人那时候的脸色啊,刷地一下就黑到了底儿。”乍雨捂住嘴,噗嗤噗嗤地笑个不停,一边笑还一边得意地用胳膊肘拱了拱钟意,眉飞色舞道,“库房管账的那几个老东西这回被一口气撸了个底儿掉,呸!看人下菜碟的狗东西!该!”
“奴婢看啊,要不是碍着有乔杭姑娘这个客人在,夫人能当场发作了那几个惯常会作威作福的老货好几个板子去呢!”
乍雨长了一张秀色秾艳的脸,先前与还晴一起被林氏赐到钟意身边时,二人一秾艳一清丽,倒也算是姝色各异、相得益彰。
不过一段日子相处下来,钟意便十分无奈地发觉:这两人之所以会被从林氏的真趣堂里分派到自己身边,或许不仅仅只是因为二人容色过人的缘故。
乍雨、还晴两个,一个性子太闹腾,整日吵吵的人脑壳疼,一个脾气太木讷,三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个闷屁来。
尤其是乍雨,她不说话时还好,单看着那张秀色秾艳的脸,倒也不失为一道美人美景,可但凡一张嘴就不行了,十回里有九回都能让钟意恨不得立时拿针缝了她的嘴巴去。
就比方说现在,迎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仆妇都要与她们主仆二人撞个正着了,乍雨还毫无所觉,仍拽着钟意嘀嘀咕咕地说着今日这事儿她看着是有多么多么地解气。
这时候她倒是又不着急催钟意赶紧走了,浑似先前那个莽莽撞撞地跑过来拽上人二话不说走的不是她一般。
——乍雨姑娘这想着一出是一出的本事,也真是绝了。
钟意轻轻地在她手背上拍打了一下,示意她先别说话,抬头看有人过来了。
“奴婢乔杭,见过钟姑娘,给钟姑娘请安。”一个钟意遥遥望着便觉眼熟的粉衫女子领着燕平王府几个仆妇一起,从不远处袅袅向钟意面前走来,福身行礼,客气寒暄道,“奴婢冒昧前来,未曾提前知会贵府,若有冒犯不便之处,还望钟姑娘海涵。”
“乔杭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对方一抬头,二人一对视,钟意便认出来了:这位乍雨口中念叨了许久的“乔杭姑娘”,正是那天在林府时,到听粹院里领着钟意去见燕平王世子的那俊俏丫鬟。
再看此人衣着谈吐皆是不俗,料想应是燕平王世子身边得脸的一等大丫鬟,钟意当即笑吟吟地领着人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口中歉疚道,“不知姑娘要来,先前出了一趟门,赖得姑娘好等。”
“钟姑娘这话说的,可是太过折煞奴婢了,”乔杭也不是那木讷不通人情的,看钟意说话间有主动与她亲近的意思,也亲亲热热地与钟意顽笑道,“这钟姑娘是主,奴婢是仆,自来只有下人等主子的道理、哪里有主子给奴婢赔不是的说法?”
