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霁侍立在一旁,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姑娘,今日流放的罪人要离京, 不少人都围在街上看热闹呢,咱们不看看去?”
花霁知道杨芙厌恶楚莞, 如今楚莞落难, 这样好的事情若是没饱了眼福岂不可惜?
杨芙把白嫩的荔枝塞给花霁,很娇气地摇摇头:“外面暑气重,我们才不要出门。”
外面烈日灼灼, 一出门就能感受到汹涌的热浪, 在有冷气的屋子里吃荔枝不舒服么?
至于楚莞和江砚,她知道他们正受苦就行了。
让她出门瞧一眼?他们还不配!
花霁被甜甜的荔枝堵住嘴, 也懒得去凑楚莞那头的热闹了, 就让他们在跋涉中受尽人们的羞辱。从今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江砚被流放后,朝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动。
他是怀王的人,如今获罪流放, 和宁忠侯的爵位无缘,不仅如此,怀王还要眼看着爵位被江戈承继。
惊马事件后,不少人都察觉出陛下不喜看到兄弟相争,既然在宁忠侯府的斗争中,陛下瞩目了哥哥,那……在夺嫡中,陛下是不是也会在内心深处觉得身为永王的哥哥才是正统呢?
这么一揣测,不少人都不再站队,对怀王也不像之前那般上蹿下跳。
按理说经过此事,怀王定会更加忌惮顾怀璋,可他始终笑吟吟的,还邀请杨芙参加怀王妃的生辰宴。
怀王妃是个很温婉小巧的江南女孩,说话细细软软,上一世因为怀王迷恋楚莞,怀王妃始终没有得到过丈夫的心,到最后更是一尸两命惨死在宫中。
她的死成了国公府被抄的起因,但杨芙对她没有丝毫怨意,只觉得她很可怜,既然这一世怀王没有爱上楚莞,杨芙不禁暗暗盼着她这一世能过上夫妻和美的日子。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天色有些晚,怀王笑着眯眯眼,很客气地找来马车送杨芙回国公府。
一路上想着怀王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杨芙愈加心神不宁,如同身边有条心怀叵测但始终不动弹的毒蛇,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咬你一口。
公主府,顾怀璋站在窗旁,等杨芙回家。
杨芙进门发现他神情不对:“朝廷里有事?”
“还是北方的战事。”顾怀璋神色有几分凝重:“匈奴的骑兵前几日冲破封锁区,进入边境的镇子,这次不只是抢财物,还杀了几百人。”
杨芙心里一惊,上一世,北方的匈奴也一直虎视眈眈窥探边境,但是一直到她离世,都只是蠢蠢欲动,顶多抢一些牛羊家畜,从未真正打起仗。
怎么这一世和之前不同了?
可是边境所有的事务都没有发生变化,唯一发生变化的,只有朝局。
难道是和怀王有关?
经过了楚莞和江砚的事情,杨芙已经有自信利用前世的记忆来处理解决难题,可眼下的情景,又让她陷入迷茫。
顾怀璋看杨芙明媚的脸郁郁寡欢,心里一疼,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杨芙却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追问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顾怀璋定定心神,抱住杨芙道:“阿芙,边境眼看要有战事,陛下今日已经下旨,让我择日带兵前去北上防御。”
顾怀璋避开杨芙瞬间失神的双眸,用力揉了揉她的脸:“你和母亲好好呆在家,莫让我悬心,好么?”
杨芙面色惨白的站在原地,似乎被抽去了所有意识。
顾怀璋心里又疼又涩,轻轻去牵她的手:“阿芙,你要乖乖的……”
“我不乖!”杨芙甩开顾怀璋的手,一瞬间满眼都是泪花:“王爷……王爷你以前说过会把我藏起来,会随身带着我的,可是你去京营我都乖乖呆在家了,你怎么又要去更远的地方啊呜呜呜……”
杨芙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的吧嗒吧嗒掉落。
顾怀璋叹息一声,杨芙娇娇小小的一团,不管是凶起来还是哭起来的模样都让他怜惜心疼到骨子里。
他轻轻抱住哭唧唧的小宝贝,轻声道:“宝贝是最乖最勇敢的小姑娘,阿芙也知道我日日练兵,那敌人来了,我是不是要站出来把他们打退啊?”
杨芙哭得晕乎乎的,闻言点点头,顾怀璋还没接着开口,小姑娘就已经回过神,忙把头摇得不停,哽咽道:“不……不是,有别人,别人站出来……打……”
她也知道自己说得话没有道理,只是愈发哭着抓住顾怀璋的手:“王爷,我不要让你去,求求你好不好……不要……不要离我太远……”
她知道自己做得不好,知道自己此刻狼狈极了,合格的王妃应该说王爷莫要担心,应该为王爷收拾好行囊,应该做很多让王爷放心的事情,而不是像她这般哭个不停。
也许她一生都学不会当一个合格的王妃了。
别说亲自收拾行囊,只要一想到王爷离开的背影,她的心疼得都要裂开。
杨芙紧紧抓着顾怀璋的手,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似乎在担心他下一秒就消失在眼前。
看小娇妻这个模样,顾怀璋准备好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一向冷冽的眸子里装满了疼惜温柔,贪婪的望着娇娇小小的杨芙。
半晌,他终究艰难道:“阿芙乖,我去边境领兵,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
“你保护别人,谁保护你啊……”杨芙看他还是要去,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边境不比京城,那么冷,你去了以后穿什么啊?也……也没有好吃的……”
顾怀璋被这些天真的问题逗得唇角上扬,一一为她解释。
“我不要你去。”杨芙怔怔听着听着,忽然用软软的哭腔道:“你什么都不怕,能把自己保护得那么好,说是不让我担心,那……那谁来保护我啊?”
