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事, ”狡说,“是后来火锅店老板的姑妈回来了。”
白圆顿了顿,问:“然后呢?”
“张执羽带他们去打针,替我们付了医药费, 推辞说不用我们出钱。第二天他姑妈来接孩子,知道了这个事,不依不饶的,来店门口骂骂咧咧,说人家懂事的还知道送个补品什么的赔罪,我们不出钱就算了连个道歉的话没有,惹了好多人围观。云蒸知道你出事了,小黄不能说话,就出来拉她回去,张执羽也出来了,怎么劝那人都不听,最后他发火把人吼回去了,说起来我第一次看他发火,云蒸都吓到了。”
狸花听到这里,磨磨蹭蹭要下来,白圆揪住它,对狡说:“继续。”
“本来张执羽冲他姑妈发脾气,把人镇住了,但是狸花和花妖膈应那个女人,两妖合计着捉弄了她一回。”
狡摇摇头:“现在那女人还在火锅店撒泼,死活不肯走,火锅店今天已经不营业了。”
“……”白圆使劲揉搓狸花的小胖脸,问:“你干什么了?”
“就是给她送了口水,”狸花小声,“我泡过的水。”
白圆不解:“洗澡水那么脏她怎么喝得下去。”
于光解释:“猫妖藏在水里可以隐匿身形,通常猫妖害人就是让人喝它们泡过的水,人一旦喝下,身体会逐渐衰弱,最后卧病不起。”
“会死人?!”白圆大惊。
“不不不,那是成年大妖才能做到的,我最多就是让她拉肚子……拉了一天,晚上去医院了,那个女的病好之后把账算在云蒸和张执羽身上了。”狸花把头拱进白圆胳肢窝,怯生生地说:“我知道错了,你轻点打。”
白圆太阳穴突突的疼,“算了,换作是我也会生气,待会儿帮张执羽想想办法。”
她让狸花把作案过程详细叙述了一遍。
这次恶作剧,狸花负责制作加了料的水,云蒸负责端给张执羽的姑妈喝,姑妈现在吵着要张执羽赔钱并且要求他开除云蒸。
“他姑父呢,和那个姑妈是一个类型的吗?”
狸花想了想道:“她丈夫没什么存在感,人有点懦弱,面对老婆一句话不敢说,但是他私下跟张执羽道过歉。”
白圆琢磨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
秦棋听过了事情始末,完全没当回事,嗤道:“这有什么难办的,赖着不走就让她彻底走不了,下辈子就长记性了。”
白圆摇头,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人类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动辄要打要杀会被人抓走的。”
秦棋撇嘴:“谁敢抓我?”
白圆淡道:“神镜的约束失效了吗?”
“……哼。”这些天跟着白圆无拘无束惯了,他快忘记自己身上还有神镜下的罪纹。
白圆去到大楼的储藏室,翻找出一件压箱底的东西,那是一张两厘米左右厚度的浅黄色毛皮,手感舒适柔软。她用剪刀小心地裁了一小块下来,交给鸡舍附近的焦侥国人,拜托其中的女性将毛皮做成指套。
秦棋一路跟随她,疑惑道:“你做指套干嘛,手冷为什么不做手套?”
白圆说:“不是给我用的,再说我有你暖手,又不需要手套。”
秦棋被这句话取悦了,开心地直抱着她蹭,并趁机亲了她两下。
东西做出来,白圆订了些水果送上门,提上水果,想了想,又找秦棋要了件精怪毛做的皮草披在了身上,然后马不停蹄拿着指套去了火锅店。
因为担心秦棋压不住脾气出手伤人,她便不许他跟着。
冬日本该顾客满座的火锅店,此时大门紧闭,门上贴了张手写的公告,内容大概是店主家里有事,几日后恢复营业。
白圆在门口听到了中年女人嘶吼的声音。
“你赶紧把这个狐媚子给我赶出去……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妈了,我这是造什么孽哟,你爸当初供你上学,我还上赶着给你出钱,哎哟,瞎了眼呐。”
轻轻敲了敲门,半晌,眼圈红肿的云蒸把门打开了,见是白圆,怔楞一下,泪水立刻抑制不住地转到了眼眶外。
“小白,你回来了,没事吧?”