“钟姑娘再说这等话,奴婢待会儿回了王府,可就只有去世子面前自请受罚这一条路了。”
二人一边走一边有说有笑地契阔寒暄着,三言两语间便已经走到了钟意的小院子外,一进门,钟意就先被里面堪称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狠狠地震了一震,错愕难忍间,乔杭已先向她再福身行了一礼,面色歉疚、言辞诚恳道:“先前在花厅久坐无趣,想着既然是要等钟姑娘回来,便干脆请示贵府的侯夫人,先到了钟姑娘院子里等着。”
“又见这地方很多王妃娘娘送来的赏赐都正好用得着,奴婢便斗胆做主,给钟姑娘添了几方摆件,改了几处摆设……钟姑娘若是不喜,奴婢这便叫人去重新拆了换回来。”
钟意心里梗了梗,什么话都让对方说完了,她若是真提出要换回来,反倒是显得她脾气大不好相处了。
钟意心中其实很是不悦,但见乔杭神情间似乎也有惴惴不安之色,估摸着对方也不过是个听命行事的,倒也不好直接说什么,只能勉强笑道:“既然是王妃娘娘的赏赐,必然个个都是极好的。”
“我惯常不大会摆弄屋子里的这些东西,只是躲懒照着林姐姐的那一套学过来罢了,乔杭姑娘改便改了。只是林姐姐对她屋子里的东西素来上心,一笔一墨都是细细琢磨过的,乔杭姑娘日后若是到了林姐姐的院子里,怕是最好不要直接上手动里面的东西。”
乔杭眼底的颜色深了深,都是千年的狐狸,也不用给彼此唱什么聊斋。她自然听得出钟意字字句句,话里话外,都是在拿林府那位敲打她。
——倘若今日站在这里的换成了林照,再给乔杭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乱动人院子里的东西的。
不过,若是换了林照,王妃娘娘也不会派她来做这样的事儿啊。
“钟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记在心上了,”乔杭细细地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笑了笑,隐晦地向钟意暗示道,“只是以奴婢的资历,怕是去林府这样的好差事,也轮不到奴婢身上。”
——乔杭这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乔杭说自己“没资历”去林府,但却奉命来承恩侯府见了钟意。这派过去人的身份,往往昭示了要去见的人的身份,钟意与林照身份有别,尊卑有差,本就没有什么好比的。
二是乔杭道去林府是“好差事”,既然是好差事,自然没有上赶着给人家拆家、惹主人不虞的道理,也就意味着,钟意受着的这等“厚待”,可能是上面嘱咐过,独她一人要享的。
钟意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寡淡了许多,但还是开口请了乔杭一行进屋吃茶,这回两人间的气氛便不自觉地冷凝了下来,钟意虽然也不是拿不出“唾面自干”的态度来逆来顺受地任人揉捏,况且从本心来讲,她也不愿因为这件事与燕平王府起什么冲突、让燕平王妃对她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意见……
但纵然是个泥人也要有三分土性,脑海里虽然知道该如何理智地规划自己的言行,但那终究也只能是暂时在脑子里想想了,情感上面对着自己不过出了一个门、再回来就变得没有一处能熟悉的院子,钟意心里实在是止不住地憋屈。
一阵一阵的郁躁与反胃感往心头涌,让钟意无论如何都难以在短时间内调整好心情,与乔杭等人继续“言笑晏晏”地交谈起来。
似乎乔杭也觉得今日这事做的着实有些欺负人了,不尴不尬地坐在这里喝了半盏茶就起身说要告辞了,钟意送她到了门口,她反倒又站定了,用眼神尴尬地暗示了四下的丫鬟仆妇,作出“可否借一步说话”的神色来。
钟意实在是不明白她既然有话为何不能方才在屋子里时便直接说,但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快走两步引着乔杭进入了一片梧桐林间,借着高大林木的遮挡以作隐蔽,回头再吩咐了两句屏退了跟过来的丫鬟仆妇,神色冷淡地开口道:“不知道乔杭姑娘有什么话想与在下说?”
“钟姑娘!”乔杭左思右想,犹豫半天,竟然作势要朝着钟意的方向直直地往下跪,钟意哪里真能让她给自己跪下了,赶紧伸手扶住,半扶半拖地掺着人起来,许是看钟意面色不好,且手上很坚持,乔杭怕真惹恼了钟意,也不敢多作这些虚头巴脑的行径了,哽咽着低低道,“钟姑娘心里若实在过不去,就把这事儿记怪在奴婢身上吧!”
“这事儿实是奴婢处理得不应该,竟让王妃娘娘知道了林府那天的事情不说,还没能拦住王妃娘娘的意思,让钟姑娘平白受了今日的这份委屈!”
听乔杭这么说,钟意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是因为林府的那包“红豆糕”,让燕平王妃对自己生出了不好的印象。
怕是如今在对方眼里,自己已被妖魔成了个烟视媚行、妖妖娆娆的祸水模样吧。
第31章 不恨
钟意自然知道,乔杭当该是没有那个资格敢直接对她的院子指手画脚、大拆大改的,她之所以能这么做,身后必然是有王府的主人示意。
只是钟意方才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在林府那日燕平王妃待她尚且算是“和蔼可亲”、“慈爱有加”,这才过去几日,自己怎么就突然招了燕平王妃的嫌,惹得人家不快,要用这种算不得多高明的手段来提醒钟意“注意自己的身份”了呢?