顾怀璋如被击中软穴般一怔,心迅速地沉沉下坠。
“我什么都怕,我怕孤单,没有王爷在身边我不管和谁在一起都会一直孤单,我怕黑,不抱着王爷,我根本睡不着……”杨芙望向顾怀璋,轻轻道:“而且我怕疼,一想到王爷身在战场,心就会疼得喘不过气。”
顾怀璋沉默了。
杨芙说得话字字句句敲打在他心上,他从不惧身先士卒,迎敌而上。
可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的宝贝怎么办呢?
杨芙看顾怀璋垂眸不语,忙用小手围住男人硬朗的腰,仰头望着他奶声奶气道:“阿璋哥哥,我不想你走。”
“我要抱着你睡,抱着睡习惯了嘛。”杨芙没有丝毫的羞愧,反而像是抓住了借口:“对,没有哥哥我会睡不着的。”
顾怀璋轻声道:“好。”
“什么是好?”
“我知道了。”顾怀璋若有所思,低声道:“我不会让阿芙睡不着的。”
有了这句话,杨芙总算放下心,哼唧哼唧撒了半天娇。顾怀璋轻轻拍着她,喂了她几勺燕窝,看着她沉沉睡去。
良久,他轻轻起身,走出去问值夜的侍女:“有好看的……布料么”
侍女一怔:“布料?”
顾怀璋轻咳一声,补充道:“软一点儿的。”
过了几日,顾怀璋把一个雪缎做得白兔塞给杨芙。
上好的雪缎闪着光泽,软软的棉花把白兔撑得圆圆胖胖。
两个过于大的黑眼睛又傻又乖的直直盯着她。
顾怀璋轻声道:“宝贝,以后这段日子你抱着小白兔睡,软软的很舒服。”
杨芙心一沉,撅着小嘴,揪起兔子垂着的耳朵一丢:“这么丑,我才不要它。”
男人妄塞给她一个丑兔子就想脱身,妄想!
“丑么?”顾怀璋默了默,走上前捡起兔子,轻轻抱到怀里。
“丑!”
杨芙气呼呼地把小脸埋在被子里,酸酸的晶莹从眼角往外渗。
顾怀璋沉吟道:“这是我做的。”
杨芙从被子中露出脸,狐疑地盯着那白兔:“这是你做的?”
顾怀璋缝兔子?这场景杨芙还真想不出来……
顾怀璋轻咳一声:“总之,你收下吧。”
若是以往,杨芙定会调笑他几句,可如今心里沉重得一句话也不想说,杨芙默默接过那只兔子,放到枕边。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要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顾怀璋轻声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舍得离你太久。”
杨芙想了想:“等山上有了红叶,我们一起去看吧。”
红叶盛开的时日,是初秋。
顾怀璋也神色黯淡:“如果那时我能回来……”
“我不要如果。”杨芙紧紧盯着他英俊的面庞:“冬天,冬天我们一起去看雪总可以吧?”
“阿芙。”顾怀璋垂头,轻声道:“我……我不愿失信于你。”
杨芙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退让:“那上元节的时候……你总能陪我一起看灯了吧?”
上元节也是他们相识的日子,他怎么能不陪她呢?
“好,等上元节,我定会回来。”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顾怀璋想着应是可以回来的。再说如果那时候即使战事未定,他也要来见杨芙一面。
大半年的时间,不说阿芙,自己也会被想念逼疯的……
杨芙恍惚地点点头,上元节时,她定可以和王爷一起去看灯,一起过一个花月良宵。
王爷是守诺的人,一定会回来的。
第70章
又过了几日, 顾怀璋带领京营的兵士北上。
京营的兵士两千余人,大多是京城的土著子弟, 顽劣轻狂, 只是被顾怀璋在几年之内整顿成了精锐。
这支军队本是为了拱卫京师, 保卫宫禁, 但既然京城太平,边境那边又总说自己缺少骑兵, 皇帝最终才下定决心把这只队伍派过去。
杨芙向来是个娇气的小哭包,但是临到事前也坚强,和众人一起登上城楼目送顾怀璋渐行渐远。
她眼眶红红的, 但是没有在人前失态。
秋风渐起,卷起满地的枯叶。
在顾怀璋离家的日子里, 公主对杨芙更是千般万般的好, 她耐心地教杨芙管理家业,杨芙也逐渐能替她处理一些事情。
公主还笑着道,她既然已经能独当一面, 那等顾怀璋回来, 也让他们体验体验自己开府管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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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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