白圆把水果递给她,替她擦掉脸边的泪珠:“嗯,算是出门经历了一次旅行,途中还有点意外惊喜,没受伤。”
“太好了,”云蒸偏头看了眼里面的情况,推她往外走,低声说,“你快走吧,现在情况有些乱,有事等她走了再说。”
白圆笑着踏进门:“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你等下记得配合我。”
“配合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
火锅店内冷冷清清,店员放假回家,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靠门的餐椅上,手边放着一个玻璃杯,配套的餐桌面上洒了一滩水,不难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男人坐在另一张餐桌边,头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表情。
姑妈烫了个卷发,廉价粗糙的半永久纹眉紧紧锁在一起,脖子上戴了条艳红的丝巾,正大口喘着气,看着很不好相与的样子。
白圆进屋,张执羽抢先开口:“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营业。”边说边向白圆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姑妈没能进去杂货店的门,不认识白圆的脸,讥笑一声,故意说:“你以后记得去别家吃,这家店东西可不干净,吃坏了还要说你胡搅蛮缠。”
张执羽沉声道:“所有的医药费我全数赔给你了,额外给了你五千块的补偿,你们一家来旅游的钱大部分是我出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行啊,你现在底气足了,敢跟我叫板了是吧,等我回去问问你爹妈,当年张口要钱的时候想没想过他儿子今天会跟我说这种话。”
白圆打断他们,淡定说道:“你们先别吵,我是来找云蒸的。”
“云蒸,”张执羽连忙叫花妖,“你先跟小白回去,我过段时间去接你。”
姑妈尖利的声音插进来:“走了还回来干什么,这种害人精就不该留下,看着就不像个老实过日子的,赶紧把她弄走。”
白圆拢了拢肩上的皮草披肩,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公司特聘的调香师人品很好,请这位女士说话客气些。”
“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她的老板。”
“啥玩意儿,”姑妈打量她,“她一个小服务员,还兼两份工?”
白圆扬起下巴,学着当初宋道人那副不用正眼看人的傲慢做派,略带轻视地扫了她一眼:“云蒸在我这里月薪六位数,年底另有奖金,要不是看上……”说着,瞥了下张执羽,他茫然地眨眨眼,不知要如何接话。
白圆对需要演技的小剧场驾轻就熟,没有搭档也可以自己演下去,接着编道:“既然你要开除她,我现在就带她回去,她总算能专心为我工作了。”
姑妈人还算精明,不信她:“她在这里起早贪黑干一天,还能有时间去你那拿六位数?”
白圆佯装不耐烦地抿了抿嘴,说:“她赚的是产品配方的钱,跟你说了也没用,云蒸,你上次说要交给我的新产品做好了吗?”
云蒸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色的小玻璃瓶,打开之后,淡雅的清香从瓶口挥发出来。这种香味前调是一股沁人的薄荷香,却没有一般薄荷那么强的穿透力,若有若无夹着清晨小路边沾着露水的青草香,闻过之后仿佛漫步在林间小路之中。
白圆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真的被这种香水惊艳了,“你改良成功了?”