闹了半天,原来还是为了那包红豆糕。
先是惹得林宵无故跑来对着钟意发疯,再是害得燕平王妃对钟意印象欠佳,钟意一时都忍不住觉得那包红豆糕与自己八字不合,燕平王世子专是做来故意克自己的了。
不过想想也知道这念头实在是很无稽的,钟意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认命道:“那日确实是我与世子有所逾矩,王妃娘娘既然知道了,觉得我妖娆不端庄,也是理当如此……”
“我自是认得清自己的身份,知道以我这般卑微的出身,能嫁入燕平王府,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报了。对于王妃娘娘,只有无尽的感恩仰慕之心,绝没有过半分忤逆不顺之意。”
——别说燕平王妃今日只不过是派了几个人过来改改钟意院子里的摆设罢了,倘若来日燕平王妃看钟意不顺眼,想把她整个人都“改一改”,钟意也没有推拒的权利。
钟意想到这里,实在是觉得无力得很,也无趣得很,从赵府的大夫人到舅母林氏,从承恩侯府再辗转到燕平王府,她好像总是逃不开被这些上面的“夫人”们以各色看狐媚子的眼神提防打量的命运,也总是逃不过被她们放在手里任圆任扁随意磋磨的份儿。
这种一眼看得到头、恍惚间好像与前世也没有什么区别的日子……钟意有时候想想,都不知道自己侥幸能得以重活一次,究竟活出个什么意思了。
因位卑而隐忍,因势弱而顺从,为了一个睡梦中希冀着的可能会有的“美好”结局而在林氏手下乖巧听话了两年余,最后的结果呢?本以为婚姻会一把是打开承恩侯府牢笼的钥匙,结果走出去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一个虐待成性的男人。
这下连性命都成问题了,不得不再披坚执锐,扔下脸皮、踩着自尊,茫茫然地四处求助。
现在林氏不成问题了,问题换成了燕平王妃。
或许是能讨好得了的,或许是讨好不了的,谁又能说得准呢,人心里的偏见是那么的坚固,从出生起就先以彼此的身份为界划出了各色条线,钟意也许踽踽独行一辈子,都跨不过其中的任何一条。
其实今天这委屈受得倒也并没有什么,但就如压住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让钟意感觉没意思了起来。
她就是很突然、很暂时、很任性地不想再讨好任何人了。
哪怕就放纵这么一刻也好,钟意已经感觉自己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只是还请乔杭姑娘转告王妃娘娘,”钟意的神情里添了分明显的倦怠,蔫蔫道,“我一向自知身份,只是世子殿下与我的,我也不敢不要;世子殿下不给我的,我是更不敢去伸手的。”
——所以,何必呢,真要是这么看不惯,不如先管管好自己的儿子。
乔杭听得大为尴尬,这回连礼都没行好就着急忙慌地转身走了,像是生怕自己迟了一步,就会从钟意嘴里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大不敬之言一样。
钟意在燕平王府的人走了很久之后都还站在梧桐林里没有出来,她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整理一下自己阴郁的情绪,把它们深深地埋到最下面去,不然钟意怕自己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结果刚刚整理好心情,绕过一棵梧桐树往自己院子那边走,便直接撞上了一道清隽高瘦的身影。
对方也不知道站在这里有多久了,看到钟意望过来,也依然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像是在深深地压抑着什么痛苦一般。
可那真是太好笑了,钟意忍不住想,我又拿什么东西去同情人家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痛苦”呢?我们这院子里的五个所谓姐妹们之间最深的痛苦,不都是因为这个人而起么?
因为他,才会被强加于那般的姻缘。
钟意知道她在迁怒,也知道她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的,但没有人是圣人,此时此刻,在钟意被自己未来的婆母用近乎于“侮辱”的方式挑剔过之后,再回想起自己刚刚回来时那个卑微的“不与人为妾”的渴望,钟意便很难对着骆琲摆出好脸色来。
“五妹妹,”出乎意料的是,似乎是感受到了钟意目光里不加掩饰的不喜与敌意,骆琲沉默了半天,却还是主动打破了沉默,然后一开口便问了一个让钟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你恨我么?”
钟意咬了咬牙,勉强地牵扯着脸颊上的肉很难看地笑了一下,冷淡道:“表兄何以说出这样的话?舅母一向教导我们,我们乃是一家人,一荣俱荣……”
“不管你恨不恨我,”骆琲轻轻地打断钟意,平静道,“我自己,却确实是很恨骆翀云的。”
“二妹妹嫁到王家去,三个月后便诊出了喜脉,六个月的时候人就没了,可甚至一直拖到她尸骨都臭了,王家才姗姗来迟派了个人过来报丧,”骆琲闭了闭眼,脸上掠过一丝明晰的痛楚,轻轻道,“我赶过去收殓的时候,尸身已经完全肿了,半点看不出她曾经的模样,不,应该说是半点人样都看不出了……她肚子里甚至还怀着王家的孩子,可竟然,可竟然,人就这么没了。”
“那时候,我便对自己发誓,绝不会允许家里的任何一个姊妹再重蹈二妹妹的覆辙了,”骆琲轻轻道,“定西侯府的事儿,我知道我执拗不过母亲,便只能蜿蜒曲折地求到了韩老那里去,韩老心善,爱惜后生,终究是不忍看我埋没,我考中贡士,本以为有这功名加身,母亲不急着让我承袭祖职,定西侯府的事情便也算是过去了。”
“没成想,走了个定西侯府,还能再来燕平王府,”骆琲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你们一定都很恨我吧,就算你们嘴上不说,心里不想,夜深人静的时候,苦到咬着牙熬不过的时候,午夜惊梦睡不下的时候,心里必然还是会对侯府,对母亲与我,有着抹不去恨意的吧……这也是应当的,因为连我都很恨我自己。我这些年读的书越多,就越是恨自己的无能。”
“我前两天翻中唐史,偶然看到李山甫的那首《代崇徽公主意》,”骆琲低着头轻轻道,“说得多好啊,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我这两年时常在想,我学四书五经,究竟是在学什么,我读了这么多书,又究竟到底读到了什么。”
“好像什么真正的本事都没有学到,好像也什么东西都没有读出来,”骆琲苦笑着叹了一口气,神色平静地自我评价道,“还是这么无能,还是一点用处也派不上,还是应了那句‘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五妹妹,对不起。”
钟意沉默了许久,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心里自觉最对不住的,也不是我,而是二姐姐,”钟意面无表情道,“我确实并不恨你,但也不会对你说任何一句原谅,更不可能代替二姐姐与你说句‘无妨’……但是,我心里有一句话,或许会冒犯到你,但现在确实很想对你说。”
骆琲怔怔地望向钟意。
“如果林姐姐知道你会说今日这番话,她定会羞耻于曾与你并称为‘林骆双璧’,”钟意下巴微抬,望着骆琲冷冷道,“如果你们二人能易地而处,换了林姐姐为男儿身,她一定不会把大好时间浪费在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乃至最后的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中。”
“你读了那么多书,学了十余年的经世致用之学,你今天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读出来,什么都没有学得到,”钟意直视着骆琲的双目,忍着话音里的哽咽含泪逼问道,“那我现在问你,倘若连你这个阖府读书读得最多的人都什么用处也没有的话,这承恩侯府百年后的门楣,该由谁来抗?又有谁能扛得住?”
骆琲的神色猛然变了。
钟意从没认同过林氏的做法,她说她不恨骆琲,她是真的不恨骆琲,但她也是由衷地恨林氏。——自从她知道林氏欲把她嫁与定西侯世子为妾那日起,那恨意发自心底,从未断绝。
但钟意恨的是林氏,不是承恩侯府,因为承恩侯府里不是只有林氏这么一个人,这座阴森暗沉的侯府里埋藏了钟意回来后的两年光阴,里面大多是隐忍的、不虞的,但不可否认的,再是密密麻麻的压抑氛围里,也曾漏出过轻松欢愉的时刻。
骆琲今日的这番言语,未免让钟意替另外的那四位姑娘感到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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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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