“玫瑰和薄荷不搭,我把玫瑰改成了青草,柠檬还有一点茉莉,闻起来不那么刺鼻。”
“你可太棒了,这个一定能畅销。”
白圆真心实意地开心,拿着香水打量半天,忽而想到正事,收敛喜色,一本正经地说:“你做的很好,这个月再给你加二十万奖金。”
云蒸随口一问:“真的吗?”白圆每次确实会给她酬劳,但是从没给过这么多。
当然是假的,白圆微笑:“我们回去再讨论奖金的事,反正有的是时间。”
她揽过云蒸就要走,姑妈忽然喊道:“等等。”
刚才那香味的确好闻,加上白圆盯着她时,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她觉得这可能是有钱人自带的贵气,对她们的话信了九成。心里盘算着,要是云蒸真那么有钱,让她嫁过来就是自家人了,到时候找几个由头借钱容易得很。
她脸跟翻书似的大变模样,堆满笑脸,摆手道:“都是误会,我寻思你在这里工作是想借机贪我们执羽的钱呢,误会解开就没事了。”
张执羽叫她气笑了,他的父母都是老实人,从小教育他真诚待人,善良处事。姑妈当初借他的那点学费,还比不上无亲无故的邻居借的多。他后来工作有能力之后还了他们两倍,平时有事借钱他能帮则帮,没想到姑妈闹起来一点脸面不给他,这样下去,再亲的关系都得叫她弄断了。
张执羽环胸立在一边,难得说话带刺:“姑妈你闹够了,肯回家了吗?”
“我跟你开玩笑呢,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我下午车票都买好了,还能真赖在你这里不成。”姑妈厚着脸皮笑说,“过年记得把这姑娘领回家,让你爸妈也高兴高兴。”
张执羽阴沉着脸,一句话不想多说,姑妈到底心虚,借口上楼接两个孩子,先离开了一楼的空间。
白圆趁机去到一直沉默的姑父面前,笑眯眯地跟他说:“叔叔,这里冬天很冷吧。”
姑父从来都是充当影子的角色,忽然有人搭话,有点不知所措,局促地回答:“啊,哦,还行,比我们那里好些。”
“这个指套你戴着,”白圆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压低声音,“你觉得害怕的时候,就带上它,但是绝对不能交给媳妇儿,知道吗?”
她年纪轻轻,说话却莫名让人信服,姑父呆愣地接过指套,下意识套在了食指上。
姑妈牵着两个孩子下楼,嘴里念叨:“还没跟旁边那家店算账,大城市里的人都门儿精,可不能让他们落了好。”
一直沉默的姑父突然拍桌而起,大叫:“够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所有人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唯独白圆看好戏似的扯了下嘴角。
姑妈脸涨得通红,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疯了是不是。”
“我看是你疯了,出来一趟净跟你来丢人了,人家给了医药费和赔礼钱,孩子手上连个痕儿都没了,你还叫唤什么呀。”
“你,你……”
“行了!快跟我回家!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姑妈傻眼了,想不通窝囊了一辈子的老公怎么突然硬气了起来。
一家人风风火火地离开,白圆直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唉,总算结束了。”
张执羽高兴归高兴,仍旧好奇道:“姑父这辈子没敢跟我姑妈叫过板,今天这是怎么了?”
“嘿嘿,”白圆笑说,“他只是缺点胆量。”
仓库里的毛皮来自一种叫猼訑的怪,人类披上可以拥有不畏惧任何事物的勇气,白圆不舍得给多了,剪了个指套出来,但也足够让他有勇气反抗了。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真把云蒸带回家?”白圆促狭地看着他们笑。
张执羽不好意思地低头,“这几年赚了不少钱,我在这儿买了房子,打算年后把爸妈接过来,让他们先安置下来,姑妈那边肯定是不来往了,云蒸……”
云蒸大方一笑:“我不着急。”
白圆满意地拍手,看来她的调香师马上就能落户了。
第69章
张执羽不肯收白圆给的医药费, 两人几轮推拉后, 白圆疲惫至极,无力地打了个哈欠, 搓搓眼皮,萎靡地说:“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云蒸帮她开门, 说:“我送送你。”
“不用了,新产品我试卖之后看看反响如何, 过两天把钱转给你。”
“行。”云蒸本欲跟她出门, 抬眼望到门外守着的人, 笑了笑, 默默退回了店里。
白圆从火锅店出来, 表情慢慢淡下去, 两条腿重的像灌了铅, 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肩上重量不轻的皮草没系牢,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点点下滑, 白圆刚想动手扶下披肩, 前方忽然笼过来一片阴影。
秦棋修长的手指拉稳她的披肩,随手打了个结,然后转过身, 背对她屈腿做半蹲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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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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